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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堂視窗早已經空下來，或許是因為平日裡熙熙攘攘的視窗前見底的空盤子佔多數，冉閆難得買上一份剛從鍋裡炸出來的雞米花，心情格外愉悅。
他掏出飯卡在刷卡機上掃了一下，正要端著盤子轉身，屁股就被人搗了一下，手裡的小米粥險些灑出來。
“你tm。”冉閆忍不住罵人，就見瑜傑抿著嘴忍笑，“別生氣！我給你倆佔位置了。”
“……”
他口中所謂佔的位置就是消毒櫃旁邊的空，就是擱平時，這也很少有人坐。
“真是謝謝你，避開了那麼多好位置。”冉閆面無表情的放下托盤，側身就看到瀟束也端著盤子走過來。
“怎麼坐這啊？和視窗挨的這麼近，他們打翻會不會灑在咱身上啊？”瀟束邊說邊四處張望其它空餘的位置。
冉閆：“這得多虧了你的好哥哥。”
瑜傑在他倆說話的功夫已經坐下，拿著筷子攪合了一下小米粥，喝了一大口。
“吃吧，你倆。這麼多事呢，吃完咱不就回去學習了？這還得找個風水寶地。”
冉閆唇角扯了扯，懶得和他掰扯這些歪理。
他們剛坐下沒一會，餐廳門口走進來一個男生，臉上戴了一個黑色的口罩，兩隻手揣在上衣口袋裡，低著頭往裡走。
他在經過消毒櫃時往他們仨身上看了一眼，然後低著頭走到離他們最近的視窗打了一份飯。
冉閆抬頭喝了一口粥，餘光裡瀟束身後站了一個穿黑色外套的人，距離靠的很近。
就在他反應過來時，那人拿著粥正對著瀟束的頭往下倒，冉閆想也沒想猛地起身去推那人的手臂。
滾燙的粥順著冉閆的手掌滴落，不鏽鋼的圓碗在地上發出清脆刺耳的碰撞聲音。
“哥！”瀟束緊忙起身拽著冉閆走到洗手池邊沖涼水。
冬天水管裡的水像是沒結凍的冰，刺骨寒涼。手背肉眼可見的紅起一片，密密麻麻針刺般的疼痛讓冉閆忍不住倒小口抽氣。
“哥，很疼嗎？要不要去醫院？哥？”瀟束眼見冉閆臉色很不好，想拿口袋裡的手機撥打120，卻發現手機被他隨手扔在抽屜裡，根本沒帶。
他轉身想喊瑜傑，只是那人正把剛剛那個瘋子反扣在桌上惡狠狠的看著，根本騰不出手來打電話。
這邊的吵嚷聲伴著人群的看戲探討嬉笑就這樣傳著，不出所料的被門口的巡查老師聽到了。
金冉閆掃了一眼食堂來的路上只剩三兩個學生，“柯老師，我去那邊看一眼。”他說完，摘下胸前值勤的牌子，跑進食堂裡。
眼前場景混亂不堪，吃完飯的學生手裡端著金屬盤子在一旁湊熱鬧，沒吃完的也扭著個脖子瞪著眼圍觀，幾個女生在水池邊神情凝重的看著冉閆發紅腫脹的手背就要撥打120。
“都別在這堵著了，吃完飯的回教室學習！”金明喆臉色很差，他站在人群后喊了一句，看著正入神的學生不禁原地抖了抖，然後縮著脖子繞開他走。
人群一鬨而散。
鐵桌上的人還在那裡口吐不清的罵著瑜傑，但因為力量差距懸殊，他實在翻不過身子，只能嘴巴不停往外說的髒穢的文字對壓著他的人進行精神攻擊。
金明喆總算看清面前的狀況，他幾步上前皺著眉問瑜傑：“他幹什麼了？”
瑜傑手上還狠著勁按著那人，忍著想罵人的衝動對他的助教解釋：“在來食堂的路上，我朋友問他是不是要戴口罩，他什麼話都沒說。就剛剛莫名其妙拿粥潑我朋友，我另一個朋友手就燙傷了，現在還在那沖涼水。”說完，視線還在往冉閆那邊看。
金明喆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就碰上冉閆的目光，只是片刻，冉閆就把眸子垂下，盯著持續下落的水柱。
金明喆沒想到被燙傷的人是冉閆，他怔愣了一下，就轉身對著視窗的大叔開口：“叔，你幫我個忙吧，和這孩子把人送我辦公室，我怕他在傷了別人。我去把那孩子送醫院。”
壯漢大叔正看呢，突然被點名還有點激動，忙不迭的應道：“好嘞，金老師，我辦事你放心。”
金明喆笑著點了點頭：“那就拜託您了。”
壯漢大叔沒等瑜傑讓出位置，一隻大手按住那人，另一隻手掐住他的手腕，輕鬆將人制服。
“同學，我去把他送辦公室，你學習去吧。”
瑜傑點頭道謝，就見那人像囚犯一樣被大叔押走了。
*
金明喆囑咐完叔，就朝著冉閆走過去，瀟束還捧著他胳膊沖水，此刻的面板已經腫起來變得通紅。金明喆摸了一下冉閆冰涼的手，無聲的吐了口氣，伸手把水龍頭擰上。
