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閬苑曲(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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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軒建在靈泉池前,供應賽者更換合適的衣物。

由於靈泉池性質較為特殊,竹軒裡配有限制神識的手環,戴上手環後,哪怕是元嬰修士的神識都會受到限制。

之前申少揚在靈泉池裡聽見不認識的應賽者聊天說起,手環對元嬰修士的限制其實不大,戴上後就像是隔了一道木門,元嬰修士若是有心用神識查探,還是能感知到周遭的情況的。

不過……應該沒有哪個元嬰修士這麼喪心病狂,特意來閬風苑泡靈泉池,還故意用神識到處看吧?

申少揚圍著浴巾,站在能隔絕神識的木門前做了半晌心理準備,戴上手環,這才認命般伸出手,推開了門。

“你終於出來了.”

富泱大鬆一口氣,“我以為你在裡面暈倒了.”

申少揚大感尷尬,意識到自己的格外扭捏實在有點丟人了,於是乾咳一聲,若無其事地主動朝出口方向走,“聽說三個靈泉池中,北面的那個靈氣最濃郁,之前那裡人最多,我就沒去,要不今天試試吧.”

富泱可有可無地跟上去,“那你最好要小心一點.”

申少揚困惑:“什麼小心一點?靈泉池有什麼好小心的?難道池子裡有蛇?我也不怕蛇,以前我在莽蒼山脈見過不少大蟒蛇.”

富泱表情有一瞬間的古怪,“我說不準,也許對你來說,比蟒蛇更可怕一點.”

申少揚撓撓頭:富泱在搞什麼名堂?

他想不明白,順著竹軒的長廊往前走,短短十幾丈的路,沒一會兒就走到了盡頭。

他一把拉開了竹門。

蒸騰的霧氣嫋嫋地吹來,拂在申少揚的面具上,化為水珠,流進他的脖頸,被他胡亂地抹掉,他逆著水霧飄來的方向,踩著鵝卵石的小路往前走去。

“這邊的池子好熱啊.”

他隨意地點評,“我之前去過隔壁的靈泉池,一個是冰的,一個是溫的,都沒這麼大的霧氣,戴著手環都有點看不清了.”

富泱以沉默回應。

申少揚有點奇怪,一邊回過身去看富泱,一邊腳步也不停,“你之前來過這個池子嗎?”

富泱點點頭,“當然,這邊靈氣最濃郁,大家都搶著來這裡,所以總是擠了很多人,我習慣來這裡多認識點朋友.”

申少揚充滿敬畏地沉默了。

到底是什麼人才能圍著一條浴巾和陌生人在靈泉池子裡交朋友啊?

“要下臺階了,你看前面吧.”

富泱好心提醒。

申少揚點頭,隨意地回過頭,望向寬闊的靈泉池。

“啊!”

“啊啊啊——”

他一蹦三尺高,一個勁地慘叫起來,聲音淒厲,“為什麼、為什麼你也在這裡啊?”

霧濛濛的靈泉池中,有人站了起來。

“這裡的靈泉池很寬敞,容納三個人修練綽綽有餘,沒必要這麼霸道,上來就搶吧?”

祝靈犀站在水霧迷濛的靈泉池裡,定定地朝他們看過來,神色沉靜,有條有理,“還沒到最後的決賽,在這裡起衝突又有什麼意義?若說要試探對手的虛實,前面那麼多輪也該夠了吧?”

申少揚手都不知道往哪裡放。

他一會兒捂胸口,一會兒又覺得太扭捏,改為抱胳膊,“不是,不是……”

他恍然大悟般回過頭望向富泱,眼神充滿指控,“你剛才就知道她在這裡.”

富泱攤手,“就在剛才,你在更衣間裡種蘑菇的時候,她正好出來.”

祝靈犀終於搞明白他的意思。

“泡個靈泉池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她茫然,用難以理解的眼神看向申少揚,“你看到我會不好意思嗎?”

申少揚哀嚎:“我看到你沒什麼不好意思的,可你們看到我,我會不好意思!”

祝靈犀頓悟。

她認真地把申少揚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公正地評價,“你個子挺高的,面板也比較白,整體較為勻稱。

根據你露出來的部分看,你的腿應該也很直。

總體來說,在男修中,你的外在條件相對屬於比較出色的那一批,不需要過度自卑.”

