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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趙栩剛想揹著兩大麻袋去爬樓梯是不是有點太強人所難了，就看到程無傷抬腳就踹開了最靠近宿舍樓大門的一扇宿舍門。
宿舍裡滿是水漬，窗戶大開著，穿堂風吹的程無傷倒退了一步。
嘭的一聲關上門，程無傷又開始踹第二扇，接連四扇門，都是一模一樣的情況，直到第五扇門，才是正常的密閉窗戶的宿舍。
“我們就在一樓住。”
“可五樓宿舍裡的那些東西怎麼辦？”趙栩撓撓頭，他總覺得頭頂有點癢，但這不重要，他還是有點捨不得那一鐵皮櫥的零食。
“需要用的話再去拿就好了。”程無傷臨走之前就鎖上了宿舍門，萬一在一樓出點什麼情況，也好再回五樓。
說完之後程無傷就直接走了進去，檢查了一下確定沒有危險之後，選了一個離門最近的床脫了隔離衣直接往上一躺，迴歸他的老本行——躺屍。
隋願踢了踢他耷拉在墊子外的腿，“說你胖你還真喘上了？這東西種哪啊？”
程無傷翻了個身，指了指陽臺，“那，把地磚掀了，種陽臺上，到時候如果真有什麼事，陽臺的玻璃門也好成為最後一道防線。”
“掀地磚？程哥，這工程大了點吧？我們需要你的刀作為援助。”趙栩覬覦程無傷的刀不是一天兩天了，這會兒看程無傷癱在墊子上沒有加入掀地磚行列的打算，就想開口要刀。
“我的刀？”程無傷問，“要了我的刀就不能再要我幹活了哦。”
“收到，保證連你的那份也幹出來！”趙栩舉手保證。
程無傷從個人賬戶裡掏出刀，那刀不斷的閃著紅光，跟酒吧的氛圍燈似的，這一天還沒有過去，它的三句說話份額已經用完，只能用燈光閃爍來表達它不想讓別人使用的意思。程無傷看懂了，但程無傷似乎並不打算聽從刀的想法，他跟扇人巴掌似的拍在刀柄上，刀老實了，只是最後不甘的嗡鳴了兩下。
趙栩寶貝似的抱著刀，朝程無傷呲著牙笑了一下，就轉身投入偉大的掀地磚行列。
“為什麼他不用幹活？”孟羽書邊摳著地磚碎片邊問一旁的隋願。
隋願頭也不回的說：“你指望一個瞎子能幹點什麼？”
“他真是瞎子？我以為他是滿嘴跑火車來的。”孟羽書有點驚訝。
“他確實滿嘴跑火車，但你如果仔細觀察了就能發現，他的眼是不聚焦的。”隋願接過隋雲期遞過來的一塊整磚擺在旁邊，“根據他的描述來說，他的眼睛是睡了一覺醒來後瞎的，又或者說是失序空間降臨時瞎的。”
“我還從沒見過這樣的。”
“我也沒見過，可能是上輩子作孽太深，這輩子報應就來了吧。”隋願攤攤手。
“喂，我聽得到。”宿舍內程無傷拿開擋著臉的書，往前一蹭把頭耷拉在墊子邊緣，倒著看向陽臺。
“看，我就說是他上輩子作孽太深連別人小聲說他壞話他都能聽到。”
“哈哈。”程無傷乾笑兩聲，又縮了回去。
程無傷縮在墊子上，這個宿舍可能在他們來之前就遭遇過一次大洗劫，現在只剩下一個鐵皮櫥和一個鐵的寫字桌，程無傷就是把床墊子放到了寫字桌上，床墊子稍微比鐵皮桌大一點，為了防止掉下去，程無傷就像一塊板一樣癱在上邊，薄的像張紙，胳膊伸直了耷拉在墊子外邊晃盪，透過書脊弓出來的縫隙看著陽臺上幾個人忙忙碌碌。
他這人從小就病病殃殃的，還長了一副病秧子樣，嚇得他媽三天兩頭帶著他上醫院跑，可能真像隋願說的，上輩子做了孽，這輩子全用來償還了，十幾家醫院都檢查不出什麼病來，最多也就只是說營養不良。想著隨著時間的推移吧，能夠補回來，結果就是越補越虛，他剛上高中那段時間真的可以稱得上是形銷骨立，一個行走的人形骷髏，走路都能聽到骨頭摩擦的聲音，那時候沒什麼朋友，倒也不是被霸凌，就是單純的怕他下一秒就死了會被訛上。
