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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漸漸回暖，陽光灑在身上的溫度也逐漸清晰。
今年的我徹底負責了家裡的做飯工作，因為父親和狛治都說很喜歡吃我做的菜。
上午，我會和狛治一起幫忙將衣服晾在晾衣繩上。衣服幾乎都是他們倆的白色道館服，還有幾張輕盈的紗帳。
透過薄薄的蚊帳，狛治白花花的背影顯得格外好看。
那是勤勞的光芒啊！
“雪？”他回頭看向我，臉隔著半透明的紗帳，有些模糊不清。
我莫名變得緊張起來：“狛治先生……我、我這邊好了。”
“嗯，我也好了。”他將袖子提了提，走出蚊帳製造的朦朧區域。
陽光曬在他的身上，將他的衣服照得更加白了。
他的面部輪廓在陽光下也顯得清晰無比。不同於初見時的稚嫩，現在的他已經十八歲了。在江戶時代，十九歲結婚就算是晚婚，他整日地在我們家幹活，也沒有機會去認識外面的姑娘，不知道他對於這方面的事是什麼樣的打算呢？
說起來，我自己的年齡也到了。我認識的適齡男性也就只有狛治和隔壁道場的繼承人兒子了。那個小馬尾我可不喜歡，如果讓我選的話，那當然是選……
我望著整理晾曬衣服的狛治，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容。
可狛治他什麼也不知道，只迷茫地看著我，又去擦地了……
……
我該說是父女之間的心有靈犀嗎？晾衣服的時候才剛想到的事，父親竟在同一天也想到了。他把我叫到応接間，讓我坐下，彷彿馬上就要開始說什麼國家大事。我隱隱有些預感，但又不能確定，只得乖巧地跪坐著，悄悄捏緊衣裙的下襬。
父親開門見山：“戀雪，你是不是喜歡狛治？”
“……”我吃驚地抬起頭，怎麼也想不到父親居然會如此直接。
父親笑道：“啊……難道我猜錯了？我是在想，狛治年紀也不小了，如果你們之間沒那個意思的話，那我得給他尋一門親事啊。雖然我和狛治沒有血緣關係，但‘師傅’也算是半個‘父親’了。還有你也是，以後你的夫君是要繼承這個道場的，找個外行人恐怕會很傷腦筋呢，這不是有現成的一個最佳人選嗎？如果他不行，那我就得趕緊去外面找了……”
父親長篇大論地說著，我只覺得渾身又有了些許發燒的感覺。
父親他……是想要把我許配給狛治嗎？
“所以戀雪，既然你不喜歡狛治，那我就去找說媒的那位大嬸咯……”
“不是這樣的！”我立刻阻止。
父親的眼神裡閃過一絲欣喜：“什麼？”
“我……我是說，我不是不喜歡狛治先生……”
“真的？！”父親笑得嘴巴都快咧到耳後根了，“原來你喜歡著他啊？太好了！那這事就這麼定了！”
我：“……欸？”
就我們兩個擅自決定真的可以嗎？
還沒問過狛治的意見呢！
父親緊接著便站了起來：“狛治他啊肯定喜歡你，我是男人，一看就明白了。更何況我的女兒長得那麼美，性格也那麼溫柔，他有什麼理由不喜歡你？不信我馬上來問他……”
只見父親“噠噠噠”跑了出去，一扯嗓子大喊，“狛治！來一下！”
狛治順從的回答聲傳來：“是。”
我：“……”
此時此刻，我忽然很想拿出一床被子將我的臉蒙起來。
父親他也太雷厲風行了！怎麼說喊就喊？
不過這也是父親的風格。若非如此，他也不會在大街上看中狛治的才能後就馬上草率地把狛治安排到我們家做“免費苦力”，那我也就不會認識狛治了。
狛治一臉懵地走進來，見我和父親正襟危坐的，便坐在了我和父親的對面。
父親還是像剛才一樣直接：“你可以繼承這個道場嗎，狛治？戀雪也說喜歡你。”
“……哈？”狛治睜大了眼睛，愕然了。
他震驚地看向我，似是想要求證我是不是說過“喜歡他”這樣的話。我羞愧地只想找個面具戴上遮住我不知所措的臉，可我沒有面具，只能緊張地低著頭，數著榻榻米上的花紋線條，盡力維持鎮定。
只聽狛治猶豫道：“可是……我是個罪人啊。”
是啊，這麼久的朝夕相處了，我不相信狛治對我沒有一點感情。可是他手臂上的那三道刺青卻是刺進了他的心裡，成了他這輩子怎麼也洗刷不掉的烙印。
他為他的罪人標記而感到自卑。
但是……但是……
父親馬上說出了我想說的：“但是沒關係，自你進我家門的那天起，我就已經把身為罪人的你給揍了！現在的你已經脫胎換骨了所以沒關係！”
“脫胎……換骨……”狛治鄭重地重複著父親話裡的字句。
儘管已經害羞地恨不得變成隱形人，但我還是鼓起勇氣對狛治說道：“狛治先生，我從來都沒有覺得你是罪人。其實，我早就把你當成了……”
當成了……
後面的話，我實在是沒有臉說出口了……
我恨不得把臉埋到榻榻米的下面。
狛治怔怔地看了我許久，最終彷彿做出了一個什麼重大決定似的。他重重地點頭，道了聲：“是！”然後肅然俯下身，行了一個完整的大禮。
他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我就像是在比賽中拔得了頭籌，滿心歡喜地，可溢位眼眶的卻是得償所願的鹹甜淚水。
狛治……狛治他終於要成為我的狛治先生了……
父親開懷地笑著，摟過我的肩：“戀雪，我就說他喜歡你吧！”
“嗚嗚嗚……”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狛治不可能討厭我。
只是，我不敢確定……
哭著哭著，我又高興地破涕為笑了。
狛治溫柔地注視著我和父親二人笑作一團，眼底宛若閃爍著璀璨星光。
他也一定感到很吃驚吧。
從応接間裡出來後，我變得有些不好意思和狛治說話了。狛治也是，他的臉難得地泛起了紅暈，看起來有點可愛。
想想我還是決定說點什麼：“那個……”
“戀雪……”
欸？我們居然同時說話了！
我：“你先說吧。”
狛治：“你先說吧。”
又是同時！
我：“……”
狛治：“……”
這下，我們又同時陷入了沉默……
我的臉早就熱得不行了，恨不得馬上去打一盆井水敷臉。
狛治嚥了下唾沫道：“今年的煙火會……我可以帶你可以去看了。你還沒有去過吧？我也沒有看過。正好，我們都是第一次去看，一起去吧。”
“……好。”我低著頭點頭。
我當然要和狛治一起去了。
這些年來，我幾乎和狛治是形影不離的，根本無法想象狛治不在身邊的時候。
可是如果成婚了，有了孩子，那狛治就會花更多時間在道場的事上，我也要逐漸把重心放在孩子的身上吧？
如果是那樣的話，那我和狛治相處的時間就少了。不過孩子也不知道是像我還是像他。如果是個男孩，恐怕看起來就像是“縮小版狛治”一樣，興許到那時我就不會那麼想狛治了……
我一下子想到了十萬八千里遠的事情上，並且越想越起勁，越想越希望這些事情可以早日實現。
神明啊，真是想不到我也會有健康未來的一天。我沒有在病痛中死去，反而脫離了病床，甚至還擁有了可以和喜歡的人成婚的未來。
我簡直做夢也會笑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