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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媽媽，外校出了名的“滅絕師太”，學生們稍有些早戀苗頭、或者曖昧情緒，就要請家長一起協同掐滅在萌芽中的朱怡老師，在她雖然從兒子期期艾艾的模樣中覺察到了不對勁，但還是沒想到會嚴重到令兒子放棄外校時，用後來董爸爸、董奶奶的話說，“嗨，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你居然沒發火，沒罵人，沒扔東西？”
沒有，統統沒有，董媽媽當時可冷靜了，她慢慢地、不動聲色地刨開浮土，輕輕接近十二歲兒子的內心。
“為什麼呢？外校條件多好呵，就因為沐沐不去，所以，你也就不想去了？”她聲音如常、甚至還更溫柔了些地問。
董治毣倒沒往其他方面想，他這段時間經常和安沐沐在一起，自然看出了那女孩雖然外表矜持、淡定，自帶學霸風采，但在面對比她略勝兩分的自己時，內心裡的氣餒、不甘又讓她鮮活起來；平時愛模仿大人口吻笑他是個小屁孩，一旦他的語文測試考得比她好時，又會哭天喊地說居然讓一個小屁孩給超越了，想抹脖子想活埋自己......
令到董治毣每每想起，都忍俊不禁。到後來，再做語文測試卷時，到了閱讀理解部分，自然而然地要停筆想想：這次是故意寫錯兩處看她尾巴翹起來時洋洋得意的模樣呢，還是分毫不讓看她咬牙切齒恨不得噴一口火出來燒掉他試卷的模樣呢？
如此有趣又生動，一旦他去了外校，就再也看不到了，只能在週末或假期裡偶爾遇上時淡淡地交流兩句，該是多麼的無聊。
於是，董治毣“嗯”了一聲。
他只是很單純地想和一個喜歡的玩伴，不，應該說是同學在一起，與性別無關。
卻不知道自己這一聲答應被董家大人們歪去了哪裡。
“我就知道他小子對那女娃子有心思。”董爸爸搓手，明顯看得出他的激動。
董奶奶也不住點頭，“沐沐不錯，是個乖巧又聰明的孩子，學習也好，小毣有眼光。”
董媽媽石化。哎！不對，早戀是不對的，何況是這麼早的早戀。
董奶奶瞪她，“什麼早戀？你別說得那麼齷齪，不過就是兩個孩子看對了眼，喜歡在一起玩而已，現在他們才多大？將來戀不戀愛，那都是上十年後的事了，想那麼遠幹嘛？你不累嗎？”
朱老師雙手互抄胸前，斜眼睨董爸：瞧你媽說些啥來著？你管不管？不管我不依的啊。
“現在不用去管他們心裡想的啥，確實也是太小，以後的事，誰都說不準。”董爸假裝沒看見，將話題往兒子身上引，“只是咱們家小毣也不容易，從小就被我們有意無意地往讀書、學習上引，對其他任何東西都沒興趣，有時聽你說學校裡哪個孩子每天除了學習就是上各種興趣班，我都忍不住想起小毣，也是個沒有童年的孩子。難得他現在有願意交往的同學，對方也像媽說的那樣，聰明又優秀，管他男女，由著他們去相處唄。”
董爸爸的話令到董媽媽有些唏噓，她可以不認可他們的觀點，但一句“是個沒有童年的孩子”卻像一記拳頭，砸在鼻子上，感覺又酸又脹，還挺疼。
轉而又醒悟過來，衝董爸嚷嚷：“那是我想管的事嗎？現在是你兒子為了沐沐，要求再在黃川中學讀三年，就問你肯不肯，肯不肯？”
“當然不行。”董爸不加思索地說。當領導久了，有種威嚴自然而然就從單位帶回到家裡，語氣不容反駁。
董奶奶本來歡欣鼓舞想說好的，被兒子這麼一否，張開的嘴頓住，到底還是沒有說什麼。
