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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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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雲菀禾怒罵一聲,費勁地扶住他,將他拖上床。

他身上熱得燙手,簡直像個火爐,熱氣直往外冒。衣服滑落,露出他那結實健碩的身體和觸目驚心的傷口。

“都燒成這樣了,還硬撐!”雲菀禾不滿地嘟囔,但心裡卻也有些感動——這傢伙剛才是為了幫自已才硬撐的。

這男人,還算懂得感恩。

這麼想來,那七十兩銀子也不算白花。

可是,還是心疼得要命。

不,簡直是心如刀絞。

給他把了脈後,雲菀禾才稍微鬆了口氣。

齊逸身上傷得不輕,現在發燒昏厥都是因為炎症引起的,得趕緊想辦法給他降溫消炎。

雲菀禾抓了一把銅錢和一個空碗,急匆匆地跑到許燕燕家。

燕燕娘許氏正在院子裡拿著掃帚掃地,她是個童養媳,但性格潑辣、說話大聲,一點兒也沒有受氣的樣子。

她向來不喜歡雲菀禾,覺得她太過囂張難馴,又住在村裡那棟沒人敢靠近的鬼屋裡,簡直就是個掃把星。

因此,一見雲菀禾來了,她就冷哼一聲,裝作沒看見。

許燕燕正在餵豬,看到雲菀禾後,她在圍裙上擦了擦手,大聲問道:“菀禾,怎麼了?”

許氏則在一旁冷嘲熱諷道:“餵你的豬去吧!人家可是見過大世面的人,哪會搭理你這種小角色!”

雲菀禾自稱是被主子趕出來的,這也是村裡人對她白眼相向的原因——好好的丫鬟不當,哪個主子會無緣無故放人?

定是她行為不檢點,勾引男主子,忘了本分,才被女主子趕了出來。這個傳言在村裡傳得沸沸揚揚,連宋氏都深信不疑,整天喊著“雲菀禾失了清白”。

雲菀禾不是來吵架的,她直接走到許氏面前,把錢塞給她:“許嬸子,給我來一碗你家的燒酒。”

許燕燕的爹愛喝酒,許氏嫌費錢,所以每年都自已釀苞谷酒,這事兒雲菀禾聽許燕燕說過。

許氏一看她手裡那二三十個錢,眼睛立馬就亮了,一把接過來,滿臉笑容。

正當她想上前接過雲菀禾的碗時,許燕燕一把搶過碗,飛快地跑到放酒缸的堂屋,喊道:“娘,我去打酒。”

她怕許氏摳門,只給倒小半碗。

許氏罵了一句“胳膊肘往外拐的蠢貨”,但想想就算滿滿一大碗酒也值不了幾個錢,也就沒再罵人,反而擠出個笑臉說:“燕燕啊,不,菀禾啊,以後買酒還來嬸子這兒。”

許燕燕果然打了滿滿一碗酒出來,遞給雲菀禾,小聲說:“你要酒幹什麼?下次告訴我,我從家裡給你偷點,哪用得著花錢?我娘就是鑽進錢眼裡了。”

雲菀禾心裡感激她的好意,隨口說了句“家裡來客人了”,就端著酒碗匆匆回去。

她用燒酒給齊逸擦身體,酒灑在傷口上,疼得他肌肉緊繃,控制不住地顫抖。

他被疼醒了,卻咬緊牙關,硬是一聲沒吭,嘴唇都被咬破了。

雲菀禾拿了塊乾淨的棉巾讓他咬著,繼續給他擦身體,額頭上也冒出一層細汗。

她俯身靠近齊逸,齊逸甚至能看到她白皙面龐上細細的絨毛被汗水浸溼;她眼神專注,動作麻利,彷彿那些齊逸自已都覺得醜陋的傷疤,在她眼裡只是尋常。

“好了,我去給你熬藥。”半碗酒用完,雲菀禾鬆了口氣,站直身體,捶了捶痠痛的腰。

“嗯。”齊逸沒有道謝,閉上了眼睛。

雲菀禾給齊逸熬了藥,又想起還有些硝石,便取來兩個盆子,都裝上水,然後把小盆子放進大盆子,再把硝石投進大盆子的水裡。

藥熬好了,小盆子裡的水也結成了冰。

雲菀禾用棉巾包好冰塊,把藥倒出來,一起端了進去。

“來,喝藥。”她扶起齊逸,墊好枕頭,直接將藥遞到他手中。

她動作嫻熟,似乎曾伺候過他人?齊逸不禁心中猜測,甚至在想到那可能的男人時,心中竟有些不是滋味。

雲菀禾也覺得這場景似曾相識。

那時,程庭出天花,她感覺天都塌了。

她深愛的人,風度翩翩,文武雙全,公子世無雙,卻偏偏染上了天花。

程庭讓她走,她堅決不肯,一邊哭一邊想藥方,日夜陪伴,衣不解帶地照顧他,甚至想在那時嫁給他。

程庭卻拒絕了她,他說:“傻丫頭,我怎麼捨得你?我若是死了,你就好好找個人嫁了,我的所有私房你都知道……”

雲菀禾哭著捂住他的嘴。

那時她想,同生共死,有愛無懼。

然而,後來的事實卻證明,只是她自作多情。

呵呵,她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傻子。

齊逸喝藥時,目光始終沒離開過雲菀禾。他看著她那如小扇子般的黑長睫毛被淚水沾溼,卻倔強地不肯讓淚水流出,努力逼退淚意。

他知道,她心疼的並非他,而是她的過去和回憶。

口中的藥苦澀難當,齊逸眉頭緊皺。他用力將空碗放回托盤。

碗盤相碰的聲音讓雲菀禾回神,她迅速用手背抹去眼中的淚水,扶著齊逸躺下,然後將裹了冰的棉巾放到他額頭上,冷冷道:“這是給你退燒的,一直燒下去,小心變傻。”

冰涼的棉巾觸及額頭,初時有些刺激,但很快便覺得舒適宜人。

齊逸伸手摸了摸,疑惑地問:“這是冰塊?”

雲菀禾沒好氣地“嗯”了一聲,端起托盤站起身來。

“哪來的?”

現在是初秋,冰塊還是稀罕物。

雲菀禾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變出來的。”

齊逸:“……”

“你安心休息,我去山上採藥。”

在這陌生的世界裡,唯一能給雲菀禾帶來點兒安全感的,就是她手裡的錢袋子。

錢,可以讓她買房子遮風擋雨,不必再忍受這四面透風的“鬼屋”;錢,可以讓她買食物填飽肚子,不再受飢餓之苦;錢,甚至能讓她買個相公,有個說話的人……

所以,她必須努力賺錢。

現在齊逸陪著她說話,將來他走了,她也可以換個人來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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