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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二十八才回家，因過年車票緊張，只搶了個硬座。
從重慶西上火車，一路顛簸了近千公里十幾個小時，腰痠背痛。車廂內人員很擁擠，我沒能睡，也沒有吃啥。更糟糕的是穿過秦嶺的幾個隧道之後耳朵也開始脹疼。
火車一站站停靠，乘客們下去一撥，上一撥，仍然擁擠。二十九日上午九點，火車又停下來。透窗一看，已到了我們河南省境內的三門峽義馬市。再過兩個小時就能到家了。我舒了一口氣，內心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耳朵疼痛也隨即消失！
開啟手機，給妻子傳送一條微信：到義馬啦！並加了個呲牙得意的表情。即刻，妻打來電話：
“你到洛陽下來火車言一聲，我提前去杜康像那兒接你。
我說：“不用，我打計程車算了。”
遲了一陣，妻子和我語音聊天，說：
“你快到家，我才敢跟你說，我闖了禍！”我聽了，心裡咯噔一下，問：“咋啦？”妻子說：“就是…你剛去重慶的那幾天，我在地裡剪皂角刺，不小心傷了無名指…剪斷了小半截。”我追問：“咋樣？接好沒？應該能接好呀！”她回答：“當時去了150醫院，醫生說沒法接。” 聽完這話，我的腦袋嗡嗡響，拿手機的手抖動起來，也不知道該怎麼回她的話了。接著她又發微信，我再沒有心思看。
火車“哐啷哐啷”地賓士，車廂內人聲嘈雜，窗外皚皚白雪一晃而過又不斷閃現。時間過去許久，我又問：“事發當時你咋不告訴我呢？”她說：“你心眼那麼小，怕你擔心！”我將頭仰靠在座位高高的靠背上，淚水一下子矇住了眼睛。
心稍平靜一會兒，點開她的微信：
“沒事，傷口快長住了，也不咋疼，就是不敢沾水，活動起來不方便。”句尾是一個大大的笑臉。
九點十分到洛陽。下了火車，我拎起行李三步並做兩步，順著地下通道向公交車站小跑。剛趕到站點，開往我們縣城的503公交車已開始啟動了，我是最後一個上車的旅客。
妻子似乎掐算著時間，公交車出市區一過龍門山，她便打來電話問車到哪裡了？我告訴她：快到咱縣界的紅腰帶處了，她說：“那我現在去杜康花壇接你。”我回她：“老冷，你遲一會兒，過個十來多分鐘再去。”
到杜康花壇站，公交車停下來。我遠遠的看見妻子了，她也看見了我，並快步向我走來。我向她瞟一眼，那受傷的手指纏著紗布，無法和其他正常手指一樣彎曲，很顯眼。殷紅的顏色更是讓我不忍直視。她對著我笑笑，不說話，像做錯了事的孩子似的。也似乎是等著我先開口。
把行李放上車，我沒有像往常一樣坐副駕駛，而是坐在了車後排。她將車開的較快，張燈結綵的街道上，我倆沉默少語。
到家，開門。六姐在客廳包餃子。椅子上放著盤好了的大半盆餡料，一大片白生生的餃子鋪在客廳的桌子上。我和六姐打過招呼，就進了臥室躺在床上。一會兒妻子跟到臥室，她看著我說：“你咳嗽了這麼長時間，真是瘦了不少，眼窩都塌陷了。”
我笑笑：“還是那個樣。”她拿出兩件花布做的棉製品，說：“你看，大姐前一段來看我，怕我傷口凍，縫了一副棉指套，還有袖筒。過年的東西我全置辦妥了。六姐早些日子來包了一大盆凍餃子，我吃了好多天，剛吃完。今天她一大早就來給咱煮肉包餃子，大過年的，光顧咱，人家自已還沒收拾停當哩！我不讓來都不行。”
妻接著問我：“你想吃啥？我讓六姐做。”
“不管啥都中，不餓。”我回道。
一會兒，\"飯做好了”妻在客廳喊。這時我感到有點餓了，來到廚房，一鍋餃子，一鍋牛肉麵條，飄著香。我笑著一邊盛飯一邊對六姐說“沒福害嘴，有福害手，害手的都是大福人，這段時間洗衣做飯我全包。”
六姐講：“她這一個多月，就這兩天手疼的輕些，吃飯才算是勻實了。前一段傷口腫，還連續發燒，好幾天都吃不下。”我扭頭望望妻子，她正站在陽臺給老家的父母打電話，她告訴他們說我已經到家了，別再惦記。
下午五點多，六姐走了。送別她，返回到屋，妻說：
“你大娃子大年初十才能請假回來，前幾天他寄回了幾包牛肉乾，特意交代留些讓你嚐嚐，並打了好幾次電話問你咋還沒有回來？我和他說，妞娃吃了兩包，剩下的給你爸藏著哩！”
正聊著，妞娃從外面回來，一見我，她用撒嬌的語氣叫了聲爸爸，給我倒上半杯熱水，回了自已的臥室。我一碗餃子吃完，展開看了看餐桌上放著的一幅對聯，對她喊：今年你哥哥沒在家，歇一會兒你替爸把這幅春聯貼門口吧？”
“必須的”她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
18歲的大姑娘了，可啥都不會幹，也沒幹過。往常妻子心疼她高三學習緊張，啥家務也沒讓做，連自已的衣服鞋襪都是妻子給她洗！
她找了透明膠帶、剪刀，又尋好抹布。就搬上凳子，站在門口，一點一點的清理舊年的對聯和灰塵。清理乾淨了，問我：爸，哪邊是上聯？我告訴她：“左為上，就是你對著門的右手邊。”
我立門口看著，護她站凳子小心。她貼對聯的動作很慢，上下左右來回照應，認真的樣兒，真像她小時候在幼兒園寫作業，逮螞蟻。
貼完，她瞅著對聯又開始一字一板吟誦起了古詩：
“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千門萬戶曈曈日，總把新桃換舊符…”
“這姑娘！”我喃喃嗔怪一句。
見她準備打掃，我帶了凳子先進屋。妻子悄聲說：你閨女長大了，知道心疼人了，我的手受傷後，她每次放學回家，掃地刷碗從不讓我沾手。這半年全省聯考，回回都超過一本線了幾十分，數學得過一次全班第一，英語也得過一次全班第一，還有地理…”
我倆相視一笑。妻似乎又想起了什麼，說：“對了，咱外甥女濛濛和她女婿前幾天來，把你喜歡的字畫帶回來了，我展開看了看，怪好。要不把餐廳的牡丹畫取下，換上這幾幅？”……
晚上八點多，母親打電話：“坐車老累，好好歇歇，明天你們都回來吃餃子…”
說來慚愧，這一年裡都不知忙的啥，回老家的次數屈指可數，總算上也沒有幾天！父親屬龍，母親屬蛇，今年都七十來歲了還在終日勞作，整天為我操心。又想敬愛的爺爺，已經96高齡的老人，每次回去總要坐在我身邊拉著我的手問這問那，又總是拿出牛奶點心等各樣東西催著我吃，臨別又總會為我禱告祈福！
我望著窗外出神。天空中煙花璀璨，迎新年的鞭炮聲如緊密的鼓點一般，明天就是除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