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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看到他臉的一瞬間，剛才拉著我、慫恿我的七彩小光人霎時煙消雲散了。
他，好像點燃了黑暗裡跳躍的光團。
“你就那麼控制不住自己？搞成這樣，別指望我來給你毀屍滅跡。你不是很有自信的嗎……”猗窩座站在風雪裡罵著我，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這麼冷的天，他居然沒有添衣服，仍舊只穿著那件粉色短褂，露出肚子，腳上也沒穿鞋。
他為什麼要罵我？我做了什麼嗎？
我什麼也沒做，我只是吃了一點點蘿蔔和枇杷而已……
背後的面板忽然有種大片的、不舒服的刺痛感。我看見蘿蔔做的蜜璃瞪著我。不知什麼時候，她竟用蠻力掙脫了我塑的冰，並將手中的軟刀再一次甩向我。
“很鋒利。”我告訴她，“你這麼做很危險，會死人的。”
蜜璃腳步頓了頓，看向我的眼神裡滿是不可置信：“你在說什麼啊？剛才，你明明殺了那麼多的人……足足三個家庭的人，全都被你殺了！”
她不可置信，我也十分不解。
她說我殺人，我什麼時候殺人了？我怎麼都不知道呢？
我怔怔地，只憋出了一句：“我沒有殺人，我只是將他們都吃了而已。”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和蜜璃解釋了。
我嘴本來就很笨，又是在這種緊急情況下，若是要讓我從一開始的“小光人”開始講起，又要講到那些人們其實是蔬果做的，她怎麼能相信這世上會有這種荒誕事？
只見蜜璃攥著刀柄的手開始劇烈顫抖起來，軟刀隨著她的顫抖一蕩一蕩的。她咬著牙，用那雙可愛的淺綠色眼睛兇狠地瞪著我，幾乎是從牙縫裡擠著一字一句：
“雪小姐，我必須要殺掉你！”
殺……掉……我？
她剛剛說什麼，她要殺我？
為什麼她要如此？明明她一頓飯都要吃掉那麼多的雞肉、豬肉、牛肉，不知道有多少生命都殞在了她那一張看起來並不大的嘴巴里。
而我，明明已經好幾個月連口水都沒有喝過了，實在餓得受不了了所以才吃了點蔬果，怎麼就該死了呢？
這太可笑了，這太荒謬了！
更荒謬的是，在我和她的相處裡，有那麼一瞬，我還把她當成了我的朋友。
和墮姬一樣的好閨蜜。
既然話說到這份上了，我也沒有什麼可辯駁的，甚至連解釋都顯得十分多餘。我望著她，什麼表情也做不出來，只對她輕輕地說道：
“既然你想殺我，那麼你就去死吧。”
我們朝對方互相攻了過去。
蜜璃的速度慢得就像靜止了一樣，她手中的軟刀像綵帶似的繞在了我的四面八方。“綵帶”上粉色的光芒對映在四周，顏色漂亮極了，那是和我的眼睛一樣的顏色，也是和猗窩座一樣的顏色。
正當那“綵帶”即將收緊時，忽然有一股突如其來的力量將我整個人從那“綵帶”中抽離了出來。
我發著呆，落入了一個如花瓣般柔軟的懷抱。
一直站在我身後的猗窩座終於出手了。但他出手的物件不是蜜璃，而是我。
我被他橫著抱在手上，整個人都是懵的。
他怎麼回事？
一條一條的刺青下，夜色中他面部的輪廓線條十分堅毅，就像暗夜裡的狛犬，給人一種十足的安心感。
猗窩座身體的溫度慢慢傳到我身上，我渾身都暖和了起來。
“猗窩座……”我的聲音低得像蚊子哼唧，不過猗窩座是能聽見的。
我想告訴他，我剛才只是因為覺得蜜璃的速度太慢，而刀的形狀又太美，所以有些走神而已。那種程度的攻擊，是傷不到我的。
他眼睛只盯著蜜璃，對我應著：“嗯。”隨即又道，“竟然是柱……可惜是女人，沒意思。”
“沒意思嗎……”
我想起來了，猗窩座他不殺女人。
那麼看來，蜜璃今天可以逃過一劫了。
