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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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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上的蟬,池塘裡的青蛙,窸窸窣窣叫不出名字的像紡織娘一樣的小蟲,它們的歌聲共同編織了一個美好的夏天。

我換上了印著黑色七葉的藍色夏日浴衣,用一根黃色的寬腰帶圍上,頭上自然戴著母親送我的那根雪花髮簪。

今天,就是夏日煙火會了。

狛治也脫下了他幾乎快要焊死在身上的白色素流道館服,而是換上了一件紺色和服,晚上和我一起出門去了。

雖然我自己走路完全沒問題,但是他怕我在路上把體力消耗光了,到那邊沒力氣玩,特意選擇揹我去。

我拉起和服下襬熟練地爬上他的背,雙腿勾住他的腰,將自己牢牢固定在他的背上。

“手抱好。”他對我說。

我點頭:“嗯,抱好了。”

“抓緊了。”

“嗯,抓緊了。”

“那我跑了!”他說完便邁開兩條腿,在路上奔跑起來。

夏日的風呼呼地吹在臉上,很清涼,將燥悶驅散得一乾二淨。一片一片黃色的野花生機勃勃地盛開著,我趴在狛治的背上,此時覺得這些花朵特別美麗。

狛治身上的味道也很好聞,那是用皂角充分洗滌後的清爽氣味,有點像大米的空心味,還有一股比較濃的青草味。這樣乾淨又有力氣的男人竟然就是我的未婚夫……想到這裡,我更加用力摟緊了他的脖子。

狛治的腳程很快,不一會兒我們便到了放煙火的地方。煙火會還沒開始,趁著這檔子空隙,我們買了點壽司抓在手上吃,狛治又幫我買了六隻天婦羅炸蝦。我根本吃不下這麼多天婦羅,只吃了兩隻便脹肚了,剩下的四隻還是狛治幫我“消滅”的。

煙火會上的商鋪裡還有賣首飾的。我看到一根很漂亮的髮簪,上面鑲嵌著一顆圓潤的粉玉,我很喜歡,覺得有種一見如故的感覺。可是我已經有母親送我的髮簪了,我不是很想將它替換掉。

於是狛治提議:“看看有沒有粉玉的手串吧。你的手腕上空空的,戴點東西會好看。”

我覺得他實在是太會打扮了,忙不迭地一起尋找起來,可是卻並沒有找到適合我的,反而是看見了一條“放大版粉玉手串”——

那條珠串上面的珠子每一顆都碩大無比,根本不可能戴在我纖細的手腕上。

“依我看……”我同狛治開起玩笑來,“我倒是覺得它戴在你的腳踝上正正好呢。”

狛治驚訝極了:“怎麼可能……” ((ᵒꈊᵒ᷅ ू‖))՞

“我逗你的,這樣怎麼出門呢?又不是寺廟裡的金剛羅漢。”

男子戴這種東西出門怕是會被人看做神經病吧。狛治平日裡根本不做任何打扮,穿得要多素有多素,已經將“素流”的字面意思發揮到了極致。

沒有挑到滿意的首飾,我其實反而有點高興,因為這樣無形之中給自己省錢了。但是狛治卻有點不樂意:“我之後會找時間好好挑選一條好看的手串送給你的。”

“這個沒關係啦……”

以後機會多的是,不過是一條手串而已。

狛治還想要說什麼,卻看了看人群騷動的方向:“煙火要開始了,我們去草地上吧!那邊沒什麼人,但是卻能夠將煙火看得很清楚。”

草地不在這附近。為了能夠不錯過煙火,狛治又選擇用揹我的方式去那片草地。

我輕車熟路地上了他的背。他一通奔跑,剛剛快到目的地時,煙火適時地在空中炸開來。

砰——啪——!!

白色,橘色,紅色,黃色……

一團團,一簇簇,色彩簇擁著富有層次。就像繡球花,蒲公英……甚至好像仙女都要從那上面下凡了。

狛治將我放下,我目不轉睛地盯著那一團團燦爛絢麗的煙花,激動地想要大喊,但溢到嘴邊的卻只是小心翼翼的感慨:“好漂亮……”

這樣美麗的,真的是世間真實存在的嗎?

就像畫上的一樣,我甚至都能想象到鳳凰就是從那煙火的中心點出生的,還有妖豔的九尾狐,清冷的雪女……

以及我擁有的美好愛情。

不,我的愛情比這煙火還要美,還要令我感動……

狛治此時也在深情地凝望煙火。我觀察著他的表情,不知道他會不會像我一樣產生這種少見多怪的想法呢?還是覺得對這些煙火什麼的並沒有什麼興趣?只見他若有所思,煙火一閃一閃的光芒將他的衣服也映襯得色彩斑斕。

“真的要選我嗎?”他鄭重地憋出了這麼一句。

我真的沒想到他居然還在糾結這個。也對,他一直以來都對我沒有多餘的非分之想,從第一天認識開始就為我換衣服、擦身,抱我去廁所什麼的……這些親密的事情,他都是隻做自己分內之事,從來都沒有貪心覬覦什麼的意圖。他這麼些年來從未自心底裡洗刷掉自己身上的刺青,永遠覺得自己是戴罪之身,永遠覺得自己配不上我。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好。

“小時候……”我盯著地上鮮嫩的青草,“我說要去看煙火的事,你還記得嗎?”

他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有些窘迫:“欸?不……嗯。”

我懷疑他根本不記得了。不過沒關係,因為我記得:“和狛治先生說的那些瑣事,很多都令我十分開心。‘就算看不到今年的煙火,明年、後年再來看就行了’。我……根本沒能想象過自己明年、後年還活著的未來。”

我將身子轉向他,看見了他面上怔愣的表情。

我繼續說道,“母親也是,她一定是不想白髮人送黑髮人,所以才自殺的。而父親的心底某處其實也有些放棄了,因為我太虛弱了。但是狛治先生卻看到了我的未來,就像理所應當一樣,還和我說‘明年’、‘後年’,我真的好開心……”

說出口的話就像一茬一茬的海浪,我順著自己的浪花,鼓起勇氣牽起狛治的一隻手,“我有狛治先生就行,狛治先生……可以和我結為夫妻嗎?”

順著雙手慢慢上移,我的視線最終爬到了狛治的臉上。

他湛藍的眼眸認真地注視著我們緊緊牽在一起的手,隨後他抬起另一隻手,反客為主地將我的雙手牢牢拉住。

“是,我會變得比任何人都強,一生保護你。”

燦爛的煙火在我們的頭頂盛開著,可是狛治的話語卻比煙火聲更動聽。我們雙手緊緊交握對面而立,任由火光將我們的衣服映成五光十色。

煙花熱情的綻放只有一瞬,不出須臾便成了泥上一抔冷卻的墨灰。然而,狛治的低語卻可以日日夜夜地在我的耳畔縈繞,且永不熄滅。

狛治先生,你可能不知道,你就是那束屬於我的最絢爛的煙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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