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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們劉家不一定就要是天子，李家、趙家、朱家、愛新覺羅家，你看，不管是誰，都有機會成為天子。是不是好的天子，和他的血統、排行都沒有關係。記住，皇帝與其說是天子，不如說是生產關係之子。你沒有做錯任何事情，不管誰在這個位置上，洛陽一樣會遭殃，百姓一樣會水深火熱。這和誰是天子沒有關係，而是生產力之神在憤怒。這些死去的百姓、被摧毀的城市、被屠戮的生命都是給生產力之神的獻祭而已。你，明白了麼？”最後這些話其實王允最想說的，他想要開啟劉辨的心結。
劉辨是個聰明的孩子，並不好糊弄。他不是那種你摸摸頭，告訴他，這些事情不能怪你，和你沒有關係就萬事大吉的孩子。他會思考，會反省，如果沒人告訴出路，他會撞的一頭都是包，血流不止，甚至把自己活活撞死。因為想不清楚一些問題，而最終死去的人並不少。看看日本，就知道這多可怕。
天授皇權，皇權至高無上，陰陽五行，讖緯之學，周易八卦，這些思想就像源世界中的進化論，物理學一樣，深入人心。在數千年的歷史長河中，這些東西深深烙印在人們心裡，上至帝王將相，下到販夫走卒，皆是如此。
即便邁入現代文明，在源世界，九幾年的一場災禍還是席捲大江南北，多少受過高等教育也難以倖免。你是無法叫醒一個裝睡的人，何況他深信他自己已經入睡。
太平教，道教的一個原始形態，此時還不成熟，憑藉符水、咒語以及對天候的觀察，就可以聚集起一次撼動東漢王庭的農民起義。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當任重第一次聽說這樣的口號的時候，深深懷疑起義領導者的智商。將兩種顏色和五行結合起來，就能讓人們相信？
但事實是，人們確實相信。如果不是恆靈二帝從西北將能征善戰的皇甫嵩召來，說不定此時洛陽已經被黃巾軍攻克了。
因此，當人們將小皇帝在位期間的一切不幸都歸到劉辨身上的時候，王允明白，不能簡單地安慰他，說：“乖，你看，這些都和你沒有關係呢，都是那些混賬大人。”
不，王允要做的是，徹底動搖這種思想的源頭。
指望一次的授課，當然做不到。但是劉辨是個聰明的孩子，只要在他的腦海中開啟了這扇門，那麼他自己就會去探索。遲早有一天，他會看到更大的世界。
實際上，就連王允在源世界第一次接觸這些東西的時候，也是死記硬背，應付考試而已。但是隨著他越來越多地參與到這個社會的運轉中，社會地位越來越高，越能夠全面而深刻的觀察源世界的時候，他就越來越堅定地相信那個德國人的話。
生產力和生產關係的矛盾。
私有制的產生，家庭、國家的產生。
階級以及階級的固化。
剝削，各種形式的剝削，而我們還樂在其中。
他有時候也在想，難道人類社會必須這樣執行下去麼？我們有沒有更幸福的生存方式，而不是剝削和被人剝削。最後不可避免的一起走向毀滅？
王允將自己的思緒從這些胡思亂想中拉了回來，畢竟，在東漢末年的大殿中，思考這些東西，實在過於格格不入。他來授課，只是想讓劉辨不那麼自責。
“陛下，你已經做的很好了。作為一個皇帝，一個領袖。你保護了洛陽，保護了這裡的子民，以及那些背棄你的大臣，你也救了我和孟德。你避免了一場無意義的死戰，你甚至讓西涼軍避免了不必要的損失，這會雍涼的穩定，很有好處。所以，請不要再責怪自己了。”王允誠懇而嚴肅地說道。
劉辨的眼眶有些溼潤，咬著下嘴唇，想了許久，說道：“子師，我是個好皇帝麼？”
王允用力地點了點頭，說道：“當然，你是個好皇帝。是我見過的最好的皇帝之一。”
當所有人都以為，波瀾不驚的一天就要結束的時候，洛陽城北的西涼軍大營中，幾個洛陽人跌跌拌拌地跑了出來，一邊跑一邊大喊：“瘟疫！瘟疫來了！西涼人把瘟疫帶來了！”
