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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不知道陳青黛到底是失序還是人類的執念，執念可以隨意操控人進出失序空間嗎？但如果她是失序的話，那失序也不全都是長的獵奇的東西。
那個人會是失序嗎？他剛剛在鐲子中說他和程無傷是同類，那程無傷也是失序嗎？那這也好解釋為什麼播報時別人都是玩家，而程無傷只是一個單薄的名字。
再看陳青黛，她就跟魔怔了一樣眼珠子滴溜溜的轉，最後看了一眼程無傷後就低下頭不再說話。
程無傷趴在桌子上思考著，就像剛剛陳青黛所說，他也應該死在那裡，因為他觸犯了規則，所以被汙染了。
思考了一下在失序空間內的過程，大概就是程無傷並沒有反駁表嫂的話時，汙染就開始了，自那時起，程無傷就一直在以陳青黛的視角思考事情，用她帶來的情緒去面對事情，這樣做無非是把自已變成下一個陳青黛，所以才會被汙染，就像是被同化了一般任人宰割。
院子外的濃霧因為程無傷的失誤而漸漸蔓延進了院子，鞦韆還在吱呀吱呀的響著，也幸好情況還沒有程無傷想的那麼糟。
如果陳青黛真的能隨意把人扔進失序空間的話，那這個時候，看陳青黛的表情，程無傷大概已經被扔進去好幾次了。
被汙染了一回竟然就忘記了要靠觸發關鍵詞才能推進進度，程無傷拍了拍腦袋，之前在鐲子裡吃的那顆糖丸確實是提神醒腦，那個人怎麼不樂意告訴他做法呢。
這個失序空間的要命之處其實就在於會不知不覺間被影響後汙染同化，難的就是怎麼才能堅持自已的觀點不被影響，一般情緒這東西是最能將人感染的，你看見一個人在那哇哇大哭，不知不覺間也會覺得有點傷心，這是人之常情，每個人都會共情。
要做到完全不被影響……
程無傷略帶思索的看向陳青黛，看她這個樣子想要講和是不可能的，更不可能讓她像護娣一樣大仇得報然後大方的放過他這個可憐的瞎子。
陳青黛看起來軟硬不吃，現在的她幾乎是把自已封閉在自已的世界裡，受到刺激時更是直接原地發瘋，還要又哭又笑的把程無傷送進失序空間裡，這種精神狀態極其不穩定的失序空間主人，程無傷都怕陳青黛一個精神失常就無視規則將他弄死。
看她這樣子倒不像是執念，難不成她真的是失序？
程無傷一直沒動作，不進也不退，進度就那麼卡在那，陳青黛也不催，就乖乖巧巧的坐在那，也不看他，跟個擺設一樣連喘氣都很輕微。
真是個悶葫蘆。
“陳青黛，”程無傷輕輕的嘆了口氣，“放棄美術吧。”
陳青黛閉上了眼睛，終於放棄了她那乖巧到詭異的笑容。
這次被扔進失序空間，程無傷接受良好，眩暈感過後，眼前漸漸變得清晰起來，他的手裡還拿著一隻炭筆，面前是剛剛畫了一半的素描，臉上溼潤的感覺告訴程無傷，在他進來前，陳青黛剛剛哭過，程無傷在畫紙上畫了兩筆，心跳有點加速，剛想做點什麼，就聽見秦曼香開門走了進來。
“青黛，我給你燉了排骨，吃完了明天去上學，集訓就別去了，你一個人去那麼遠的地方，我實在是不放心。”秦曼香站在門口端著碗，裡面是一塊剛剛從鍋裡撈出來的排骨。
“你嚐嚐鹹淡。”秦曼香將排骨塞程序無傷的嘴裡，“我已經跟你老師說了，你不去了，你老師還想忽悠我，說什麼你的成績還是選擇藝考更容易考大學，我看他就是想圈錢，明明你小學的時候學習那麼好，門門考一百，我們青黛聰明著呢，專心學文化課肯定能考個一本。”