程無傷倒也不是那麼在意，算是樂的清閒，每天宿舍教室食堂三點一線，其實過的也算自在。
這種生活也沒有持續多久，可能就是在高一開學後的第三個月，他開始無端的做夢，夢裡的世界光怪陸離，夢醒後卻什麼都記不得，可也就是從那時開始，他病病殃殃的樣子漸漸的好了很多，像是一直緊閉著嘴的小孩終於學會了吃奶，瘦到幾乎皮包骨的身體終於長了一些肉。
一直到失序空間降臨前，他都還在那場夢中。
程無傷總是看到一個人，容貌他記不清，越是努力的想記起，就越是模糊。
即使比上高中前看起來像點人樣，但他現在依舊很瘦，垂著的手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得有些蒼白，指尖因為下垂而充血變得微微紅潤，手腕上凸起的骨頭有一次沒一下的磕著床墊子。
隋雲期轉過頭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場景，看的他有點移不開眼，眼神直直的追隨著那隻晃動的手。
“看什麼呢？”隋願探過頭來。
隋雲期指了指四仰八叉躺著的程無傷，“像幅畫。”
看似前言不搭後語的話，隋願聽懂了，她看著程無傷的方向陷入了沉思。
“程無傷。”隋願喊了他一聲。
“怎麼了？”程無傷懶洋洋的翻了個身，隋願是站在隋雲期身後的，所以當程無傷循著聲音看過來時，第一時間對視到的，會是隋雲期。
視線相交的那一刻，隋願清晰的看到了隋雲期的耳朵漸漸變成了紅色。即使那只是被程無傷那雙連聚焦都成問題的眼無意識的掃了一下。
隋願抿了抿嘴唇，淡淡的說了句沒什麼。
程無傷哦了一聲，沒再接著躺下去，而是撐著床墊坐了起來，他看上去比剛回來時清明瞭不少，至少不是那麼死氣沉沉了，不知道是不是程無傷的錯覺，他總覺得每次進入失序空間後，他的體質就會比在現實世界時好上一些，所以那時他才會在聊天時說，他於失序空間，有一種賓至如歸的感覺。
地板已經全部被掀開了，土被平鋪下去，很厚的一層，趙栩拿著那五個裝著種子的瓶子晃盪了一下，感受到人類體溫的種子瞬間便裂開了口子，趙栩嚇得連忙把它扔在土裡，失去了溫度的種子也停止了生長。
“我們真的要種這東西嗎？”趙栩撓著頭說“那東西我怎麼看怎麼邪性。”
“不種也可以。”程無傷摸索著想要撿起一瓶，被一隻手捷足先登，塞進了自已手裡，程無傷攥著那個小玻璃瓶，說了句“謝了。”
隋願在一旁看著，程無傷剛有蹲下的趨勢時，隋雲期就已經蹲下去把裝著種子的玻璃瓶撿起來了，隋願從來沒見過隋雲期反應這麼快過。
趙栩倒是沒注意這些，就算看到了他也會以為是團隊間的互幫互助。
他湊到程無傷跟前，看著程無傷把那個瓶子攥到手裡，種子就開始破殼，發芽，一直到嫩芽頂到了瓶蓋，程無傷才戴上了手套將它種下。
“不是說可以不種嗎？”趙栩迷茫的問。
隋願照著程無傷到樣子也拿起了一瓶，空著的那隻手敲了一下趙栩空空如也的腦殼，“不種的話，你就準備把你的腦袋送給它們吃好了。”
“腦袋？！”趙栩捂住他岌岌可危的頭。
“我就說他是個傻的。”孟羽書嘆了口氣。“不知道你有沒有聽到之前有一次廣播，廣播員播到一半突然傳來吸溜聲？”
“我記得！”趙栩一拍腦袋，把頭頂的那股癢勁兒拍下去，“原來那個是在吸溜水果啊，我還以為是什麼可怕的東西呢。”
孟羽書兩眼一黑，沒救了。
隋願拍了拍孟羽書的肩膀，示意她習慣就好。
種下的種子很快就發了芽，人在哪它們就往哪裡長，所有人都退回了宿舍內，嫩芽就不再追著人長，而是開始汲取土壤中的營養和水分。
隋願盯著那幾根苗，有些發愁的說“這東西種在這裡真的安全嗎？”
“這已經是最安全的地方了。”孟羽書說。
