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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
“噓。”程無傷把手指放到嘴邊打了個手勢，然後又輕輕指了指身後，“沒關係，它們進不來。”
孟羽書小心翼翼的從床墊子上坐起來，走到窗戶邊，看著窗外已經長到半人高是藤蔓密密麻麻的爬了滿陽臺，如同有生命般輕微的扭曲著，靜靜的陷入了沉思。
那藤蔓像是蛇一樣，靠近土地的根部盤著，頭部長成極尖銳的狀態看起來像是要刺向靠著玻璃的程無傷。
而程無傷的反應很平淡，不知道他是沒看到那幾株藤蔓的樣子，還是真的有把握它們進不來。
“你去睡一會吧。”孟羽書輕輕的說。
程無傷搖搖頭，扶了一下隋雲期即將要從他肩上滑下去的腦袋，又緩慢的把腦袋靠回自已肩上，才轉過頭對孟羽書說道，“我不困。”
孟羽書走到程無傷的身邊坐下，面對著窗戶，輕輕抬起手，把指尖搭在玻璃上，玻璃外的藤蔓似有所感，晃了兩下後緩慢的朝著孟羽書的手指貼近，在玻璃上不斷輕微的撞擊著，沒多大力氣，也沒什麼聲音 但就是給人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這東西，”孟羽書收回手，“真是夠詭異的。”
“是嗎。”程無傷說，“你不覺得它挺可愛的嗎？你走到哪它就跟到哪，除了真的能要你的命外，和普通的小寵物沒什麼區別。”
孟羽書沉默的挪到遠離程無傷的地方，程無傷拿毫無焦距的眼睛看了她一眼，孟羽書有一種說不出的心虛感。
“我又不會吃了你。”程無傷說。
“可你的世界觀會。”
打這以後，孟羽書就經常懷疑程無傷的世界觀是不是被什麼東西影響了，這種綠色的，扭曲的，會要人命的東西，程無傷居然把它比喻成寵物，還說它可愛？
“好吧。”程無傷轉過頭去不再‘看’孟羽書，而是斂了眼皮，閉目養神，單方面的終止話題。
好在孟羽書也沒有多想和他聊下去的想法，這樣一來她也樂得清靜，省的兩人大眼瞪小眼的尷尬。
幾十分鐘之後，隋願和趙栩也陸續醒過來，看到陽臺上藤蔓的造型時都和孟羽書一個表情，只是隋願驚訝過後視線下移，看到了隋雲期小鳥依人的架勢，當場愣住。
隋雲期像是整個人都要擠程序無傷懷裡，手還不老實的搭在程無傷的腰上，無意識的抓的很緊，手指尖都有些泛白。
隋願抿抿唇，拿了一張大毯子把兩個人裹在了一起，還貼心的掖了掖被角，期間隋雲期好像有要醒來的痕跡，但被程無傷滑落的手搭在了手背上，又放鬆了下來。
趙栩看著眼前的兩個人，拽了拽隋願的衣服袖子。
“願願姐，他倆，不能吧？”
“我不知道能不能，”隋願說，“我看程無傷可能沒有那個意思。”
“那你是說隋大哥他？”趙栩在牆上蹭了蹭，他總覺得尾巴根癢。
隋願艱難的點了點頭，“他是塊木頭，平時對什麼都是淡淡的，只要顯露出一絲感情，就很容易被捕捉到，他是真的很喜歡程無傷，但看他的樣子，可能自已也沒有意識到那種感覺是什麼。”
孟羽書看了一眼幾乎要鑽程序無傷懷裡的隋雲期，“他喜歡男人？”
隋願搖搖頭。
“我覺得與其說是隋雲期喜歡男人，不如說是隋雲期喜歡他，喜歡的是程無傷這個人，無關性別，只是碰巧程無傷是男人而已。”
隋雲期其實是醒了的，在隋願給他蓋毯子的時候，只是被程無傷的手搭上來的那一刻，他生生按住了想睜開眼睛的衝動，睜開了眼就要把手抽回來，他不想抽。理智告訴隋雲期裝睡是不對的，但他實在是無法抗拒那隻手帶給他的誘惑，被蓋在毯子中的手指輕輕的刮蹭了一下壓著他的那隻手，裹挾著涼意的手掌面板劃過他的指尖，沒有想象中的那麼柔軟，如果說那時垂在陽光下的手是蒼白而又孱弱的菟絲，那此時裹挾著涼意的掌心就是擁有著堅韌生命力的鳶尾。
他是聽到了的，隋願說的話，她說程無傷沒有這個意思，隋雲期又怎麼會不知道，他甚至覺得程無傷喜歡趙栩都比喜歡他自已多一些。
那是一場深埋於心的盛大愛意，沒有被挖掘前，它可以安安穩穩的隱藏在身體中的一角，心甘情願的過著它被蒙塵的生活，可一旦被發現，哪怕僅僅是被看出了一絲端倪，它便再也忍受不住，那些束縛著它的，使它蒙塵的，皆被一陣風吹的遠遠的，消散在天地間便再也找不回來，剩下的盡顯於人前，像是被點燃引線的煙花，再沒有什麼東西能束縛得住它。
可這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難道是那能蠱惑人心的夏季，讓他心中的慾望放大，又恰巧那時他的身邊只有程無傷一個人，是從未愛過一個人而產生的錯覺，還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又或者是在那場半夢半醒間錯入的黑玫瑰花田，以第三視角看著他與自已的軀殼的親吻，即使那是個美麗意外，唇齒間的碰撞他仍然深埋於心。
難道是來自更久遠的，靈魂深處的共鳴，自出生起就掩埋在廢墟深處的秘密，就連自已也無從得知。
“別裝睡了。”他聽見隋願說。
被發現了嗎？可他卻不知道如何解釋這突然爆發出來的，幾乎逾矩的事，他本就不善言辭，他解釋不清的。手指幾乎是下意識的蜷縮，手下有些薄的布料被抓在滿是汗的掌心，正猶豫著要不要睜眼時，覆在手背上的那隻手抽走了。
“我本來就沒睡。”雖然是沒有焦距的眼睛，可他的眼神卻是清明的。
隋雲期覺得自已此時應該用心如擂鼓來形容，他是醒著的，程無傷一直是醒著的。那些僭越的舉動，以為被毯子隱藏後就可以隨心所欲的觸碰現在卻被赤裸裸的掛在當事人面前，可當事人卻沒有立刻揭穿他，隋雲期覺得自已就像是案板上待宰的魚。
抓著程無傷衣服的手鬆了又緊，那人似乎已經緊張到忽略了自已的手的存在，程無傷輕笑了一下，那隻手的主人才終於意識到他的手在做什麼。
可隋雲期卻始終不敢把手收回去，他怕被其他人發現他是在裝睡，又怕離開了，就再也觸碰不到程無傷的溫度，這種瞻前顧後的感覺，實在是有些過於折磨人。
這些彎彎繞繞的小心思程無傷不知道，但他能聽到，耳邊那幾乎是在做直線加速度的心跳，和過山車一樣，挺有趣的。
身後陽臺上瘋長的藤蔓已經爬滿了整個陽臺，卻始終沒有結果的跡象，在瘋的程無傷以為能跳出隋雲期身體的心臟跳動聲中，他聽到了一聲微弱的土壤裂開的聲音。
程無傷突然覺得自已有點烏鴉嘴，怎麼想什麼中什麼。
“土壤，乾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