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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年來到了。今年新年我沒有迎來屬於我的“年神”,反而送走了狛治先生。
我的小破屋裡沒有任何新年應有的裝點,冷冷清清的,與平時並無不同。
明明之前我在心裡籌劃了很久,今年要如何與狛治一起度過——我想到我們一起換上新衣,穿的是可以掩藏在一片雪景裡的白色,然後悄悄溜下山置辦新年用品,一起在我們的小屋子裡掛上漂亮的門松,將整座屋子都打掃得乾乾淨淨的,然後再舒舒服服地吃一頓好吃的晚飯……
可是現在,什麼都沒了。
這個新年,我又是一個人度過。
天已經徹底黑下來了,外面凜冽的風聲壓抑著胸口,傳來一陣陣缺氧的窒悶感。
我一口一口地吃著粟米飯,外面的風將我吵得心煩意亂。我放下筷子想要去把窗戶再關嚴些,卻差點被窗外的一道鬼鬼祟祟的人影給嚇一跳。
我仔細一瞧,那人一身襤褸,渾身上下全是黑的,頭髮也亂得像一團乾枯蓬雜的稻草,只是眼睛鼓得圓圓的,像一條沙丁魚似的。
我驚愕地趕緊開了門:“父親?!”
父親居然趕在新年回來了!只是他怎麼把自己搞成這樣?
父親冷得雙腿都在不停打顫。他一言不發地走進屋,看著我在房裡燒的炭,還有我吃剩一半的粟米飯、擺在碗旁的一碟豆制味噌,又上下打量了我身上穿的白色新衣,許久才幽幽道:“家裡有什麼人來過嗎?”
我張口結舌:“沒有啊,就……呃……”
這屋子看起來的確挺溫馨的。在狛治來之前,明明還是個家徒四壁的模樣。
我半真半假地解釋,“就……我救了一個人嘛,然後那人挺有錢的,就……改善了一下我的生活。”
“改善?”父親脫下了流浪漢一樣的外套。我接過,扔到了洗衣盆裡。
他像查房一樣把整個房子全都檢視了一遍,每到一個地方都要發出一聲疑問。
“雪,家裡哪來這麼多的炭?”
“那個人給的……”
“這麼多食材也是他給的了?”
“對啊……”
“他連男裝都送你?”
“因為……”我絞盡腦汁,“因為我說我還有個父親,他就送了男裝來……”
他一路走,我一路跟。直到他站在後窗處,盯著外面迎風招展的一排排男式和服與男式兜襠褲,若有所思。
“啊!這是……”我早已想好了藉口。就說這些也是狛治送的,只不過掉地上了,髒了,所以我就給洗了!
很合理,很正常吧?
可我還沒來得及說,父親便問:“他在這裡住過吧?”
“嗯……就是收留了一個無家可歸的人而已……”
“你剛剛不是說他很有錢,還給了你很多東西嗎?”
我:“……”
我知道,再胡編的藉口終究也只是藉口罷了,其實破綻太多了。因為狛治的到來,家裡現在到處都是煙火氣,完全沒有之前的破敗感。
還好父親沒再問,只坐下來和我吃了這頓新年的團圓飯。
我很想問他這段時間去哪了,為什麼他像個流浪漢一樣地回來了?可我又怕我問出了口,他就會順勢也來反問我這段時間在做什麼,那我可就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這一頓飯,吃得我都快岔氣了。
飯後,我讓父親去洗了個熱水澡。
他可能不知道多少年沒這樣肆無忌憚地用熱水了,我都能感受到他洗完穿著狛治的紺色衣服出來的時候,渾身上下透著的那種清爽的鬆快感。而狛治每次洗完出來都只是在抱怨盆子太難用了什麼的,說等下次有空一定要把我的盆給換了,雖然他已經換了很多東西了。
狛治……
不知道他回了素山家,還好嗎?
說實話我對他根本不抱什麼希望。他離家出走的時候那麼偷偷摸摸的,生怕他那個威嚴的父親再把他給捉回去。那同樣的伎倆,他們還會上當兩次嗎?