“不過,你一直戴著面具,是因為外貌方面有什麼難言之隱嗎?”

她真的很認真地為他出謀劃策,“你身後的那位富泱道友是四方盟的修士,他們四方盟在這方面研究得很深,應該有不少改善外貌的丹藥和符籙,如果你需要的話,可以向他諮詢.”

申少揚呆呆地看著她。

富泱一個勁地點頭,“對對對,我們四方盟有很多丹藥,雖然我不是主營這個的,但我有不少朋友經營這些,你要是需要,我可以幫你要個友情價.”

申少揚轉過頭,持續呆滯地看向富泱。

祝靈犀和富泱一起回望他。

申少揚雙手捂著面具,仰起頭,崩潰地大喊,“啊——”

他本來就是嫌臉上的魔紋醜才戴著面具的,感覺用面具遮掉魔紋,就不會那麼丟人了,沒想到在其他人的眼裡,他一直戴著面具,就說明他長得真的很醜。

前輩,他淚流滿面地想,我什麼時候能結丹啊?

這黑漆漆的面具,他真是一天都戴不下去了!

靈識戒當然不會回應他的崩潰。

前輩其實不常關注他,只在某些重要或危險的時刻投以關注,其餘時候,就算申少揚主動詢問,前輩也未必願意搭理他。

申少揚的崩潰,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

“既然你們不是來搶靈泉池的,那我就繼續修練了.”

祝靈犀等不來他的回應,失去興趣,朝他們嚴肅地點點頭,轉身重新坐下了,“你們請自便.”

富泱瞥申少揚一眼,聳聳肩,邁步走進靈泉池。

申少揚僵硬地站在原地。

他試圖抬左腿,於是把左手也一起抬了起來。

放下左腿,他抬右腿。

“右手.”

富泱說。

“啊?”

申少揚茫然。

“右手右腿一起抬起來了.”

富泱好心提醒,“該抬左手了.”

申少揚猛地放下右手和右腿。

他抬起兩隻手,痛苦地捂著臉上的面具,“啊——”

被祝靈犀點評過之後,他感覺這輩子都沒法心平氣和地面對她了!

“我還是換個池子吧.”

申少揚遊魂一般毫無起伏地說,呆呆地轉過身,飄出了靈泉池。

靈泉池裡,祝靈犀睜開眼。

她迷惑不解地盯著申少揚的背影看了一會兒,轉過頭看富泱,“你朋友?”

富泱沉默。

他看看門口,申少揚魂不守舍、腳步發飄地走出竹門,用了很大勇氣才點頭,“算是吧.”

“他真是個散修?”

祝靈犀蹙眉。

靈泉池在五域是很常見的修練場所,不光是上清宗、四方盟這樣的超級勢力會設,就連很多小宗門也會專門開闢一個靈泉池供自家精英弟子和長老修練。

申少揚這樣尷尬扭捏的樣子,只能說明他之前很少泡靈泉池,還沒能習慣。

富泱笑了笑。

“誰說得準呢?”

他說,“搞不好他還真是.”

關攏的竹門後。

申少揚終於提起精神,感覺自己重新活過來了。

他撓撓頭,既感覺自己方才在靈泉池邊的表現十分丟人,又不敢細想剛才發生的一切,光是回想一下祝靈犀說的每個字都是對他毀滅性的傷害。

“我真是流年不利.”

他失魂落魄地走過迴廊,特意繞過了方才那個池子隔壁的一間,徑直朝著另一側最遠的方向走去,只希望能和剛才那個池子離得越遠越好。

在最後那道竹門外,他鬆了口氣,抬起手,準備推門。

門內傳來隱隱約約的聲響。

“我先前就告訴過你,好好參加比試,不要去奢想那些不該想的東西,沒想到那時你就被控制了神識,讓我白費功夫.”

申少揚去推門的手停在半空中。

怎麼這邊的靈泉池裡也有人啊?閬風苑裡不是隻剩下三個應賽者了嗎?

聽這個話的意思,裡面似乎不止一個人?

申少揚好奇心大起,猶豫了一下,站在原地沒動,仔細辨認門內說話的人是誰。

“小叔,是我太沒用了.”

