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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個月月中，李瓊看到上個月的電話費時，有些傻眼：平時多用於接聽電話，偶爾，偶爾兩、三個撥出的收費賬單上，怎麼多出五塊多的外呼費用呢？
她探詢的目光投向老公。
安建渠更加幽深的目光透過雪白牆壁投向遠方，悠悠地說：“你忘了？上個月，其中一個星期六的傍晚，你女兒拿著BB機出來，對照著上面的號碼撥電話，打過去，罵了兩句結束通話，跟著，又打過去，接通後又罵了兩句，再次結束通話，再然後......”
李瓊揚手阻止住老公繼續往下說，“想起來了，不用提醒我了，想多了心梗。”
好幾塊錢的話費啊，就在小女兒罵幾句，結束通話，再罵幾句，再結束通話，繼續罵幾句，繼續結束通話.....的過程中，糟蹋了。
關鍵是她似乎還沒罵爽，到最後，照樣“啪”地一聲掛了電話不說，還撇了撇嘴，轉身下樓打醬油去了。
害得林昊澤過會子打電話來時找不著人，李瓊還跟著陪了好幾聲“不好意思”。
想到這，李瓊撫額，問老公，“你說他倆......”
“想多了，想多了，”顯然安建渠是想過這問題的，不然也不會有這麼快的反應，但話卻是讓他說得很凜然，“一個上大學了，一個還在唸小學，能有什麼？會有什麼？再過段時間，人家小林都可以領女朋友回家了，咱們沐沐還要應付小升初考試呢。你真想多了，他倆，無非就是一個廠出來的大哥哥和小妹妹，曾經一起做過些事，所以感情要比普通娃們好一些而已。”
彷彿是想增強話語的真實性般，他又加重語氣說：“嗯，就是這樣。”
就是這樣？
李瓊心裡嘀咕，有心質疑，又被老公無比肯定的表情及語言鎮住，眨眨眼，瞪圓，又眨眨眼。
安建渠一看她這模樣就知道她仍要糾纏這問題，趕緊握過她的手，半是寬慰半是代結束語地說：“沐沐是個早熟型的，不僅把自己的學習和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條，而且，你也看得出來，她結交的朋友雖然不多，但都是成績好、素質高的孩子，那個叫什麼治毣的，不和小林一樣麼？又優秀又懂事，再看看人家父母，學識和背景更是超出我們一老大截。
沐沐專挑這樣的孩子交往，你還有什麼擔心的？
有那空閒功夫，不如多看顧看顧晶晶。她馬上就要中考了，地方學校，升學壓力可不是咱們子弟校能比的，聽說中考成績就是進高中的分班依據，一班、二班、三班......，聽上去好像沒什麼不一樣，可實際上卻是重點班到普通班的排名順序，師資力量、拔高程度、學生質素，完全不同。
我跟你說，你不把晶晶盯緊一點，進不了重點班，沒有學習氛圍和老師重視，成績只會越來越差。哼哼，拖到高中，就別想什麼大學了，叫她直接進廠二十四小時倒班幹活掙錢吧。”
說到大女兒，李瓊的眉眼耷拉下來，也顧不上揣摸小女兒的心思了，苦著表情洩氣地說：“她的課本我都已經看不懂了，怎麼幫她？多說兩句她還要嫌煩，給你一個大背影，氣得你只想她現在就進廠二十四小時倒班幹活。”
確實如此。安建渠沒時間，李瓊的知識深度跟不上，安晶晶的成績中不溜秋，屬於那種拉一把能上、放手就一定會掉的型別，如果沒有一個良好的環境氛圍從外部加持，她的未來現在就可以預判。
夫婦倆氣鬱。
只不過，包括安晶晶自己都沒有想到，不過就是一次撞上董治毣力邀安沐沐去外校參觀的偶然，安沐沐沒動心，她被打動，反配為主拉了沐沐陪她去，然後......然後，就成了堅定的學習積極份子，堅挺的“外校派”。
