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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嫡姐把我帶到一處荒地，指著一個小土包說：「喏，就是這了。」
「我費了好大的勁，才找到當年管事的家僕，聽說她當年犯了錯被髮賣，非要見你一面才肯離開林府。
「衣衫單薄的在門口坐了一夜，竟活活凍死了，倒是個忠心的丫頭，嘖，可惜了。」
阿棠，死了？
我費了好長時間，才消化這兩個字。
我想象過很多次，和阿棠再見面的場景。
她該還如小時候一般撲進我的懷裡，嘟起嘴嗔怪一句：
「我的小姐，四年了，你終於想起阿棠了。」
然後牽起我的手，剪窗花，放紙鳶。
她該是這世上唯一一個會為我恢復神智開心的人吧。
我還要像她道歉，四年前是我沒能護住她，我要替她贖了身，再把金釵親手插進她的髮髻裡。
這樣就算我死了，也能時時刻刻護佑著她，
可她怎麼先我一步，離開了。
見我久久不說話，嫡姐以為我不相信。
她攤開手，手帕上是一張快要爛掉的小像剪紙。
「這真的是那小丫鬟的墳，我找來挖開看了，她到死手裡都攥著這張紙，他們費了好大的勁才扒出來呢。」
我接過剪紙，小像已經面目全非，但依稀刻意辨得是我的眉眼。
而阿棠的那張，早已沉沒在冰冷的河水裡。
「嫡姐可知，她當年是犯了什麼過錯。」
「我怎麼會記得一個丫頭的事。若不是從阿臨口中聽說你在找她，我都不記得林府還有這個人。
「現在人找到了，好妹妹，該你幫我了。」
我小心翼翼收起阿棠的小像，抬頭，露出一個甜甜的微笑。
「好啊。」
17
嫡姐要讓我替她與宋臨圓房。
「我算了算，那日子我葵水還沒走盡，可新婚夜也不好駁了男人的興致，知知你與我身形差不多，便替姐姐一次。
「到時阿臨醉了酒，只記得圓房的感覺，看不出來新娘是你的。」
我沒拆穿她，淡淡應下。
很快到了大婚的日子，我端坐在鏡子前，看著自己那張蒼白的臉，點絳唇後顯得有了幾分氣色。
上次出嫁還是在三年前，饒是被誣陷了失貞，心裡還是按捺不住的喜悅。
還想著，等找到阿棠後，她若見我好好的，還嫁給了心上人，該多高興。
可我在洞房枯坐一夜，燭淚流盡都沒能等到我的夫君。
如今，造化弄人，竟要再來一次。
只是，死去的心，已經不會再為誰跳動了。
嫡姐怕我動了不該動的心思，戴著面紗，扮作侍女時刻跟隨在我的身側。
婚禮當天來了很多人，大多都是與父親一樣的文人墨客，玩相互恭維的虛偽把戲。
也有欣賞父親才華的權貴之流，聽父親的笑聲便知道，這一天他得意極了。
我戴著蓋頭，和宋臨行過禮後，便被一雙溫熱的手牽住。
「走吧。」
他語氣溫柔，只是這份溫柔並不屬於我。
這時，人群裡突然一陣騷動。
有人在人群裡大喊了句：「林見月，你這個賤人，把我的兒子還給我！」
接著一個高大的身形擋在我的身前，伴隨著一聲悶哼，我的紅蓋頭掉了。
宋臨胸前透過一根雪白的刀尖，看清是我後，他鬆了口氣。
「知知，你終於肯回來了。」
我下意識去看嫡姐，卻看到母親正如母雞護崽一般擋在扮作侍女的嫡姐身前。
電光石火間，我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
林秦桑每個月都要從我這裡拿些錢，這些錢最終都花到了哪裡。
為什麼父親每隔幾個月就要去江南寫生，回來後便把自己悶在房間。
而母親總是會在父親回來後的幾天變本加厲的折磨我。
嫡姐的丈夫嗜賭，為什麼賭了三年，還沒破產。
他們都知道，嫡姐還活著，而且是跟男人跑了。
他們也知道，嫡姐過得並不好，所以會偷偷地以各種形式接濟嫡姐。
但若是強行帶回來，會使清流一般的林府失了顏面。
對父親來說，跑了還不如死了體面。
而母親呢，把對父親的怨氣和對嫡姐的思念全部發洩到了我的身上。
即使他們知道，我從未做錯過任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