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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醫院的安保人員趕過來將記者們趕走時，早就不見了程無傷的蹤影。
自那以後，柏有春就真成了名醫，每天接診到飯都沒空吃，最後還是醫院出面給他設定了問診名額，才把柏有春從人山人海里解救了出來
而現在，那個被斷言活不過高中畢業的程無傷此刻正老神在在的靠著牆，正用那雙他本人說看不見的眼睛看著他。
“關於我是怎麼活過來的，如果在失序空間降臨之前告訴你，或者告訴任何人，我可能都會被當成神經病抓起來，所以當時我只能先跑。”程無傷無奈攤手道。
“就那麼幾秒鐘，你想了那麼多？”當時楊箏也在場，只是她剛趕來，就看見一大群記者湧了進去，沒過一分鐘，一個滿身是血的人光著腳衝了出來，行為怪異的四處張望了一下，然後就像確定了什麼目標一樣衝過去好像伸手拽了什麼東西后就開始撒丫子狂奔。
“可能是我腦子比較好用吧。”程無傷說，“當時我只記得我做了一場夢，但夢裡的一切都記不清，我只記得我要死了，在夢裡被人餵了什麼東西，就又活了，像樹發芽一樣。”
“從那天起，一直到失序空間降臨，我都斷斷續續的在做夢，夢見同一個地方，我的身體狀況也變得越來越好，但我的眼睛，是在我最後一場夢醒後就看不見的。”
“你是懷疑你的眼睛和失序空間有關？”楊箏簡單的看了一下程無傷的眼睛，“左眼看著沒什麼問題，但右眼不好說，現在沒有專業的裝置，我也不好妄下評斷。”
“醫院怎麼會沒有裝置呢？”趙栩問。
楊箏嘆了口氣，指了指辦公室，狹小的辦公室內幾乎沒有下腳的地方，“失序空間降臨後，軍方已經盡了最大努力，才清出勉強能夠讓醫院正常執行的地方，你看像這個辦公室，眼科，耳鼻喉科，神經內科和心內科，都擠在這裡，像我們眼科，平時常用的儀器都有兩臺沒有清出來，更別提不常用的了，而能檢查你眼睛的那一臺，恰巧就沒有清出來，而且那個房間之前進去了三批人，沒有一批出來過，門口的警戒線都從黃色換成了紅色。”
“那我們趁白天的時候進去做檢查，做完了再出來不就好了？”趙栩問。
“傻孩子，”楊箏拍了拍趙栩的腦袋瓜，“也不知道是隨了誰，如果是那樣就好了，可這門一旦進去就出不來了，看似是開著門，你從門裡走了出來，可實際上你早就進入了失序空間，等到夜晚一降臨，你就會立刻被拉進去。”
程無傷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那個被紅色警戒線圍住的門。
——
“你真要去？那可是零生還率的失序空間。”地下一層，一張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四方木桌，程無傷和一名頭髮有些花白的老人對面而坐，老人頗為慈祥的看著他問道。
“是的先生，我要去。”程無傷雙手交叉放在桌子上，微笑著與老人對視。
老人欣賞的看著程無傷，最後一拍桌子，對著門外喊道，“高儒，你來。”
門外走進來一個人，是之前在門口攔住程無傷的那個高隊，人看起來十分高大，有些黑，右臉下顎上有一道很長的疤。
“這小子要進眼科的那個紅警，就是你一直想去的那個。”老人笑著說，語氣裡滿是欣賞。
高儒看了看坐在老人對面玩杯子的程無傷，皺起眉頭，“就他？”
“對，就他。”老人點頭，“你還記得那個折了咱們兩個隊的校園嗎。”
“四季如春的校園？”高儒問。
“這小子帶著楊箏家的小孩，過了。”
“就你們兩個人？最後種果子的時候怎麼夠？”高儒有些驚訝的問。
程無傷搖搖頭，“不止我們兩個。”
