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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挺喜歡你的，如果當時我能有這麼敏銳的朋友能察覺到我的情緒，我可能就不會變成這樣了。”一直沉默的陳青黛突然說道，“所以我想直接讓你一次性過完所有空間。”
程無傷有些灰的眼球動了動，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又被送進了失序空間。
“我謝謝你。”在恢復了身體控制權後，程無傷揉了揉太陽穴，連續進入失序空間，身體屬實是有些受不了。
“不客氣。”陳青黛說。
“我沒有真的在謝謝你。”程無傷把手上抓著的暖水袋扔到一邊，還沒來得及抬眼看發生了什麼，就感覺到腹部一陣劇痛，就好比被人拿拳頭狠狠捶了一下一樣，疼的他悶哼一聲。
這又是作什麼妖。
程無傷狼狽的撿起被丟在一邊的暖水袋放回了小腹上，冒著冷汗蜷縮到一起，身邊的手機螢幕亮著，是陳青黛的請假資訊，一開始陳青黛只是說了——肚子疼，夜班去不了了。
隔了一會護士長回覆——需要診斷證明和請假條，夜班請假補兩天白班。
然後陳青黛發訊息說，是痛經，沒有診斷證明，緊接著，最新一條上，是護士長髮來的訊息，上面寫著——痛經不算病，回來上班。
程無傷痛苦的捂著肚子，又突然覺得腰痠的要死，正巧秦曼香端著一杯熱水進來，程無傷接過熱水，咕嘟咕嘟喝了兩口之後覺得還是疼，就又捂著肚子縮了回去。
“請假成功了嗎？”秦曼香問。
程無傷的頭輕微的朝手機的方向晃動了一下，他現在實在是沒力氣講話。
秦曼香眼裡帶著些幸災樂禍，側頭看了一眼手機之後，略帶憂愁的望向疼的蜷縮在床鋪一角的程無傷。
“這個社會就是這樣的，沒人會像在學校裡一樣慣著你，想請假就請假，要是給你批了假，那其他人要請假就也要批，就如果不批，就不能服眾了，這護士長也是難辦的。”秦曼香說。“這疼也就疼一會，現在吃兩口東西，去上班吧。”
“再者一個，護士長不讓你請假，不給你批假，也是信任你，相信你能做好這件事，這是肯定你的能力，媽媽知道你心裡不舒服，但我覺得護士長這也是在鍛鍊你，讓你將來真的去上班了之後能獨當一面，她肯定是喜歡你才這樣對你的。”秦曼香說完這一通話後就十分慈祥又自豪的盯著程無傷，舉著衣服的手蠢蠢欲動，想要給程無傷換上衣服之後讓他去上班。
程無傷算是知道為什麼陳青黛對她這個媽又愛又恨了，她太能pua了，黑的都能讓她給說成白的，在陳青黛的記憶中，她的這個護士長明明前幾天還給一個毫無理由僅僅只是在群裡說了——明天有事不能去上班，這幾個字，這個偏心眼兒的居然就給他批了假，反而到了陳青黛這裡，就又是要診斷證明，又是要病假條的，這麼明目張膽的偏心，竟然也能被秦曼香說成是鍛鍊。
這個時候正是陳青黛最脆弱的時候，在工作的地方遭遇了不公平對待，到家裡，自已最親的媽媽居然幫著那個給了她不公平的人說話，這擱誰誰不難受，既然秦曼香出現在了失序空間中，就證明這樣的話她說了不止一次，程無傷可沒有錯過秦曼香剛剛那個十分自豪的眼神，她直到現在卻都是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已的想法有什麼不對，她甚至為她給女兒講了一次大道理而感到十分自豪。
程無傷捂著肚子吞了吞口水，本就因為疼痛而煩躁的情緒，現在因為受到陳青黛情緒的影響而變的更加暴躁，他努力剋制住了想要拿刀砍死秦曼香的想法後，將臉換了個方向，不再去看秦曼香那副嘴臉。