“去醫院讓醫生看一下吧。”
沒等冉閆做出反應，他就俯身把人抱起來轉身朝食堂後門走了。
瀟束看了看水龍頭，又看看在一旁盯著自己發呆不知道多久的瑜傑，這才像是想到什麼開口說：“那個閆哥——貌似沒傷著腿，我記得…”
“你記得事還挺多，剛才不是冉閆，在醫院躺著的人就是你了，瀟束，長點心吧！”
瑜傑面無表情的說完，起身就往食堂外面走。走了幾步察覺到身後沒人跟著，回頭看去就看見瀟束還站在原地低著頭，一動不動不知道在幹什麼。
他走回去拍了一下瀟束的肩膀：“走啊？”瀟束依舊不動。
瑜傑盯著他的頭頂突然察覺到什麼，歪頭一看，那人果不其然在揹著自己掉小珍珠。
“說你兩句還掉上淚了？嗯？”瑜傑語氣放溫柔，手指把他下巴上掛著的淚抹掉。
瀟束聽他這麼一說，珍珠掉的更厲害了，成串往下落，“我也不想冉閆受傷啊，寧願傷的人是我。”
“我沒有怪你的意思，瀟束。”瑜傑盯著瀟束頭頂的髮旋放輕了語氣。
“你明明就有，我知道你嫌棄我學習不好，性格也軟弱，沒事，我以後只和冉閆說話，不會再打擾你，我也挺煩你的。”瀟束說著說著自己就委屈起來，賭氣的話不過腦子顛三倒四巴拉巴拉往外蹦。
“呵——”瑜傑被他氣笑了，摸著額頭感覺一陣氣不順。
他把人牽到角落，給自己找了個位置坐下。看著面前的人眼睛哭得有些腫，嘴巴還張著往裡吸氣，看樣子難過的不輕。
明明一副醜樣，卻在瑜傑眼裡像是發現了什麼稀罕物，他很想笑，卻又有點心疼。
手臂不自覺地收緊，把人摟在自己懷裡，“哎喲~我錯了，對不起瀟束。不過你剛剛可是說錯了啊，我可不嫌棄你。再說——你，真的討厭我啊？”
瀟束還在一抽一抽的委屈，情緒卻是比剛才緩和了不少，聽瑜傑這麼問，自己也不吱聲，手掌抹下來的眼淚鼻涕都摸到那人的衣服上。
瑜傑也不生氣，怕他站累了，就讓人家坐在自己腿上，一下一下拍著背安撫。
*
冉閆被金明喆抱到車上，他只覺得右手冰涼像是失去知覺和火辣辣的疼。
車上瀰漫著淡淡的植物芬芳，或許是剛吃完飯沒多久，又或者是經歷了一場莫名其妙的燙傷。睏意不由自主地爬上眼皮。
本來靠在後背上的人緩緩滑落在座椅上，得到放鬆的身體很快陷入夢鄉。
“冉閆。”
“嗯——”
“冉閆。”
誰叫我，好睏。
“冉閆。”
這個聲音，好像一個人，金老師？
冉閆猛地睜眼，陌生的車頂落入眼底，這才想起來或許是到醫院了。
緩緩坐起身，從車上下來，寒風瞬間從布料間穿過，冉閆不禁打了一個哆嗦。
金明喆關好車門，看到這一幕沒說什麼，俯身就將人抱起朝醫院裡面走。
“金老師，我腿沒事。”
金明喆低頭看了他一眼，冉閆注意到他難得沒有笑，嚴肅的面龐讓自己有些陌生。
“我知道，怕你冷，你手冰涼。”
那是水衝的，冉閆想，但他沒說什麼，自己總不能得了便宜還賣乖。
掛號，繳費，排隊，叫號。
他的金老師全權包攬，冉閆就著睏意仰在位置上打盹。
感覺身旁有人坐下了，冉閆撩起眼皮開口：“老師，辛苦你了。”
“冉閆，你這句話是上級對下級說的。”
“……”
冉閆真沒打算在這個時候佔金明喆的便宜。
“語文考了多少分？”
“59…”
金明喆：“怪不得，不及格。”
冉閆選擇閉嘴，他乾脆接著閉眼裝睡，就聽旁邊那人又開口說：“手是替同學擋的？”
“嗯，不然咱學校現在就得賠上鉅額醫藥費和一場官司了。”冉閆閉著眼懶懶的開口。
“還挺助人為樂。那你說說，那天晚上為什麼放我鴿子。”
冉閆沒想到金明喆會再提到那天晚上，明明是他在那給學生講題講的不亦樂乎，現在反而興師問罪開了。
冉閆沒說話，正沉默著想說什麼轉移話題，就聽見走廊上的喇叭發出機械的女聲“22號，冉閆。”
坐在鐵椅子上的的人鬆了一口氣，終於不用面對那麼敏感尷尬的問題。冉閆起身，金明喆陪他走進科室。
醫生拿著他的手觀察了一陣，先是用生理鹽水對燙傷面進行消毒，又拿著燙傷膏在上面厚厚敷了一層。
“這幾天忌口不吃辛辣，酒水，也不要碰水。”
醫生口述醫囑後，又給開了一支燙傷膏。全程金老師都在認真聽醫生說話，冉閆只覺得自己在車上沒睡夠，一想到下午還有一堂課，不由得又在心裡泛嘀咕。
“走了。”
冉閆這才反應過來已經到下一個病號了，他跟在金明喆身後走出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