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一秒記住【微風小說】地址：www.wfxs.info
“陳青黛，你怎麼回事？叫你叫個人，又不是要你做什麼別的，快叫表嫂。”秦曼香拍了程無傷一巴掌，手勁兒大的差點把程無傷拍出去，“垂著頭做什麼呢？叫個人能要了你的命嗎？我平時怎麼教你的，見了人要有禮貌，要叫人……”
秦曼香的聲音越來越遠，一直到程無傷的耳邊幾乎全是嗡鳴，眼前像是老舊電視上的雪花一樣，手不受控制的發抖。
這症狀……
那股情緒幾乎要將程無傷壓垮，他費力的控制住快要都成篩糠的手，讓它看起來沒那麼像帕金森，在幾乎要靈魂出竅般恍惚的精神和如坐針氈的肉體中，被秦曼香抓著的手像火爐一樣被炙烤著，在秦曼香和表嫂像釘子般的目光中長嘆一口氣，儘量去壓制那股從心底湧上來的不自在感，輕輕的叫了一聲表嫂。
“哎，青黛這不挺懂事的嘛，曼香你也別總說她。”表嫂可謂變臉式的演技當真是能獲得金掃帚獎。
在叫出這兩個字後，程無傷如釋重負的深呼吸了一次，那股壓在他身上的情緒像是一股煙一般瞬間消散，看不見影蹤。
程無傷有些控制不住的想要發呆，原本因為進入陳青黛身體而變得能看清東西的眼睛此時正五秒一失焦。他有些費力的想保持清醒，可還是架不住昏昏沉沉的腦袋，他突然有一種自已和秦曼香兩人不處在同一圖層的感覺，就像是中間隔著一層看不見的膜。
程無傷晃了晃頭，企圖把這些荒唐的想法晃出去，這是陳青黛的情緒，清晰的從四肢百骸中傳達出來，像是要將人煩的四分五裂才肯罷休。
那股被支配的感覺實在是讓人不爽，程無傷狠狠的掐了自已一下，才從那股情緒中脫離。
還沒等程無傷回過味兒來，秦曼香就又拍了他後背一把，“愣著做什麼，表嫂問你多大了呢。”
這一句話，那股剛剛消散了的情緒瞬間又湧了上來，中間似乎還夾雜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憤怒，這次程無傷克服這股情緒並沒有用很長時間，兩秒之後，程無傷控制住自已的手，硬生生的凹出一個看起來很討巧的笑。
“表嫂，我十五歲了。”
“你怎麼知——”表嫂的聲音忽然頓住，然後生硬地轉了個彎，“——吃的這麼少啊，你看這孩子瘦的，那小手腕我都不敢捏，怕一碰就折了。”
程無傷笑笑，他知道，表嫂是想問他一個外來靈魂怎麼知道陳青黛多大了，從之前她們的對話中就可以看出來，興趣班，前段時間，文化課，美術，從這些詞彙中就可以看出陳青黛是在上高中，而前段時間就說明她剛學美術不久，所以就不可能是高三，而高一高二這兩個年級的年齡相差的不大，從十五或者十六中隨便挑一個就可以，無非就是虛歲和週歲的區別。
“青黛啊，她這是幹吃不胖，什麼好東西都依著她先吃，那她就是不給我長肉有什麼法子。”秦曼香一邊捏著程無傷的手腕一邊說。
程無傷低垂著頭，雖然現在操控身體的是他，但陳青黛的感受和想法卻一直縈繞在程無傷的腦海中。
陳青黛在想，分明是她小的時候，秦曼香夫婦不懂得照顧孩子，那個時候陳青黛還沒有能力為自已的生活起居做主，所以傷了胃，到現在吃得多了就會想吐。
真相是這樣的，可到了秦曼香嘴裡卻偏偏又成了那樣，到底是她根本不記得陳青黛的胃被傷到是因為她們，還是單純的怕提了這事被唸叨，這些程無傷都不得而知，恍惚間，他好像感受到了陳青黛壓抑在心底的那一絲憤怒。