“媽媽，我是不會去上班的。”程無傷倒不是覺得這不公平，只是他身處失序空間，身不由已，要是去了那就一定會觸犯規則。但如果他是在現實世界，他一定會去上班，然後在眾目睽睽之下捂著肚子暈死在醫院中，將事情鬧大，總歸是會有愛看熱鬧的人將這些傳出去。
遇事先把水攪渾，程無傷喜歡這句話，他更喜歡的是渾水摸魚。
但眼下這種情況，大概不會允許程無傷這樣做，秦曼香恨不得現在立刻把他弄出門，而陳青黛此刻那股憤怒夾雜著悲傷的情緒讓程無傷幾乎要失去表情管理，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接下來秦曼香說的話他一句也沒聽進去，直到秦曼香開始動手拉他，他才給出了一絲反應。
“別動我，我不去。”程無傷揮開秦曼香的手，可能是因為這是在失序空間中，所以痛經的程度不是那麼正常，程無傷這個時候其實已經疼得有些神智不清了，加之陳青黛的情緒和記憶不斷的在他腦海中迴盪，他又開始有些分不清自已是誰。
秦曼香見程無傷這樣子，勢在必得的笑了起來，一旦程無傷真正的迷失自我，那她就能飽餐一頓。
“青黛，快起來，我送你去，你今天要是就因為痛經請假，那護士長得怎麼看你，你以後還要留在醫院工作，給護士長留下點好印象，將來你考醫院的時候說不定她能幫你一把。”秦曼香繼續說著，企圖擾亂程無傷的思維。
在痛經，陳青黛的情緒，和秦曼香的洗腦的三重摺磨下，程無傷幾乎要咬碎了牙才從嘴裡吐出了兩個字。
“閉嘴。”
秦曼香似乎是被程無傷這兩個字傷到了心，裝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媽媽這都是為了你好，你怎麼能這麼說我？你怎麼能對媽媽？媽媽生你養你不容易，你不知感恩也就算了，居然這麼說，我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好，你知不知道！”
說著說著，眼淚就像不值錢的一樣掉了下來。
程無傷兩眼一黑，差點暈過去，他說什麼了嗎？什麼這麼說她，他只不過說了個閉嘴，怎麼就上升到了不知感恩，還有陳青黛，她在這愧疚什麼呢？
這母女倆個頂個的戲精，跟有病似的。
程無傷憤恨的攥緊拳頭，也不知道是被陳青黛影響的，還是他自已本來就是這樣，煩躁的情緒不斷的翻滾在他的四肢百骸。
為什麼秦曼香這麼煩人，程無傷從來不記得自已的母親嘮叨過——
程無傷突然愣住，他甚至忘了疼。
因為他好像從來都不記得他母親的名字，也不記得樣子，就好像她只是存在於他的記憶之中，只有她帶著他四處求醫的記憶。
但這不對勁，他的母親不可能是不存在的，她曾經帶著他去過華中第一人民醫院求醫，柏有春肯定會見過她。
程無傷維持蜷縮的姿勢像盤菜一樣躺在那裡，心中湧動的不僅僅是煩躁，還有深深的困惑和不安。他試圖回憶起母親的面容，但記憶中卻是一片模糊。他記得母親的聲音，記得她溫暖的手，記得她帶著他四處求醫的背影，但她的臉龐卻始終無法清晰地浮現。
他開始懷疑自已，是不是真的忘記了母親的存在。他努力地在腦海中搜尋，試圖找到任何關於母親的細節，但每一次嘗試都讓他感到更加的無力和沮喪。他不明白，為什麼自已會忘記如此重要的人。
又或者說，到底是誰在他的記憶中做了手腳。
此時的秦曼香還在不斷的在一旁給程無傷洗腦，程無傷煩不勝煩，撐著身子坐了起來後直直的盯著秦曼香。
“你想清楚了青黛？”秦曼香被程無傷看的有點莫名其妙，就問道。
“是，想清楚了。”程無傷輕輕的說，“我們走吧媽媽。”
換了衣服後，秦曼香率先出了門，等再想要回過身去拉程無傷時，就被一隻手狠狠地推了一下，整個人差點嵌進對面的牆裡，秦曼香被推的懵了一下，轉過頭再看時，就看見程無傷朝她揮了揮手，然後嘭的一下，門在她面前關上了，緊接著，屋內傳來上鎖的聲音。