很輕很輕的聲音說,“給你們添麻煩了,讓你們失望了,對不起.”

申少揚瞪大眼睛。

他認得這個聲音——那不是戚楓嗎?

自從鎮冥關比試中止後,曲仙君帶著申少揚、祝靈犀和戚楓回了閬風苑,為戚楓檢查了神識,確認戚楓的神識中確實有被人控制的痕跡,也因此取消了戚楓在閬風之會里的成績。

按理說,戚楓已經不再是閬風之會的應賽者了,當然不該住在閬風苑裡,但閬風苑一向對應賽者比較寬容,不會第一時間將應賽者掃地出門,因此戚楓仍然在閬風苑裡,倒也是一件合理的事。

可是——

戚楓的小叔是誰啊?

為什麼戚楓的小叔可以進閬風苑,和戚楓一起在靈泉池裡聊天啊?

“你不必和我道歉,以你在鎮冥關中所闖下的大禍,除了曲仙君,沒有任何人配接受你的道歉.”

戚楓的小叔語氣很嚴厲,但說著說著,話鋒又一轉,“不過,你倒是運氣很好,比試時,我在閬風苑裡親眼看到,仙君對你格外關注.”

——什麼?

申少揚扒在門邊,恨不得溜進去聽。

戚楓的聲音有些驚訝,怯怯地問,“仙君為什麼會關注我?”

“我本來是沒想讓你知道的,但你既然已經入了仙君的眼……也罷,說給你聽也無妨.”

戚楓的小叔長長嘆了口氣,“仙君從前有一位情定三生的道侶,彼此情濃意重,恩愛非常,可惜當時仙魔對立,天下動盪,在一次絕境中,仙君的道侶為了守護仙君而死.”

“生離死別,幽明永隔,仙君傷痛之極,多年也無法忘懷.”

戚楓的小叔言語中似乎也有嘆息,“這麼多年,她一直在想念他。

為了懷念他,她千年來鍾情於乾坤袋,一直試圖做出神品乾坤袋,只因當年他為她而死的時候,就差了那麼一個品質上乘的乾坤袋.”

門內的戚楓到底是什麼反應申少揚不知道,反正申少揚只知道自己是驚呆了。

“前輩!”

他大驚失色地對靈識戒大呼小叫,震驚到瞳孔放大,“前輩前輩前輩!你是曲仙君的道侶?”

雖然申少揚一直在猜測前輩和曲仙君的淵源,可是真的從來沒想過前輩會是曲仙君的道侶啊?

——前輩居然是曲仙君的道侶!

靈識戒裡沉寂了好一會兒。

衛朝榮終於投注向靈識戒投注靈識。

“不是道侶.”

他沉默了片刻,語氣寂寂,彷彿平靜無波,“沒那麼正式.”

申少揚迷惑地撓頭。

什麼叫“沒那麼正式”?那是什麼意思?

可靈識戒裡卻又沉寂了。

衛朝榮在冥淵中寂然。

他並不是曲硯濃的道侶,即使他們做過一切道侶會做的事,但他們確實不是道侶。

真正的道侶,應當在天地乾坤的見證下,拜過結契禮。

可曲硯濃甚至沒承認過他。

衛朝榮微微抿起唇。

他冷峻沉然的眉目緊蹙,不是滋味地想:她根本沒想過和他結契。

對她來說,他就像是可有可無的消遣,是同病相憐的因緣,她確實喜歡他,可並不打算愛他,也不想回應和麵對他的愛。

她對他有情和欲,有喜歡和依戀,但從來都站在情與愛的邊緣,如警惕的鷂鷹般隨時都準備抽身,無論他怎麼想方設法地靠近,也依然握不住她的手。

要不是當初冥淵外的捨生忘死,她也許到半途就膩了,把他拋在腦後,再也不想起。

叫他怎麼甘心?

申少揚站在竹門外,內心冒出八百個問題,奈何前輩不搭理,只能抓耳撓腮地好奇。

門內,戚楓輕聲問,“可是,仙君的道侶和我有什麼關係呢?”

戚楓的小叔意味深長地說,“這麼說吧,曲仙君這一千年來,想來清心寡慾,常年居於知妄宮中,不問世事,唯獨在多年前,將我召入知妄宮中,常伴仙君身側,你知道是為什麼嗎?”

