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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落西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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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王府,五方鬼帝閻王管轄陰界。

黑白無常被逼退回冥王殿內,兩名鬼差被打飛在地,撞到殿幾個燭臺,本就不亮堂的大殿,瞬間又陰暗了不少。

“我要見五方鬼帝—閻王!”李澤源劍指黑白無常,眼神冷冽如鋒利的刀刃,散落的白髮飄飄,比鬼魅還瘮人。

“什麼人膽敢闖本座冥王府。”一把宏厚有力的聲音充斥著整個大殿,黑影掠過,大殿正中已坐著一個面容粗狂莊肅,怒目圓睜的中年男子。

“在下碧雲仙君首徒,李澤源拜見鬼帝閻王。”李澤源收劍行禮,恭敬十足,像剛打倒鬼差闖地府的不是他。

“碧雲那老頭當真教出如此無禮的徒弟?”閻王盯著李澤源細細端詳,目光落在暮雪劍,心下已瞭然。

李澤源略顯抱歉,這下算是給師父丟人了,歉然道:“晚輩失禮,今日前來求見鬼帝乃尋一人。”

“人?是人又怎麼會來地府?來這裡的只有鬼!”閻王怒氣未消,若不是看在眼前人是碧雲徒弟,早就收了他修為,打回人間重頭再來。

“晚輩誠心求人,還望鬼帝給予方便。”李澤源邊說著,手上已悄然握緊了暮雪。

閻王見他眼神犀利,看到他手中暮雪靈光焯焯,失笑道:“本座要是不行這方便,你這是要打算硬來?”

“晚輩既然來了,斷不會白來。”李澤源劍指立於胸前,處於備戰狀態。

“好,好,好。本座倒是要看看,碧雲那老頭教了你多少本事!”閻王笑道,地府多年靜如止水,枯燥無味,他倒是想來點有意思的。

邊上黑白無常也蓄力於手中兵器,全神戒備,若真打起來,李澤源是全然沒有勝算的。

“本座來會會你!”閻王話音剛落,一掌已揮出,一股強勁力道直衝李澤源。

李澤源橫劍隔擋,完全沒想到閻王動起手來毫無徵兆,說動手就動手,力道宏大逼得他後退了寸許。“那就領教了!”李澤源嘴唇微動,暮雪火紅之光佈滿劍身,數道劍光閃過,已近閻王身邊。

“聽聞碧雲老頭有一徒弟得劍聖稱號,想來並不是徒有虛名。”閻王應對得遊刃有餘,雖驚歎李澤源的劍術出神入化,可又嘆惜他修為上似乎還是差了那麼一點,打起來不過癮。“就你這修為,也敢來闖冥王府?”閻王厲眼一瞪,雙掌齊出,用盡全力想以這一掌結束戰鬥,不再作糾纏。

李澤源回劍接招,正如閻王所料他現的修為並不足接下此掌,眼看就被打出殿外,正危急關頭,一道金光閃至,一手盈盈扶住李澤源後腰助他穩住,另一手化去那掌力道,僧袍飄動,人穩如泰山。

“什麼人?”黑白無常一個箭步竄前,利器還未揮出就收住。

“小僧,東亭太行寺歸辭,拜見鬼帝閻王。”金光之人立定,竟是身著金色袈裟的歸辭。歸辭輕瞟了眼李澤源,無可奈何輕嘆了口氣,只不過轉眼的功夫,他竟闖到冥王府來了,還好趕來及時。

“呵,冥王府真是好久沒有這般熱鬧了,你又來了。”閻王呵笑道,揮手讓黑白無常退下,自顧坐回位中。

“路過,還請鬼帝高抬貴手。”歸辭微笑道。

“你當本座的冥王府是讓你們闖著玩的?”閻王面色平靜盯著歸辭。

“小僧知道冥王府規矩,鬼帝您若是看上什麼,儘管說來,小僧定當雙手奉上,絕無二話。”歸辭俯身行禮,誠意權權。

“好,歸辭你必定仙途無量。”閻王哈哈大笑,算上這次,歸辭已來過冥王府三次,熟得不可謂太熟。

“星辰子,詔陽,是否已逝?”歸辭看著李澤源滿眼的著急,便替他直截了當問道。

“去查。”閻王揮手,黑無常應了聲便開始查詢。

“本座聽聞你歸辭未卜先知之術了得,你起卦算一算不就知道了,還來這尋什麼。”閻王打趣道。

歸辭微微欠了欠身,微笑道:“萬物皆可算,唯有生死難料。”

“回鬼帝,沒有查到詔陽來逝信。”黑無常回道。

“哦,那你們真是白來了,你們何不去幾個鬼王那找找?修仙之人若逝都經那幾個鬼王搶上一番。”閻王略顯失落,歸辭每次來找的人不也沒在他這找到過嘛,很快又打消念頭,道:“或許沒死,你們再找找。若本座有什麼訊息也會告知你,如何?”