“我要好好學習，我一定要考進外校高中部。”安晶晶嘴裡嘟嚷。
安沐沐握拳掄胳膊，“姐，加油，我對你有信心！”
——有信心你一定讀不了。
初三了，馬上就要中考，猶如睡醒了般想起來要奮發圖強考外校了？
安沐沐只覺得她姐應該慶幸生長在九十年代，高中還屬於普升時候。她記得好像就是在2020年左右吧，高中實行錄取制，普高和職高五五分流。晶晶同學要是在那時中考，能不能考上高中都是另話，還敢肖想外校？
但鼓勵是一定要給的，和姐姐的心有多高無關。
“你呢，不想去外校的初中部？我聽董治毣說，你進外校的初中部可是一點子問題都沒有。”安晶晶問她。
安沐沐呵呵，豈止不想去外校，還不想和不食人間煙火的姐姐討論柴米油鹽問題，望天，在安晶晶的無限期盼中，輕輕吐出兩字：“不想。”
呃......安晶晶給她這個有大好基礎卻無鴻鵠大志的妹妹一個大白眼。
董治毣卻沒有安沐沐這麼含蓄。他在安晶晶找過來詢問外校的招考事宜時，想都沒想，就搖搖頭，直截了當地說：“你不行。”
打小雖不出彩卻因個性溫婉而沒有碰過硬壁的安晶晶當即便給拒出個紅臉。
可也是為此，反倒激出了她內心的執拗，“我爸爸說過，不怕做不到，就怕想不到。只要你有決心，什麼事都可以做到。”
董治毣想了想，說：“安叔叔忽悠你。《左傳》裡說：力能則進，否則退，量力而行。外校是省重點，全W市每年能考進初中部的學生，平攤到各個學校都沒幾個，更何況是競爭激烈的高中部，你必須是年級前幾名，才有可能去試一試。安姐姐的成績我不清楚，但我看學校每年的三好學生榜上，從來沒有你的名字，僅憑這一點，你就應該明白自己可以放棄了。”
“你......”安晶晶原本就染上紅暈的臉變成了深紅。此時此刻，她算是有點子理解一向待人溫和的安沐沐為什麼總對這個姓董的小傢伙沒有好臉色了，說話這麼直接，有考慮過女孩子的感受嗎？
“沐沐都說了她對我有信心......”安晶晶憤憤。
董治毣搖頭，正準備揭穿安沐沐也在忽悠她姐的本質，只聽安晶晶又說，“她能上外校，我也能上，我們倆一定能一起進外語。”
安沐沐要上外校？董治毣詫異抬眼看安晶晶，“她不是不去嗎？”
“那是因為沒有我。”安晶晶急著找回面子，管不了那麼多了，昂高頭，驕傲地說，“我們兩姊妹感情可好啦，我不去，她也不會去；她要去，除非是我也去。”
哦，原來是這樣。一根筋的董治毣同學真把安晶晶氣急之下的話當了真，點點頭，回去找他媽媽說道此事。
“她是因為她姐姐讀不了外校才說不去的？”董媽媽明顯不信。
但她兒子卻被安晶晶矇住了，一本正經地對董媽媽說：“是的，她姐學習不是很好，她不好意思告訴我，所以我一直問不出原因。”
“真是孩子氣。”董媽媽搖頭。
董治毣圍在他媽媽身邊，不說話，也不走，董媽媽進臥室他跟著進臥室，董媽媽卷頭髮他給遞捲髮圈。
到底還是董媽媽忍不住了，問他，“你想說什麼？”
董治毣埋頭，細長而又白皙的手指撥弄塑膠捲髮圈上的排齒，默了又默，還是開口問董媽媽，“讓安沐沐的姐姐進外校是不是很為難啊？”
“相當為難。”董媽媽說。
她平時對自己這個懂事又聰明的寶貝兒子稱得上有求必應，今天能把話說到這程度，已經算是破天荒了，由此也可見是真做不到。董媽媽相信兒子雖然年紀小，但並不影響他明白當中的道理，她靜候兒子知難而退。
但董治毣卻仍沒有走。即便董媽媽看見他的腳欲走還留地往後退了那麼一小步，但最終，他還是頓在原地，用有近十分鐘的沉默表達了他的慎重之後，試探著問董媽媽：“我可不可以在黃川中學讀初中，高中再回外校？”
董媽媽倒吸一口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