門外,申少揚驚恐地瞪大眼睛。

什、什麼?戚楓的小叔這話是什麼意思?他才剛知道前輩和曲仙君曾經是道侶,就聽到這個訊息……

前輩還在呢!

門內,戚楓弱弱地問,“是為什麼?”

戚楓的小叔輕輕笑了一聲。

“因為我們戚家人,生得和仙君那位道侶有幾分像.”

他別有深意地說,“我長得像,你也像,我們都像那個人.”

“歲月綿長,可回憶和情絲磨人,就算是仙君,也有俗念,無處排解,怎麼辦?”

“自然而然的,只能從旁人的身上找尋那個人的痕跡,聊以排遣相思之苦.”

“我這麼說,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戚楓的小叔說,“我在知妄宮中待了二十年,出來後奮鬥一番,就成了滄海閣閣主。

現在仙君又看上了你,這可是你的大造化.”

“你要做的,就是謹守本分,抓住這個大機緣,不要產生痴心妄想,以後的好處,夠你一生受益了.”

申少揚在竹門外連氣都不敢喘了。

他同手同腳地走遠,聲音顫抖,“前、前輩?”

完蛋了,前輩當初連曲仙君看了他一眼都要吃醋,現在聽到戚楓小叔的話,豈不是要從靈識戒裡衝出來殺人了?

可申少揚等了很久,靈識戒卻再沒了聲音。

就像是根本沒聽到竹門內的對話一般,前輩什麼也沒說。

*

千萬裡外,幽邃天河轟然翻湧。

死寂的河水驚濤拍岸,嘶吼般撞擊在一重又一重的前浪上,足以令一切堅不可摧之物碎成齏粉。

荒蕪幽寂的枯冢裡,妄誕不滅的魔癲狂喧囂。

詭異的黑霧瘋狂暴動著,如同恐怖震悚的風暴,將周遭的一切都吞噬,扭曲著,幾乎失去了軀體的模樣,像是個徹頭徹尾的魔物,只剩毀滅和狂躁的慾望。

為什麼?

——憑什麼?憑什麼!

他想過千年過去,她也許會喜歡上別的什麼人,也許她會放下和他的過去,開啟新的戀情,時光能銷磨太多堅不可摧的事物,他在酸澀裡忍耐。

只要她還記得他,只要她的回憶裡還有他的一片淨土,他不奢求太多,也沒資格奢求。

可是憑什麼?

憑什麼千年後旁人能借著他的粉身碎骨、傾盡所有,輕而易舉地站在她的身側,去竊取那些曾經屬於他、讓他竭盡全力緊握的東西?

他什麼也不要、什麼也不索求。

他心甘情願為她付出他所有的一切,只要她心裡的一點獨一無二。

為什麼就連這一點偏愛和垂憐,她都不願施捨?

只要容貌和他有一點相似就夠了嗎?

他是旁人可以輕易取代的嗎?

對她來說,他就這麼泯然眾人嗎?

那他在她的心裡,究竟又算得了什麼呢?

幽寂的荒冢中,震悚的嘶吼聲一重重飛遠,震盪著浩蕩天河的死寂河水,成了這方天地中永不沉寂的驚濤。

*

山海域的邊界,青穹屏障的邊緣。

曲硯濃撕裂空間,從容地站在青穹屏障破裂的洞口。

“你當初就是從這個缺口進來的?”

她垂下頭,漫不經心地問。

在她的手中,一個竹籃搖搖晃晃,縮小到錦鯉般大小的鯨鯢擺著尾巴,無比乖巧地應答。

曲硯濃可有可無地點頭。

她細細地打量著青穹屏障的缺口。

原本猙獰的缺口,不知何時長滿了爛漫的花,如同翻湧的雲墨開遍曠野,竟將青穹屏障的缺口堵得嚴嚴實實。

“怪了.”

曲硯濃喃喃地說,“怎麼會有花開在青穹屏障的缺口,而且居然不畏虛空侵蝕?”

上次她來查探的時候,這裡還沒開出花。

“難道這世上還有這種做好事不留名的好心人,主動來幫我堵住缺口?”

她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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