“小孩嘛，這個歲數還是應該往高了長，等到二十來歲就開始長肉了。對了曼香，你剛剛說青黛學什麼？美術？”表嫂的視線越過秦曼香看向程無傷，那眼神看起來讓人有一股不適感，不知道是程無傷自已的情緒還是陳青黛的影響。
“對，這剛上高一，被學校老師給洗腦了，非得說什麼學了美術比正常走文化課好考大學，我看這學校就是騙錢的。”秦曼香說。
“這美術我聽說可燒錢了，小青黛啊，你聽表嫂一句勸，學美術不如走文化課，那都是歪門邪道的東西，不正經的。”表嫂像毛毛蟲一樣的眉毛隨著她說話時的表情上下挑動著，她就好像把自已當成了一個十分成功的教育學家，自信滿滿的說著自已認為對的話，企圖把所有和她思想觀念不一致的人都拉回“正途”。
“你靠學特長上去的，將來到了大學都得比人家文化課上去的低一等，而且學美術等將來畢業了連工作都不好找，聽表嫂的，別學畫畫了，走文化課，將來選專業的時候選個護士啊老師啊這種的，好找工作，到時候找男朋友了也好找，人家都樂意選個這種有鐵飯碗的媳婦。”
這個時候，程無傷感覺到陳青黛的情緒是憤怒，他不由自主是咬緊了後槽牙，將指甲扣進肉中，陳青黛在用自殘的方式來壓抑自已的情緒，她在想，不能和這些人翻臉，不能讓秦曼香丟臉。
於是，在陳青黛情緒的影響下，程無傷揚起笑臉，帶著乖巧的笑容依依點頭應和，儘管程無傷覺得這樣不對，可卻無能為力，在這樣的環境下，總有人要低頭，而低頭的人只能是她，如果是在現實世界中，發瘋不失為一種解決方法，但這是被失序空間影響的世界，沒人知道忤逆她們會有什麼樣的後果，加之這是陳青黛創造的，順著她的想法去做應該會好一點。
在見到程無傷沒有反駁後，表嫂的面目有些扭曲的一笑，抬手拍了拍程無傷的肩膀，“這就對了，小青黛最聽話了。”
秦曼香也笑著說，“青黛就是靦腆了點，其他的都挑不出錯，我很喜歡這孩子。”
“是啊，長得水水靈靈的，誰看了不喜歡。”表嫂應和著。
接下來，便是一些虛情假意的寒暄，程無傷底下的頭在這之後便一直沒有抬起來過，聽著秦曼香和表嫂的對話，他也只是摳著指甲縫裡那洗不掉的鉛，沒再多說一句話。
那是陳青黛學素描的時候留下來的，她很喜歡畫畫，她從小到大的夢想就是做一名設計師，可她的爸爸媽媽從來不記得，他們只會一笑而過，或者拿著一歲時陳青黛的塗鴉小狗開玩笑似的對她說，“我們青黛畫的小豬真是可愛呢。”
明明那畫上邊就有小狗爪印，小狗骨頭，明明一眼就能看出來那是狗，可他們偏不，偏偏要用這樣的惡趣味來打擊她的自信，企圖讓她回到他們的控制之中。
“青黛，我們走了，和表嫂再見。”秦曼香拉著陳青黛說。
陳青黛站起身，揚起了乖巧的笑容，朝表嫂揮了揮手，“表嫂再見。”
陳青黛混混沌沌的坐上車，車上的味道實在是讓她頭暈。
車向前開了一段又停下，秦曼香轉頭看著陳青黛。
“剛剛在你表嫂家怎麼回事？讓你說話也不說，板著個臉跟誰欠你似的，大過年的開開心心的不行嗎？”
迷迷糊糊間，陳青黛聽見秦曼香說話。
“跟你爸一個樣，等會去大姨家你要是再這樣，壓歲錢就別要……”
“媽媽，我不舒服……”陳青黛的眼前又出現了和電視劇沒訊號時一樣的雪花，胸口像是被人釘了釘子，又生生拔出。
“媽媽……”
“……”
陳青黛昏了過去，秦曼香咯咯的笑著，將手伸向那陳青黛。
忽的，陳青黛的手腕處發出一道刺目的白光，秦曼香尖叫一聲，捂著被灼傷的手消散了。
陳青黛被白光包裹著徹底陷入了混沌。
一片寂靜虛空之中，他毫無生氣的趴在那裡，像是原本就長在那裡的一塊石頭。
四周皆是黑暗，唯有他手腕上的鐲子發著微微的光亮。
“程無傷……”
陳青黛的手指動了動，有那麼一瞬間，指尖處好像出現了一道虛影。他閉著眼，將手指蜷到一起，隨著手的動作，鐲子發出叮噹的響聲。