“好,那在此謝過鬼帝。告辭。”歸辭又是謙謙一禮,轉身拉著李澤源就走。

李澤源走了兩步,回頭又看了眼閻王,再不情願還是被歸辭拖走。

“你要雙手奉上的可還是作數的,本座會讓無常到你太行山取。”閻王朝著兩人背影喊道,目送兩人離開冥王府,兩人的交流方式就如同多年的好友。

回到地面,李澤源強撐已久經靈力一收,噗一口鮮血噴湧而出,虛弱微喘。

“怎麼樣?”歸辭關切問道,一手扶著他先坐下,一手把向他脈門。

“你跟鬼帝很熟啊。”李澤源冷笑道,甩開他的手,不過是用力過猛引發舊傷而已,閻王也並沒有下死手。

歸辭輕嘆口氣,無奈又抓過他的手再次把脈,又過了些靈氣助他心脈恢復,抬眸凝視著他,關切說道:“你自百年前與九幽魔都一戰,心脈已損,也就只能恢復六成功力,我會想辦法治好你,但你不能再任性。”

“你拿什麼治?你的千年修為?”李澤源一臉無所謂,他的身體他清楚。“冥王府的規矩,私闖地府者折損二百年修為,你這是用了多少年修為才換來這般熟絡?”

“不過曾有兩面之緣,你明知有損修為,你還去招惹鬼帝?”

“這不有你嗎,鬼帝網開一面,只讓我吐了口血而已。”李澤源看著歸辭,眼前的歸辭似乎變了,無論何時都般溫煦柔和,看不穿的眼眸,如海般深不見底,這百年來他當真想知道他都做了些什麼,都認識了些什麼新朋友。

“怎麼了?”歸辭奇怪為何李澤源會一直看著他。

“沒什麼,你、好看。”李澤源笑笑別過臉,扶著他肩膀站了起來,一步三晃往前走著。

歸辭聽得茫然一愣,莫名其妙。

土地公找了,冥王府去了,依然沒有找詔陽下落,越是沒有訊息,越是讓人心裡難安。

雪已落,寒霜過,四季又逢春。

李澤源再次徘徊西海岸邊,這片海他來了不下十次,每塊礁石的位置他已熟爛於心,他認為詔陽應該還在西海,月圓如盤,映在海面隨著波瀾晃動,卻始終帶不走月影,靠近村落的渡頭稀稀拉拉長著半人高的水蘆葦,海風吹來各自飄搖,孤零零的正如現在的孤身一人的李澤源。

他站在岸邊,遙望著遠處,月色之下那頭白髮顯得格外顯眼,他也不知道在看什麼,只覺得就這站著,出了神的待在這裡,就不覺得心煩,海潮一點點的上漲,蓋過他的小腿,腰部,胸口,他依然一動不動貯立原地。

礁石之上,歸辭靜靜看著這一幕,他已習慣了李澤源這般舉動,拉過也勸過,到最後他也不勸了,待海水沒過他的頭頂感受夠了那股窒息感,他自然會上岸,然後再感受著浸過海水帶來的刺骨寒氣,刺激著自已清醒,如此這般的自我受虐著。

一復一日滄沫帶著鮫人族潛入西海海域來來回回搜尋,木小寧帶著無信等人在招搖山以及附近村落上上下下翻找,如此重複,幾乎踏平。西海一帶從未出現這麼多人過,而近一個月顯得格外奇怪,像發生什麼大事找著什麼重要的東西。經過一個多月的日夜搜尋就差掘地三尺,仍是沒找到詔陽的影子,只帶回一隻虛弱不堪的粉色四腳妖獸,因為長得好看溫順被一家農戶當寵物養著,木小寧來回了幾次,雖看不出任何怪異,但憑著直覺猶豫再三還是帶了回來。