隨後，本來已經陷入沉寂的洛陽，一點一點地亮了起來。一夜之間，訊息已經傳遍了整個洛陽城。
西涼軍營中爆發了可怕的瘟疫，現在，這瘟疫要傳遍整個洛陽了！
這樣的訊息傳地到處都是。
訊息也在第一時間送到了董卓面前，此時，在太師府中，他正皺著眉頭，一言不發的聽李傕稟告疫情的情況。
“疫情今晚突然出現，之前雖然只有幾個士兵嘔吐的情況發生，但因為這種情況很常見，並沒有稟告。從入夜之後，嘔吐計程車兵越來越多，病情嚴重些的，面板開始紅腫、潰膿。”
“有多少士兵染了瘟？”郭汜問道。
“目前，有三十多人。軍中大夫估計到明早，可能會超過百人。”
“營中的情況如何？”董卓問道。
“士兵們有些驚慌，但情況還能控制。麻煩的地方在於，大夫已經去瞧過病了，但還搞不清楚這是是什麼病，只能開出一些止痛的方子來。”
董卓點了點頭，說道：“無藥可治的瘟疫才是最可怕的，你不告訴他們是對的。儘快找到瘟疫的源頭，解決掉吧。”
“瘟疫不可怕，更麻煩的是城中的謠言。”
“什麼謠言？”
“這不是普通的瘟疫，而是上天在譴責我們。說我們西涼人不應該入駐洛陽，引起天子的驚恐和上天的憤怒，如果我們不撤出洛陽，所有的西涼人都會染病。”
“你砍下說這些話的人的腦袋了麼？”董卓問道。
“抓了幾個，可是謠言已經傳播開了，明天也許會有更多的人相信這樣的謠言。”
董卓吸了吸鼻子，說道：“為什麼我聞到了陰謀的味道呢？你們去查，這背後一定有人在耍花招，找到他，殺了他！”
“是！”
“對了，牛輔，王允那老東西，在廢帝和陛下那裡沒有亂說什麼吧？我他娘地已經廢了一個皇帝了，肯定會有人不滿。所以，別讓王允利用小皇帝再搞出什麼么蛾子來。”
牛輔點了點頭，然後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地將王允授課的內容和小皇帝與劉辨的反應稟告給了董卓。
“這意思，他就是想給偽王寬寬心？”
牛輔道：“應該是這樣，但他說的話，雖然不太懂，但好像也有些道理。”
董卓道：“這老東西倒挺有能耐，機智百變，讓咱們在洛陽吃了大虧。沒想到，這見識胸懷，也讓人不敢小看。他的話，雖然荒唐，但也有些道理。”
“那還讓他繼續給陛下授課麼？”
“繼續啊，為啥要停？不僅要繼續，你找個人，宮裡不是有不少史官麼，你讓他們把王允這些話都記下來，以後拿回長安去，也許有用。”
牛輔點了點頭。
不管是軍中的瘟疫還是王允的授課，這些事情在董卓看來都是小事，不值得他花費過多的精力。
但王允授課的內容將對歷史波的演進造成意想不到的影響。董卓不知道，王允也沒有想到的是，日後這些記錄被史官帶出皇宮，而後又輾轉流落到了巴蜀一帶。
在巴蜀，一個名叫馬謖的知識青年得到了這些記錄，不得其解，交給了一名名叫陳式的參軍。陳式對這些內容進行了深度的分析理解，形成了自己的筆記。而之後，這些筆跡被傳給了他的遺腹子。因為父親死得太早，這名遺腹子被取名為壽，是為陳壽。
不過這些都是後話，而瘟疫造成的後果在第二天天剛亮的時候就已經變成了董卓的心腹大患。
天亮之前，染病計程車兵已有近百人，更可怕的是，越來越多人的相信，這是上天的憤怒，這是對西涼人的懲罰，證據就是除了西涼兵，洛陽城中的居民沒有一個染病的。
勇敢的西涼人不害怕看得見的刀兵，但是面對怪力亂神，卻也不得不怕起來。在西北，民風彪悍。河西走廊以北是信仰薩滿教義的匈奴和鮮卑，在他們南面則是崇尚靈物、自然崇拜的羌。少數民族和漢人雜居，這些信仰也影響著他們的生活和思想。勇猛的西涼戰士要比見慣了世面的洛陽百姓更相信這些鬼怪之說。
日出的時候，謠言已經有了眾多版本，而且越傳越玄，在西涼兵的竊竊私語中，不少士兵已經開始渴望離開洛陽，回到家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