我忽然又想起來，如果此時站在這裡的不是蜜璃，而是杏壽郎，那杏壽郎恐怕會被猗窩座打得鼻青臉腫、吐血三升吧。
而如果猗窩座和杏壽郎打起來，我又不知該去幫誰。兩個人都是我不願意出手為敵的，可我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猗窩座殺了我好不容易找到的狛治先生……
幸好杏壽郎沒來。
真是太好了。
不遠處，蜜璃又在嘰嘰喳喳說著什麼，我也懶得去細聽了。
猗窩座也不想和她打，於是對我說：“雪，把她凍住。”
我應允，甚至都沒從猗窩座身上下來，只輕輕揮了下振袖，蜜璃的腳便和地面緊密地粘在了一起。
在蜜璃痛苦不堪的尖叫聲中，猗窩座帶著我輕飄飄地離開了這裡——
這個被我血洗的三戶人家的屋外。
……
歲月就像一道道年輪，繞啊繞啊，又繞了回來。
我又和猗窩座待在了一起。
自從上次的事情後，我們兩人便形成了一種默契，一直心照不宣地都沒有去提起那件事。
上次我們撕破了臉，鬧得不歡而散，可能我們都不想發生之前的那種情況吧。
猗窩座要完成無慘交代給他的各種任務，一會兒到這裡殺幾個鬼殺隊的人，一會兒到那裡找找藍色彼岸花。
我也積極地給他幫忙，比如說將女隊員的腳凍住不讓他們追猗窩座啦，或者是也一起幫忙找找花朵之類。
夜晚，我們忙忙碌碌、有說有笑；白天，我們則找一個太陽曬不到的地方，不是躺著聊天就是坐著聊天……
……
我沒有刻意去數日子，因為那會讓我知道自己又度過了多少虛無的時光。可是有一天我躲在背陰處時，忽然發現外面吹過來的風竟然是暖的。
“猗窩座，”我問，“立春了嗎？”
“也許吧。”他靠在牆角，粉色的纖長睫羽下垂著，就像是睡著了一樣。
“春天，花朵的種類又會多很多呢。”我若有所思。
猗窩座就像“睡醒”了一樣，隨著一道深呼吸坐直了些：“怎麼，想摘花朵當髮飾？這次想要什麼樣的花？你告訴我，我去給你找來。”
我被他的舉動逗笑了：“什麼呀？說得好像你什麼都能弄來一樣。”
“你不相信？”這下，猗窩座徹底“清醒”了，“這有什麼難的？你說說看，只要是這大自然中的東西，只要你說得出來，我就能馬上給你弄來。就算是上次那丫頭的人頭，我也會給你。”
“可你不是不殺女人嗎？”
“也不是絕對的……”他的聲音低了一些，“若你實在想要，我還能怎麼辦？”
他說著說著，眼睛居然看向了牆壁。
嗯？難道這牆壁還能反光出我的倒影不成？
不知道為什麼，他的這種舉動，我總覺得十分好笑。
我朝他慢慢湊近，因為想看看這牆壁到底會不會反光。可我看了許久，那就是一面上了漆還有點破的木牆，漆都被歲月磨得有些毛糙了，囂張地翹著一根根的木刺。
我確定，這就是一面普普通通的牆壁，沒什麼特殊的。
猗窩座忽然朝後挪了一步：“你突然這麼近幹嘛？”
“沒事。”我又坐了回去，“放心，我不會強迫你去做你不願意做的事的。”
連蜜璃那一個活口都留了，這意味著什麼，猗窩座應該也不是傻子吧。
我都做到這份上了，猗窩座也應該明白我的誠心了吧？
他瞥著我，眼裡滿是不信：“真的假的？”
我氣得差點跳起來，但我忍住了：“那當然是真的了！我向你保證，我永遠都不會強迫你，不然我就馬上灰飛煙滅，這樣可以了吧？”
真是的，每次都逼我發飆。
老虎不發威，當我是病貓？我最討厭別人不相信我了！——當然前提是我真的沒騙對方。
然而，“發飆”什麼的都是我的一廂情願，猗窩座卻並沒有被我的氣勢給嚇到。
他仍舊坐在那裡，表情淡得就像清水裡的石山。
或許是在沉思，或許是在放空，他過了好長時間才來接我的話：“如果我會強迫你呢？你會恨我嗎？”
“……欸？”聽到他這一句奇奇怪怪的話，我先前的氣勢如虹已經完全被攪成了一團洩了氣的手鞠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