“程無傷。”
“誰？”陳青黛睜開眼，淨是一片黑暗，他看向腕間的鐲子，那鐲子竟自已晃了晃。
“你是誰？”鐲子如呼吸般閃著光。
“我是陳青黛。”他說。
“陳青黛。”鐲子發出聲音，“你還記得你是為什麼而來嗎？”
他垂下眼睛盯著那隻黑色的鐲子，為什麼而來？
“我要找一個人。”他說。
“找誰？”鐲子說。
“我不知道，我不認識他。”他又說。
“既然不認識，那為什麼又要找。”鐲子問。
“我——”他的聲音戛然而止，驚疑的瞪著眸子發愣。
“程無傷，我在你的個人賬戶中放了一顆糖丸，吃了它。”鐲子說。
程無傷抖了抖手腕，把鐲子晃的叮噹作響，直到被忍無可忍的鐲子悶聲悶氣的罵了一句別晃了，他才停住手，然後從個人賬戶中拿出了那顆糖丸放進嘴裡，嚼了兩下就化開了。
“知道我是誰嗎？”鐲子問。
“不知道。”程無傷長舒了一口氣，撤了支撐著身體的那隻胳膊往地上一躺，把戴著鐲子的手腕舉到眼前扒拉了一下，“你那糖丸是什麼做的，還挺好吃的。”
鐲子聽著像是笑了一下，到底是沒說怎麼做的，大概是被程無傷毫不猶豫的吃了他給的東西取悅到了，連聲音都帶著一股愉悅的味道。
“我沒辦法時時刻刻都注意到你，但這隻鐲子可以保護你，只要你進入這裡，我就能感覺得到。這類似於一個空間，你意識到有危險的時候，就滴一滴血上去，在這裡時間是靜止的，就算是瀕死也能留住一口氣。”鐲子停頓了一下，然後又繼續說道，“這個不能頻繁進入，二十四小時之內只可以進出一次。”
“你到底是個什麼東西。”程無傷輕輕戳了戳鐲子，“我看別人的個人賬戶都不長這樣，這東西是你變的？”
“這本來就是你的東西，我這算是物歸原主。”鐲子說，“實際上個人賬戶算是主觀的東西，它沒有固定的形態，你覺得它長什麼樣，它就是長什麼樣。”
“你還沒回答我。”程無傷說。
“程無傷，我和你是同類，小心這個失序空間，不要再被汙染了。”
這是鐲子給程無傷留下的最後一句話。
在這之後，無論程無傷用什麼方法，都沒有辦法再和鐲子那頭的人取得聯絡，就好像是一個只能單方面聯絡的通訊裝置。
脫離了陳青黛的身體，程無傷的眼前又變的模糊，鐲子上唯一的光源消失之後，這個空間就變得伸手不見五指，有如實質的黑色幾乎無孔不入。
“你還沒告訴我怎麼出去。”程無傷默默地補全了那句話，這人怎麼回事，火急火燎的就跑了，跟有鬼在後邊追一樣。
黑暗中程無傷和鐲子大眼瞪小眼，末了，他還是用了最樸素的一種方式，對著鐲子說了一句，“我要出去。”
還真讓他給出去了。
一陣天旋地轉後，程無傷的屁股坐到了一個硬邦邦的東西上，感覺像是陳青黛家的椅子，睜眼一看，就看見陳青黛乖巧的坐在對面。
“好多人都死在那裡了，你應該也是，為什麼沒有？”陳青黛依舊笑著，看起來像是在努力的找著話題，但這話題似乎不太對勁兒。
“我有掛。”程無傷面無表情的說。
陳青黛這才抬眼看了程無傷一下，這人可謂是毫髮無傷，可她明明已經感覺到了，他觸發了死亡條件的。
“這不應該，沒有人能這樣，規則從來沒有發放過這樣的成就或獎勵，它——”
陳青黛的突然止住話頭，她說漏嘴了。剛開始時，她騙了程無傷，她說她不知道失序空間。
“我……”陳青黛又低下了頭，就這一瞬間，臉竟然就紅了大片。
程無傷饒有興趣的盯著這個臉紅的小姑娘，如果忽略陳青黛剛剛差點殺死他的話，他還真覺得這就是一個容易害羞的普通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