“……”秦曼香恨恨的磨了磨牙。
鎖上門之後的程無傷看了看自已的手，又看了看鏡子，對上陳青黛幽怨的眼神。
程無傷攤手，“不是故意的，要怪你去怪希爾德，這是它那拿來的體力加一，它還特別標註了時靈時不靈，我控制不了它。”
“它長得很可怕。”陳青黛中肯的評價道，“成就也很可怕。”
又來了，陳青黛又帶著她的尬聊來了。
程無傷轉身離開鏡子，在房間裡左翻翻右翻翻，這個時候，大概當時的陳青黛已經吃了止疼藥後被拉著送去了醫院上班，藥效發揮作用，小腹就沒那麼疼了。
程無傷彎下腰，在每一個櫥櫃抽屜中翻翻找找，陳青黛好奇的問他在找什麼，程無傷從抽屜中翻出一張照片擺在自已眼前，說想找到能讓她恢復良知然後放他這個可憐的瞎子離開的方法。
“你要感化我？”陳青黛有些驚訝的說，“我聽說過你之前在醫院過的那個失序空間，他們都說你的思路不正常，總是另闢蹊徑。”
程無傷停下在抽屜中翻找的手，“曾經有人試著想要感化你嗎？”
“沒有。”陳青黛說，“他們都在想盡辦法去感化我的媽媽，他們認為媽媽才是關鍵，感化了媽媽就是感化了我。”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也是這麼認為的對嗎？”程無傷走到鏡子前，輕輕的點了一下鏡子中陳青黛心臟的位置，指尖落在上面，平靜的鏡面如水潭般泛起層層漣漪，“不要撒謊，因為我們現在共用一個心臟，你的心臟告訴我，它始終在等著媽媽改變，它想要媽媽變得善解人意。”
鏡子中的陳青黛恍惚的看著程無傷，就像是在與另一個自已對視，那個有著自已皮囊的陌生人，他能猜到她心中所想，也能找到突破的關鍵，但他似乎不想這麼做。
“可你剛剛說你要做的是感化我。”陳青黛說，“你為什麼想要這麼做？”
“你說的，我另闢蹊徑。”程無傷將一張照片放進個人賬戶中，“並且，我覺得我已經找到了。”
“那張照片並不能感化我。”陳青黛說。
那是一張三人合照，就像陳青黛木屋中床頭櫃上的那張照片，她的爸爸媽媽把她抱在中間，是很溫馨的一張照片。
“能不能感化你，可不是你能說了算的，”程無傷笑笑，“順便問一嘴，之前試圖感化你媽媽的人，有成功的嗎？”
陳青黛點點頭，“有的。”
“那就對了。”
看似那些人是感化了秦曼香，然後陳青黛放過了他們，但實際上，他們沒有一個人成功。
像這種失序空間，帶著明顯個人情感或者慾望的，基本上都是一次性的，就比如護娣的那個失序空間，她拿到了力量之後，失序空間就消失了。
陳青黛的這個失序空間模式雖然和護娣大相徑庭，但總歸還是都帶著一些強烈的個人情感，這些情感就是支撐著失序空間的支柱，當這些個人情感散去，失序空間自然就會分崩離析。
對於現在的陳青黛而言，問題其實已經不僅僅是她和爸爸媽媽親戚之間的矛盾，而是她自已的問題，她需要的是自已放過自已，而不是讓秦曼香放過她。
所以程無傷現在需要做的，就是找一個合適的時機來促成這一切。
——
“你怎麼不怕我。”
程無傷剛躺在陳青黛的床上滾了兩圈，想要享受著這柔軟的大床時，就聽見陳青黛這麼問。
“我嗎？我心大。”程無傷說，“你床墊挺軟的。”
“那是媽媽買的。”陳青黛輕輕的說，“她總是這樣，把一切好的都給我，向陽的屋子給我，好吃的蛋糕給我，但她又對自已很不好，她總是和我說，她自已都捨不得吃那塊蛋糕，可沒人不讓她吃，我說，‘媽媽，我們一起吃’可她卻擺擺手，說‘你吃好了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