“……”程無傷真是低估了陳青黛的情緒帶來的影響力，在秦曼香把排骨塞程序無傷嘴裡的那一刻，一股愧疚感席捲而來，像是被綁住手腳扔進海里，連聲音都發不出來，他大概明白陳青黛的感情了，面對生她養她的媽媽，和她的前途，那種深深地無力感使得她將所有的情緒都憋在了心底，久而久之就成了疾。
那程無傷現在該怎麼做，順從的答應秦曼香肯定是不行，這會被汙染。
真心實意的勸她同意陳青黛去學美術？對於程無傷來說那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直接硬碰硬？那程無傷還真不確定會不會在陳青黛情緒的影響下給秦曼香表演看一個原地淚奔。
從陳青黛的記憶中程無傷得知，雖然秦曼香去找了老師說要讓陳青黛退出，但老師卻是十分負責任的詢問了陳青黛的態度，她在得知陳青黛不願意退出集訓時告訴陳青黛，今天下午去集訓地點的車就要出發了，她會為陳青黛留一個位置，如果想清楚了就在出發之前到那裡找到她。
程無傷放下了手中的畫筆，把嘴裡的肉吐進垃圾桶，開玩笑，他可不敢吃秦曼香做的東西，萬一吃下她的東西就是妥協的代表呢？
“媽媽，這肉太鹹了。”
“鹹？”秦曼香的嘴角抽了抽，又從碗裡夾起了一塊放進嘴裡，“不鹹啊？你不會是想偷跑吧？我已經把門鎖住了，別想著自已偷跑出去集訓。”
“怎麼會呢媽媽，我肯定不會出門的，我就在這收拾這些畫具。”程無傷學著陳青黛笑著朝秦曼香說。
那股由陳青黛帶來的微微不適的感覺此刻正躁動著，一方面想要程無傷去妥協，去放棄，另一方面又瘋狂的想要自由，去追隨自已的心。
秦曼香將信將疑的走出陳青黛的房間，一步三回頭的看程無傷是否真的像他表現出來的那樣乖巧，結果就看見程無傷真的老老實實的低著頭在那裡收拾畫具，把陳青黛以前畫的素描水彩速寫統統撕成了碎紙片扔進垃圾桶裡。
“裝樣子誰不會，誰知道你還憋著什麼壞主意。”秦曼香冷哼一聲，這還真讓程無傷給猜對了，陳青黛每每妥協，就是從吃下秦曼香做的飯開始的。
其實這也很好猜，誰小時候還沒有隻吃米飯不吃菜的時候呢。
程無傷忙忙碌碌的收拾了兩個多小時後，抬頭看了眼時間，就快要到了。
隨後他假裝去客廳轉悠了一圈，看見秦曼香正搬著小板凳坐在大門口頗有些幽怨的看著盯著他看。
“媽媽，我說過了，我不出門的，你沒必要這麼做，不累嗎？”程無傷靠著門框，笑意盈盈的朝秦曼香說道。
秦曼香瞥了程無傷一眼，明明這個笑容和陳青黛的像了十之八九，可她就是覺得程無傷這張臉有點兒欠欠的，“你說的話我現在一句都不信。”
“我從來都不說謊的。”程無傷還是笑笑，“媽媽，你的肉已經在鍋裡燉了兩個小時了。”
秦曼香的眼神在程無傷身上打轉，看起來像是要把程無傷也剁碎塞進鍋裡燉兩個小時。
程無傷聳聳肩，見秦曼香不動彈，就又回了陳青黛的房間。
房間內，程無傷看著窗戶外計算了一下高度，然後背上了收拾好的畫袋。
等到秦曼香再一次來到陳青黛房間想看看程無傷還在不在時，正好看見程無傷一個箭步從被砍斷了的護欄間直直的衝了出去，玻璃碴也跟著他碎了滿天，跳樓的速度快到秦曼香甚至來不及抓住程無傷的衣角。
全身都掛在外面的程無傷單手抓著護欄，身體在空中晃盪了兩下後穩住，他朝秦曼香笑了笑，“我說過了媽媽，我不出門，我從窗戶走。”
掛在空中的時候，程無傷的心臟在激烈的跳動，甚至於耳邊也全是心臟跳動的聲音，幾乎掩蓋了秦曼香的嘶吼和怒罵，程無傷深深吸了兩口氣，壓下心底的那股屬於陳青黛的躁動。
“我們現在這樣算不算一體雙魂？”程無傷一邊晃盪著往下跳，一邊調侃道。
在向下爬的過程中，程無傷明顯的感覺到了心臟咯噔一下。