“桃妖?”李澤源一眼認出是一直跟隨詔陽的小妖,當即拎了過來晃了晃,可此時的桃妖像只溫順的小貓,毫無妖性,沒有自主意識。

“它是靈力盡失,失去意識,先救治。”歸辭轉頭看向無嚴,眼帶徵詢之意。區區百年桃妖,卻要太行寺醫術最好的無嚴救治,有點大材小用,也不符仙魔常倫之理。

無嚴猶豫一瞬,最終還是出手相救,心裡默唸不過是出家人好生之德。

待桃妖好轉,自身靈氣運轉自如,有了意識認出了李澤源。與滄沫所說不差多少,那日西海之戰,詔陽不敵陸遜,後又有青蛇偷襲,兩人對詔陽招招致命,目的明確只是為了取他性命,詔陽身負重傷,也深知逃不脫,為讓滄沫能脫身,他搶到的鯤鵬妖丹是第一時間助滄沫逃離,打鬥中依稀記得青蛇也遭受過詔陽禍害,當知道詔陽從白家滅門一戰逃脫,她也是到處尋找詔陽殺之而後快。桃妖在這次打鬥中靈力微乎其微,任何一個人都能將它隨手捏碎,在護詔陽逃跑它也只能設下迷魂障,逃到村裡往人多的地方跑,躲到一輛馬車上,應是哪個玄門仙修家的馬車,車上設有法陣,兩人上去後靈氣全然封住無法運作,只可惜半路桃妖被顛了出來,就此與詔陽分開。什麼馬車能躲過陸遜與青蛇的追殺,定是不一般的馬車,當下知道的詔陽有可能還活著已是萬幸,只是那馬車的主人發現詔陽又會怎麼處理呢?

桃妖經此一戰修為盡失,李澤源也不便留它在身邊,思來想去唯有將它先遣回悅酒山。

月升當空,微罩春霜,李澤源獨自一人坐於屋頂喝著悶酒。

“在做什麼呢?”歸辭將袈裟披在李澤源身上,從容坐在他身邊,順著他的眼光看去,天上新月朦朧,星光點點,別無其它。

“看星星。”李澤源應著,自然將手中酒壺遞給他。

歸辭伸手輕推了回去,道:“我從不沾酒。”

“還記得以前,我們三人也這樣坐在高處看星星,白冰說他有個弟弟,就像天上的星辰閃耀,所以他叫星辰子,若白冰知道我把他的星辰整丟了,他是不是要著急醒來砍我幾刀。”李澤源苦笑嘆息。

歸辭回眸看著他的側顏,盯了許久許久,緩聲道:“望月有迂迴,往昔不可追。”

“我不能讓他有事,他是白冰用命護下的弟弟,臨終唯一託付給我。”李澤源喃聲說著,伸手指向天邊道:“你看那顆最亮的是不是就是他的位置?”

歸辭順著他的手指看去,在他眼裡,每顆星都一樣沒有區別。

“要不我們上九重天……”

“不可。”歸辭馬上打斷他的想法,闖地府已是癲狂之舉,難不成還想上九重天也鬧一波?他怕是不要修為不想得道成仙了吧。

“找一個人真的很難啊,我找小詩,找白冰,現在又要找那臭小子。”有時候他真的不想找,找回來都只有魂魄,他又更怕不找,連唯一能找回來的希望都錯過。

“其實……我有辦法。”歸辭終是不忍。

“?”李澤源猛然回頭看著他,期待他說下去。

“詔陽氣息是被封印,我算不到他所在,但白冰的魂魄所在我能算。”歸辭淡定說道,迴避李澤源眼神,看向遠處。

“但是呢?”李澤源將他的小動作收入眼底,若簡單他就做了,除非他還有但是。

“白冰魂魄也是封在靈寶內,本也很難算出方位,若是將星月鈴裡的魂魄再碎一次……”

“什麼叫再碎一次?才剛找回的,你又要將他打碎是嗎?”李澤源聲音提高,表示不能理解。

“還要以內丹為引。”歸辭依然平靜敘說,卻難挽落寞之色。

李澤源聽完冷笑搖頭,果然若是簡單他早就做了,何必等到現在,魂魄再碎一次可以再找,內丹為引那得引出多少妖魔鬼怪來爭搶,魂魄含有仙修靈氣,碎了仍被妖魔盯緊,更何況那內丹是白冰的畢生修為,誰不想據為已有。

歸辭第一次為白冰魂魄起卦,是在太行寺,內丹為引雖危險,可太行寺結界強悍,又是高手如雲。這一次,總不能再回太行寺,若在西海,兇險萬分……他真不知道還能不能護下白冰內丹不被搶走。

“我知道這很冒險,要麼我起一卦,看卦象決定要不要放手一試?”歸辭隨手拾起一片瓦,起卦不拘萬物。

“不用,依你所說,現在……還是明日吧。”李澤源手一揮,將歸辭手中瓦片打掉,縱身躍下屋頂獨自回房,調養好氣息才能更好的應對明日往後的一切突發情況。

歸辭茫然看著應聲而碎的瓦片,隨即靈力而至,碎掉的瓦片又恢復完整,輕輕蓋回原來的地方,方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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