高儒鬆了一口氣。
“是七個人，我們只種出了四個果子。”
高儒瞳孔地震，“什麼？四個？”
“但是從廣播站偷了兩麻袋。”
高儒：……
老人笑著拍了拍高儒的肩膀，“你們兩個隊的人都沒想起可以這麼做，這小子可機靈了，和他一起進去，說不定就勢如破竹了呢？”
“什麼時候出發？”高儒算是認同了程無傷。
“越早越好，就天黑之後吧。”程無傷說。
回到楊箏的辦公室前，高儒見到柏有春很明顯的愣了一下，而趙栩一下就撲了上來，抱住程無傷的胳膊，“程哥！我的時間快到了！”
程無傷按住趙栩亂蹭的頭，“我要去那個紅警，你願意跟著我嗎？”
“我願意！”擲地有聲乾淨利落想都沒想的一聲我願意，聽的楊箏差點被水嗆住。
“栩啊，那地方可不是鬧著玩的，你時間要到了，媽給你找一個容易的失序空間好不好？”
“我不，我就要跟著他。”趙栩摟緊了程無傷的胳膊，一副你不同意我就要跟他私奔的樣子。
“危險。”柏有春說。
“有程哥在就不危險。”趙栩轉頭看程無傷，“對吧，程哥？”
程無傷點點頭，無比平靜的說，“我會讓你死在我後邊。”
“看吧，”趙栩得意的昂起頭，“只要我程哥活著，我就死不了。”
高儒的嘴角瘋狂抽動，此時他正處於一種想笑卻又覺得沒什麼好笑的糾結中，這兩人一唱一和倒是來的默契，只是這種灰色幽默可不是人人都能懂的。
“那我和你一起去。”楊箏說。
趙栩想說點什麼，但一抬頭，餘光瞥見了柏有春，就把話在嘴裡轉了一圈，說出口後就變成了那好吧。
——
“我一直有一個疑惑。”吃晚飯時，程無傷對坐在對面的高儒說。
“你說。”高儒其實對這個年輕人不太瞧得上，二十出頭的年紀，渾身上下透著一股子懶勁兒，能靠著絕不站著，能蹲著絕不靠著，就這樣一副樣子，過失序空間真的不是靠運氣嗎？偏偏老頭還那麼信任他，也不知道他是拿什麼哄的老頭。再看一旁的柏有春，從坐下吃飯開始，眼睛除了看飯就是看程無傷，明明是和高儒差不多的年紀，都是三十來歲，怎麼就也被程無傷迷了魂兒。
“為什麼同一個失序空間會出現在不同的地方，不是說不會動嗎？”程無傷其實是能看出來高儒不大能看得上他，但他也懶得管，反正就是個過路人，說不定下一秒就會死在失序空間，沒必要費口舌來自辯。
“能量守恆，它不會憑空出現。”高儒中規中矩的解釋道。
“啊？”猛塞了一口白米飯的趙栩沒聽懂，說實話他已經整整六天沒吃過米飯了，這一口差點沒給他香迷糊。
程無傷點了點頭，表示他聽懂了，轉頭遞給趙栩一杯水，語氣有些怠懶的說道，“之前說的地雷有點不準確，說它不會動沒錯，但它其實本質更像是一張氣泡膜，這邊按下去，總會有另一邊鼓起，而已經被清除地方，就像氣泡膜上破了個洞，也就是說失序空間不會在已經被清除的地方出現。”
趙栩往嘴裡塞下楊箏給他夾的最後一塊肉，鼓著腮幫子朝程無傷豎大拇指，想要說話但又被噎的狂喝一瓶水之後才順過氣去。
“吃好了？”程無傷倚著凳子靠背說。
趙栩點點頭，揉了揉肚子，“這麼多天第一次吃這麼飽，一時間還有點不適應。”
“臨走前吃頓好的，不錯。”程無傷拍了拍趙栩崩到他身上的飯粒，一把攬住了趙栩，“吃飽了好上路。”
“程哥，你這話說的瘮得慌。”趙栩打了個寒顫。
“百無禁忌。”程無傷撤回手站了起來，悠哉悠哉的朝著那個已經撤了紅警的門口走去，只留下這麼一句話。
程無傷又往包裡塞了兩個麵包，就揹著包追了過去。
“媽媽快來，出發了。”
——
紅警門前，站了五個人，程無傷和趙栩站在最前面，高儒跟在程無傷身後，像是在想事情，楊箏在最後邊和柏有春說著什麼。
“就送到這吧小柏。”楊箏拍了拍柏有春的肩。
“我也去。”柏有春垂著眸子，背上揹著一個包。
“什麼？不行！”楊箏第一反應就是拒絕。“這多危險，萬一你受傷了呢？我怎麼向爸媽交代？”