“這個失序空間裡沒有白晝黑夜的概念，按著廣播的次數來看，大家已經連軸轉十七個小時以上了，趁著這會兒沒什麼事，你們先睡一覺，我守著。”程無傷從趙栩手中接過刀，靠著陽臺窗戶坐下。
“你一個人能行嗎？”隋願打了個哈欠，她也確實是有點累了。
程無傷點點頭。
“那……”隋願話還沒說出口，就被隋雲期打斷。
“我和你一起。”隋雲期硬邦邦的開口。
隋願：……
“你不累嗎？”程無傷問。
隋雲期搖搖頭。
隋願恨鐵不成鋼，替他開口，“他不累，他從小就覺少，這樣吧，咱們分兩批，你們兩個，我們三個，一組睡三個小時就起來輪班。”
程無傷點點頭，趙栩和孟羽書也沒什麼意見。
——
一共只剩了兩張床墊，趙栩把那兩張床墊並在了一起，這個時候也沒必要在意什麼男女有別，有地方睡有已經很不錯了，提心吊膽了一整天的三個人很快就進入了深睡眠狀態。
隋雲期看了看坐在地上的程無傷，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但話到嘴邊又都嚥了回去，從還沒來得及燒的燃料堆裡找出了個抱枕遞給程無傷。
“什麼？”程無傷問。
“抱枕，坐地上涼。”隋雲期說。
程無傷顯然已經完美的適應了隋雲期的說話方式，欣然接過抱枕後道了聲謝。
隋雲期貼著程無傷坐下，也沒再說話，只是仗著程無傷看不見就肆無忌憚的盯著他，越盯越覺得耳朵熱，後來就不光是耳朵，連臉都熱了起來，最後使勁搓了搓臉，才移開了視線。
而程無傷那邊就很單純的一直在聽著陽臺上植物生長的聲音，雖然他看不見，但植物生長時摩擦土地的聲音，他卻能聽的一清二楚，包括坐在他身邊的，隋雲期的心跳聲。
其實有一件事他其實很奇怪，不知道別人是不是在意，或者說有沒有注意到，他和隋雲期一起經歷過的兩個失序空間，自已也經歷過一個，但在最後的結束播報中，其他人寫的都是xx玩家，而到了他們兩個這裡，就成了隋雲期、程無傷。
是直接出來的本名，是播報錯誤嗎？還是說他們兩個人有什麼特殊的地方。
要說特殊，也無非是隋雲期比別人少了一根筋，程無傷又病病殃殃的，和那幾年奇怪的夢境。
沒有加玩家這兩個字，其實含義也有很多，比如最基本的，他們不是玩家；又或者他們可能本來就是這個失序空間中的人，這一點還有待考證，雖然很離譜，但對於現在的情況來說，這個可能卻是最大的。
距離上一次廣播已經過去了三個小時零十分鐘，然而直到現在廣播還是沒什麼動靜。
大概是目前真的沒什麼要緊的事，所以連廣播站都熄了火，一時間安靜的只剩下呼吸聲。
有什麼東西壓到了程無傷的肩，程無傷抬手摸了摸，是顆腦袋，隋雲期的。
這人也是夠犟，這十幾個小時裡但凡是個體力活就有他一份，之前扔刀砸地漏的時候程無傷能明顯的聽到骨頭嘎嘣一聲響。
撿種子的時候程無傷近距離看了一眼，就連地漏周圍的地面都有了裂縫。
真是給隋雲期累的夠嗆，兩分鐘前還劇烈跳動著的心臟在這時緩慢下來，終於來到了正常人心跳的速度，呼吸有些重，是真的累到了。程無傷伸手摸了摸身邊，摸到一件衣服，摸索著給隋雲期披上。
大家都說趙栩是最傻的，其實程無傷覺得，隋雲期才是。
隋雲期的長相和他的行事風格不一樣，是徹徹底底的反差，怎麼說呢，程無傷覺得他長得像是德牧，那種表面上看起來精明，心思深又不乏可靠感，但性格卻是個徹頭徹底的金毛，直來直去，有什麼感覺都不會說謊，要是信任了誰，就算那個人讓他一頭扎進岩漿裡他也不會拒絕。
程無傷輕輕的嘆了口氣，壓了壓扎到他臉的，隋雲期的頭髮。要是在以前，隋雲期絕對是個指哪打哪絕不多話的頂級暗衛。
約定的三個小時一轉眼就快要過去，孟羽書緩緩睜開眼，陽光還是那麼刺眼，適應了一會之後她突然瞳孔猛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