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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的幾天裡又下了兩場雪。雪花輕盈地落在地上，連一絲來過的痕跡卻沒有落下，能夠證明它們來過的只有終年不化的雪層。
“真好呢。雪山上下著雪，我看著雪景，懷裡還抱著一個雪。”狛治孩子氣地在我耳邊呢喃。
我用胳膊肘使勁搗他：“別鬧，小心我拿刀砍你。”
他更得意了：“不會的，你捨不得。”
我：“……”
好吧，對狛治用這一招的確使不通。
那我就……
我隨之換了一個態度，嘆了口氣，語氣溫柔地對他輕輕說道：“狛治先生，你這樣我沒辦法切菜了，我還要給你做飯呢。”
這一招果然有用，他的雙頰迅速飛上兩抹紅暈，馬上放開了我。
“那我……我到旁邊去給你打下手……”他低頭去幫我理菜了。
我忍不住笑了。
這樣的狛治我真的最喜歡了。
……
等到雪徹底停了，狛治便帶我和我父親去了素山家。
我沒有錢，所有的見面禮全部都是狛治買的，也是他挑的。除了見面禮，他還給我和我父親挑了兩身體面氣派的衣裳，說是“人靠衣裝”什麼的。
我第一次穿這種和貴族雷同的款式。雖層層疊疊的，又華麗又繁瑣，但我只覺得渾身彆扭，連路都不會走了。父親倒是很喜歡，愛不釋手地對著成衣店的鏡子照了半天。
“雪，”狛治囑咐我，“等一下進去見到我父親，你只需要裝作賢良淑德的樣子就可以了，最好別說話。其餘的交給我，我說什麼你就應什麼，千萬不要自己亂說話，明白嗎？”
我頭點得像小雞啄米：“我明白。”
這樣最好了，見到素山家主我還不知道該說什麼呢，一切交給狛治，讓他去說就行了。
狛治又看向我父親，父親很自覺地將胸口拍得咚咚響：“賢婿啊，你放心吧！我絕對不會亂說話的，一切的一切都以你為準！你讓我向東，我絕不往西！”
“……如此甚好。”狛治笑了笑，帶我們進了素山家。
素山家的大門十分氣派，我還以為我來到了皇宮，狛治卻和我說，皇宮也就又比素山家氣派了好幾十倍吧。
我頭一次知道家裡還可以有繁茂的參天巨樹，盛開的白梅，還有池塘與小山石，水裡面還遊著可愛的小鯉魚。
我好像來到了仙宮。
我感到我的腳步在飄，牽著狛治的手也慢慢滲出了汗。狛治輕輕拍著我的後背：“別害怕，有我在呢，別忘記我和你說過的話。”
我點點頭，表示我沒忘。
一切的一切，都以狛治說的為準，我一定不會亂說話的。
父親則彎著腰，一直在偷偷地東張西望，左瞧右看，不住地發出“嘖嘖”的感嘆聲。
狛治一路走一路向我介紹著每一處的名稱與用途。繞過長長的東中門，我們走了好長時間，好不容易才走到狛治父親要和我們見面的地方。
透過朦朧的門簾，只見一個模糊的人影正襟危坐，透著駭人的威壓，想必那定是狛治的父親，素山家的家主。狛治將我們帶到了家主的面前，我按照狛治教我的，規規矩矩地行了一個禮。
“狛治，你終於肯回來了？”家主的臉上看不出是喜還是怒，也不看我，只看著我身邊的狛治。
狛治也行著禮，他自顧自地站起，還順便也把我拉起來：“雪下得太大了，我們等雪停了才來的，故此耽誤了些時日。”
“雪……”家主品味著，然後又看向我，“就是這孩子的名字吧。”
被點到名，我緊張地深呼吸，然後畢恭畢敬道：“是，小女名為雪。”
家主目光又落到我身旁的父親：“那麼，那個是……”
父親一個激靈，磕了一個大響頭：“是，草民就是雪的父親，名為涼村。”
“沒有姓？”
“是，草……草民沒有姓……”
“父親，”狛治忽然插嘴，“雪有姓又有什麼用？最後還不是跟我姓素山。”
我偷瞄了一眼狛治那副桀驁不馴的模樣，簡直震驚了。
他也太傲慢了！真不愧是大少爺，看來平日裡在家沒少橫行霸道。