“不算一體雙魂，就是有點類似於傀儡，我還是我，只是被你操控著。”
解釋之後，陳青黛就沒再說話，但她的情緒卻告訴程無傷，陳青黛還有話沒說完。
一直到了樓底，腳底踏上地面的時候，陳青黛才終於問出口，“你是怎麼猜到的？”
程無傷看了看腕錶，又看了看六樓那扇被他打碎的窗戶，已經不見了秦曼香的身影，“想知道？”
程無傷收了刀，陳青黛家是老式小區，層高六層，沒有電梯，而且陳青黛的房間窗戶正巧在單元樓的背面，如果秦曼香沒有跳窗追出來的話，那現在離他們應該還有一些距離。
程無傷一邊溜達著走到小區的圍牆邊，一邊左右看了看，確定沒有障礙物後，他後退了幾步，正巧拐彎處秦曼香已經追了過來，程無傷衝她打了個招呼，然後一躍而起，十分絲滑的就翻過了牆頭。
在此期間，陳青黛一直沒有說話，程無傷也不管她，自顧自的說著，“剛開始進來的時候是你正在畫畫的那個節點，我手裡拿著畫筆隨便塗了兩下，然後我就感覺到了心跳加速，和一股十分嫌棄的情緒，如果說之前你給我帶來的情緒我可以理解為是你記憶裡的，但剛剛那股情緒，不可能存在於你的回憶。”
“說實話，其實一開始塗的那兩筆純屬是我手欠，沒想到卻意外釣出了你這條大魚。”
話音剛落，程無傷就看見了不遠處的大巴和陳青黛記憶中的女老師，他有些意外，“你這失序空間這麼小？”
“沒辦法，好幾個空間合在一起，我能力有限，只能摺疊一下距離。”陳青黛有些不好意思的說。
“喂，你別害羞啊，我最討厭這種感覺了。”程無傷唸叨了兩句。
然後陳青黛的臉更紅了。
所以，當程無傷頂著一張紅透了的臉走向女老師時，女老師就像護崽的母雞一樣將他摟在了懷裡，速度之快程無傷都來不及看到底是為什麼要摟他。
“青黛媽媽，這是青黛自已的事情自已的前途，請您不要只考慮自已的感受。”女老師說著，被摟在懷裡的程無傷甚至能感覺到女老師的胸腔震動。
原來是秦曼香追過來了。
“青黛，你先上車。”女老師揉了揉程無傷的腦袋，有些溫柔的說。
程無傷乖巧的點點頭，聽話的走上了車，找了個座位坐下後趴在窗戶上衝怒氣衝衝的秦曼香揮了揮手。
“……”
這一輪失序空間到這裡就結束了，程無傷久違的回到自已瞎了眼的身體中時，還是小小的升起了一絲落差感。
“原來還可以這樣。”他聽見陳青黛喃喃道。
“不建議模仿，有死無全屍的可能。”程無傷十分認真的說。
陳青黛沒有接他的話，只是自顧自的繼續說著，“當時我沒有逃，集訓要去南方，可我這輩子連省都沒出過，這一下讓我跨越大半個中國，我還是有點兒犯怵的，只不過當時爸爸媽媽的阻止明顯壓過了我這股情緒，最後我沒去成集訓，就把所有過錯都怪在了他們身上。”
“後來我去上學了，高三，我只上了一個星期就受不了了，我感覺我要瘋了，那種環境，不認識的同學，不認識的老師，不熟悉的環境，一切都讓我感到不快，所以我又逃了。”
“最後還是被迫選了七類，去學了護士。”
陳青黛輕輕的說著，她的聲音輕飄到有些像舞臺劇的旁白，但不帶任何情緒的敘述又像是在學生時代時被老師點名要求念課文一樣的平白淡漠。
那些好像都與她無關，此刻的陳青黛似乎只是一個合格的敘述者。
窗外霧氣似乎是淡了一些，帶著些難以言喻的不甘退回到了柵欄外，鞦韆緩緩地晃著，像少女的心思般晦澀難懂。
程無傷看著她，那樣的神情實在是讓人琢磨不透，如果僅僅是這樣的話，還不足以讓一個人變成這樣，在這之後，一定還是會發生什麼，讓事情走向難以改變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