這次他走了,恐怕是有去無回了。
……
父親歸家後,他整日也是吃吃睡睡,什麼活計都得我來。我忽然很懷念和狛治生活的日子,狛治好歹以前也是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大少爺,但不對比不知道,一對比,我發現他竟比我父親要勤快多了。
可是狛治不會再回來了。
他就像一束明亮的白月光,永遠只能活在我的回憶裡。
……
人類永遠只會用自己認知以內的事物去解釋自己不能參透的東西。可大自然的萬物瞬息萬變,永遠超乎人們淺薄的想象。
一週後,狛治回來了。
我彎著腰正在劈柴,當我看見遠處那個穿著精美花紋狩衣、戴著烏帽緩緩走來的人居然是狛治時,我差點以為是我劈柴的時候不小心把我自己腦子給劈了。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想要歡呼,想要大叫,但是他身上那身隆重的衣服卻讓我望而卻步。最後還是他主動一步將我抱了起來,開心地轉著圈。
我被他轉得暈乎乎的,幾乎快要昇天了,還好他及時停止了旋轉。
“雪,你願不願意和我在一起?”他笑著問我。
他說他已經說服了他的父親,他父親已經同意了我,現在只差我的態度了。
我的腦袋還在暈著。狛治後面的房屋,後面的樹,還有一片皚皚的雪全部都在轉著圈,只有狛治屹立著一直在我眼前。
眼前的世界裡,彷彿只剩下了狛治一人。
一切都像做夢一樣,是那麼地不真實……
我握緊他的手,害羞地點頭:“狛治先生,其實在我的心裡,你也早就已經是我的丈夫了……”
怎麼辦?我好幸福!
我幸福地快要暈過去了……
“哈哈哈哈!”聽到我的話,他開懷地笑了,“雪,你真的好可愛!”
狛治牽著我的手進了屋,拜見了我的父親。
父親在看到狛治這身打扮的時候,嚇得差點膝蓋一軟給他跪了,還好我手快,趕緊把父親拉了起來。
別說是我了,連父親也感到不可相信。他實在是想不到,兩個多月前還是個在雪地裡撒丫子亂跑的粗野丫頭,怎麼忽然間就被素山家的大少爺給看上了?這個大少爺是不是腦袋有什麼大病?
“對,我是病了,我得了一種沒有雪就會死掉的病。”晚上,狛治又縮在被窩裡裝起了可憐。
我沒好氣地看他,只背對著他認真梳頭。
父親真是的!我還沒有嫁給狛治呢,他居然就主動讓我晚上伺候好狛治。他在想什麼呢?真是沒有規矩!
哦我忘了,父親好像一直都不懂什麼規矩……
狛治見我半天沒有動作,於是從被窩裡爬了出來,從後面摟住我。
“雪,我都一個人睡了一個星期了,好不習慣。”他一點一點地把我往床鋪處拖。
我把他環在我腰上的手扒開:“你別動,我頭髮打結了。”
“打結?”他仔細看了看我頭髮打結的部分,“我來幫你吧。”
他沒再同我胡鬧,而是認認真真地幫我梳起頭來。
我的頭髮很長,很黑,就像下垂的柳條瀑布一樣。他輕輕地梳著,慢慢把打結的部分梳通,然後用指腹一點一點地按著我的腦袋。
也不知道他按到了一個什麼神奇的地方,我只覺得腦袋很舒服,好像一天的疲憊在他的指尖下憑空消失了一樣。
“感覺輕鬆嗎?”他問。
我舒服地閉起了眼睛,笑著點頭。
“黃葉經常這麼給我按頭,這次我回去特地跟他學了一招,就是專門為了給你按。”
“黃葉?”
“他是我的貼身侍從,等回去介紹給你認識。”狛治一邊按一邊道,“對了,你知道我是怎麼說服我父親的嗎?”
這個問題我也很好奇:“怎麼說服的?”
他的嘴角就沒下來過:“我說,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沒有你我早就沒了!於是父親就說,讓我將你帶回去給他見見。”
知恩圖報,確實是一個合理的理由。只是報恩也不必“以身相許”吧?
不過既然素山家的家主答應了,那應該就是接受了吧。
“好了!”狛治以指作梳撫弄著我的髮絲,然後將我拖到了床邊,“我將你伺候舒服了,現在該輪到你了吧?”
我:“……”
我可以申請退回嗎?
誰讓你幫我按頭了啊!
他見我不說話,又傻呵呵地笑了:“我是說讓你當暖爐,你想到哪裡去了?”
“你……登徒子!”我氣得罵他。
被我罵後,他笑得更開心了:“抱歉,雪你真的太可愛了!放心,我不會隨便碰你的,因為我今天不是很想看你哭。”
“我為什麼要哭?”他在說什麼亂七八糟的?
他仍然笑得高深莫測,將臉湊到我耳邊,輕輕耳語道:“就是那個,我的比較……嗯,我怕你受不了。”
我:“……”(ᇂ_ᇂ|||)
我已經不想用這世上的罵人詞彙來形容他了。因為此刻,我只想打他!
他的心情好極了,喜滋滋地抱著我,接受著我不痛不癢的拳頭。
我打累了,也拿他沒別的辦法,只好安靜地趴在他懷裡,乖乖當起了沒有感情的暖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