柏有春不說話，只是直勾勾的盯著楊箏。
“說了不行就是不行，這事兒沒商量。”楊箏擺擺手，把柏有春往後推了推。“你快回去，說不定睡一覺我們就回來了。”
柏有春嗯了一下之後，就不再說話。
楊箏並沒有放下戒心，直到踏進門的那一刻，還一直盯著柏有春不放，見柏有春真的沒什麼動作，才放下了警惕，正要把另一隻腳也踏進去，就感受到了一股推力，轉頭一看，正是趙栩。
“兒？”
身後又傳來一股拉力。
“弟？”
楊箏被人一前一後瞬間就被從門裡推了出來，緊接著柏有春像跳雙人舞一樣拉著楊箏顛倒了位置，柏有春邁進門的那一刻，程無傷抽空揮了揮手，然後嘭的一下就關上了門，一切動作僅僅在三秒鐘之內完成，最後留下楊箏一個人在風中凌亂。
——
“這，這怎麼個事？”門內，高儒愣愣的看著這出大戲，一時間忘了自已現在正身處失序空間內。
“下午在楊醫生辦公室前，他們眉來眼去的，你真一眼都沒看見？”程無傷靠著牆說。
“眉來眼去？什麼時候商量的，咱們不是一下午都在一起嗎？”
“就楊醫生說也要跟著來的時候，趙栩栩想說話，但是看了一眼站在楊醫生身後的柏醫生之後就轉了口風。”
“就那一眼？他倆也就算了，你是怎麼知道的？”高儒感覺他要被繞死了，當時眼神全在柏有春身上，根本沒注意到其他的。
“很簡單啊？楊醫生說要跟著的時候，趙栩栩和柏醫生都沒有阻止，按照他們的關係，這肯定不正常，事出反常必有妖，再加上這倆人對視的這一眼，意思不是很明顯的嗎？”程無傷攤手道。
程無傷其實說的百分之九十都沒錯，問題出在了趙栩身上，當時他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柏有春，以為他會阻止楊箏，可柏有春卻沒說話，兩人猝不及防見對視了一眼，就這一眼，趙栩突然就福至心靈般的悟了。
只是他沒料到，把楊箏推出去後，柏有春居然自已擠了進來。
“咱們這麼做好嗎？”趙栩有些心虛的摸了摸耳朵，“等出去了媽媽會不會罵我？”
“等出去再說。”柏有春背好包後環顧四周，這看起來像一間病房，極為普通。
“程哥，你有沒有什麼速通的法子？”趙栩摸了摸手臂，不知道怎麼回事，他自從一進這裡，就開始起雞皮疙瘩。
“西瓜皮都沒切開呢就饞的想一口吞了？”程無傷看了趙栩一眼，然後捂住了他的眼，把堵在衛生間門口的高儒推開，手按在了門把手上。
“3，”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程無傷引導著看向衛生間。
“2、1。”
倒數結束，程無傷猛的拉開衛生間門，一股濃烈的血腥味撲面而來，高儒瞳孔猛縮，因為他距離衛生間的位置最近，在開門的一瞬間，他居然看見了衛生間中濺了滿牆的血和正對著門口的鏡子中，一個被吊起來的，正在晃悠的穿著病號服的病人。
那滿牆的血就像一朵朵盛開的花，開得那麼熱烈，那麼鮮豔。鏡子中的病人就像一個被掛在衣架上的衣服，晃悠的那麼隨意，毫無生氣。
只是一閃而過，高儒只是眨了個眼，那血腥的場面就已經消失了，衛生間內就已經恢復了正常的樣子。
“你怎麼知道衛生間裡有那東西？他為什麼突然消失不見了？”高儒邊消化著他見到的東西邊問。
“我不知道。”程無傷放開了捂著趙栩眼睛的手，慢條斯理的將衛生間的門完全開啟，自已走了進去。
“那你捂他眼睛幹什麼？”高儒接著問，他總覺著程無傷有點故弄玄虛。
“小孩子暈血，不捂著點，他要是暈了你背嗎？”程無傷進浴室敲了敲正對著門的那面鏡子，“衛生間啊，可是汙穢之地，風水這種東西，有時候不得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