果然，聽了狛治的話，家主顯然也很不高興：“狛治，你怎麼和你父親說話的？”
“父親，兒子認為沒有說錯。”
家主：“……”
我的心臟簡直都快要嚇得停止跳動了。我好怕下一刻，家主就會氣得一刀把狛治殺了，然後再順便把我和我父親也殺了。
但是好在我想多了，家主馬上又說起了另一個話題：“產屋敷家的小姐來了。”
我正偷偷在心裡鬆一口氣呢，沒想到狛治馬上又把話題拉了回去：“父親，我們剛才在談雪的事情，等雪的事情說完了再說產屋敷家小姐的事吧。”
“你！”家主氣得猛拍桌案。
我被他那一拍，嚇得渾身也跟著抖了一下。
狛治注意到了我的動作，眉毛皺了皺，隨即又“雪上加霜”道：“從小到大，我一直把夕顏當做我的親妹妹，您可不要亂點鴛鴦。”
“亂點鴛鴦？”家主眼神銳利如鷹，又看向我。我感覺他眼睛像就像長了刀片一樣，被他盯得我面板都開始疼了。
只聽他繼續道，“小丫頭，素山家不是你能進得來的，你並不具備這樣的資格，更沒有這樣的能力。你的情況我也瞭解了，我會給你一筆錢，你可以還清你的債務，之後也可以另尋他嫁，不必死盯著狛治。你要知道，一個人具備什麼樣的能力，他才有資格獲得相應的東西，這是在這個世上生而為人，亙古不變的真理。”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
這是來自長輩的、另一個高層權力的從上往下的譴責與施壓，我根本什麼也說不了，什麼語言也組織不出來了。
他是見多識廣的老薑，而我還嫩得很，只是剛剛破土而出的一棵小芽，只需他輕輕一捏，我便能被他捏死。
“父親！”狛治的聲音將我從思緒里拉了回來，“你明明答應過我的！”
家主臭著臉咳嗽了一聲，徐徐道：“我沒有答應你娶她，我只是說讓你把她帶過來給我看一眼，我看後再決定。但是我現在已經下定了主意，這個小丫頭不行。”
此時此刻，我的腦海裡反覆迴盪的只有一個聲音：
果然，果然……
果然家主沒有那麼容易就能被說服，果然他還是不能認同我……
也對啊，只是救了命而已，除此以外我沒有任何優點了。
家主看不上我，也是情理之中。雖然狛治不讓我說話，但是我一直不表態也不行。
我慢慢想往後退。
事到如今還站在這裡受屈辱又有什麼意思呢？我不是貴族的出氣筒，就算沒有好日子過，只要不受氣，那也至少是好的。
“家主大人！”我鼓起勇氣抬頭。
在我開始發話的同時，狛治也驚異地看向我。是的，我答應過他不會隨便發話，但那都是有前提條件的，前提是他的父親不會這樣羞辱我。
而我，也要表明我的態度。
“其實，我……”
正當我要告訴他，其實我也不是很想進素山家的大門，我只是喜歡狛治而已，如果實在不行那我也不強求，我可以馬上掉頭就走。
但是沒想到，狛治卻搶先一步插話，聲音還遠遠蓋過了我：“其實，雪她已經有了我的孩子！”
我：“……”
家主：“……”
父親：“……”
我瞪大了眼睛，正想和狛治說點什麼，狛治卻頻頻打斷我，只對家主鄭重地說著：“雪她早就是我的人了，我在她家裡的每一晚都是和她睡在一張床上的，我們早就像夫妻一樣地生活了。父親，雪她根本沒辦法嫁給別人，因為她肚子裡已經有了素山家的孩子，這門婚事您是推不掉的了。”
他說完後，又一本正經地看向我道，“雪，這不是你的錯，都是我情難自已。”
“……”我的心情已經不能用吃驚來形容了。
他這是在胡說八道些什麼啊？
家主的臉色也已經由豬肝色變為了鐵青：“狛治，你……沒出息！”
他氣得站起來，把狛治狗血淋頭地罵了一頓。
狛治吊兒郎當地聽著，一臉的無所謂，好像罵的不是他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