“那你去給他說。”朱老師就這麼一個兒子，才不想當惡人。
董爸也不肯。他沉吟片刻，問董媽，“不能讓沐沐和他一起進外校？”
朱老師冷哼，“她若是想，硬考都沒問題，還需要我讓或不讓？人家早就說了，不去。”
董爸覺得奇怪，“小姑娘是不懂事吧？外校耶，省重點中學，進去之後等於一隻腳邁進了大學，她說不去？她家大人知道嗎？”
“聽小毣說家裡兩姊妹，感情挺好，姐姐成績不行，肯定考不進去，她也就決定不去。”董媽媽說。
“她不會是有毛......”董爸覺得不可理喻，怎麼有因為姐姐進不了，所以自己也放棄的傻子？想說她有病的話都到了嘴邊，記起奶奶剛剛才誇過她聰明，只好又咽回去，皺起眉，問，“大人知道嗎？要不要和她父母溝通一下，進名校的事，哪能由著孩子兒戲。”
董媽媽想了想，覺得老公說得有道理，但，可別是她去。
她是誰？牛校響噹噹的名師，從來只有家長牽著孩子、拎著禮品上門求收，哪有反叫她登門做工作要孩子答應進外校的？這讓她一張臉往哪裡擱？傳出去不是個笑話？
不去，堅決不去！不計較老太太說她“齷齪”啥的可以，要她去做安沐沐父母的工作，沒門！
董爸雙手掌心朝上虛虛捧了捧了自己的臉：難道要我這張經常在電視裡出現的義正辭嚴的面孔去？
董媽媽“撲哧”笑開，眼神偷偷衝董奶奶睃了睃。
這倒是個好主意！董爸心想，老太太書香世家出身，慈眉善目，能說會道，打著關心下下一代、不讓好苗子在普通學校自生自滅的旗號，去和比她低一輩的安爸安媽談心，於情於理，這事都說得過去，即便不成功，至少，他們兩口子沒丟面子。
夫妻倆互給一個只有對方才心領神會的眼神，趁老太太還懵懂，董爸揚聲高喊，“小毣，奶奶茶杯裡沒水了，快來給奶奶添水。”
不到半個小時，愛孫心切的董奶奶便被夫妻二人繞了進去。
董治毣聽說奶奶可以去做安家人讓安沐沐上外校的工作，掉頭就去給奶奶換新茶，這些事他平時做得很少，差點就讓開水給燙著手，嚇得三個大人一迭聲叫他放心，老將出馬，保證馬到功成。
於是，董奶奶找了一個安沐沐過來看書的時間，硬留她吃晚飯，吃完又拉著她嘮嗑了半天，直到月黑風高，安爸都加班回去了，安沐沐還沒得脫身。
李瓊打安沐沐的BB機，董奶奶假裝這才發現時間已經很晚了，又扯了些晚上放孩子回去不安全的話，硬要安爸安媽上門來接她。
自然，水到渠成地坐下來聊兩句天，順帶建議安爸安媽支援安沐沐讀外校。
乍聽這事的李瓊和安建渠既驚又喜。
安沐沐這才明白董奶奶的目的。
只是董奶奶壓根沒提安晶晶說安沐沐不去外校是因為她的原因，安沐沐則使勁找一些諸如“不喜歡住校”、“擔心競爭壓力太大”的理由，弄得原本喜出望外的安爸安媽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只好含含糊糊地將此事搪塞過去，答應回家好好商量商量。
人一走，人情練達的董奶奶便搖頭說不是因為姐姐去不了的原因。
一直圍觀不出聲的董爸董媽互望一眼，預設奶奶的看法。
“那是為什麼？”只有憨厚的董治毣詫異。
董奶奶問董治毣：“你是不是跟她提過上外校的費用比上普通中學高？”
董治毣迷惑，“高嗎？”
三個大人的眉頭不約而同地皺了起來，看看，人家一樣年紀的小姑娘都曉得操心家裡錢不夠，不願給父母增加負擔了，自己邊上這個懵的，只怕還不知道錢是拿來作什麼用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