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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現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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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東昇西落,日子也就一天一天地沒了,當時來的時候是炎炎夏日,這會兒子天卻是一天比一天涼。

晚飯席間江函瑜跟單溪景說:“天氣轉涼,你身上的衣服太過單薄,再過四天有個賞花會,熱鬧無比,我同你一起去看看,順帶在街上買幾件厚實一點的冬衣。”

單溪景很是疑惑:“那天我是不休息的,似乎你也是不休息的呀。”

江函瑜只是笑笑:“何管家一向覺得你聰明乖巧,想必這個小忙何管家願意幫的。”

單溪景對賞花會也感興趣,心好像就已經飄到了熱鬧的集市上,可轉眼一想,這該怎麼跟何管家開口呢?總不能說自已想去玩兒,要去賞花會吧。

江函瑜幫單溪景斟了一杯武夷紅茶,看著她臉上的神情由歡喜轉成憂愁,於是笑道:“溪景來王府不久,怕是不好直接向何管家開這個口,義兄倒是願意幫這個忙的。”

單溪景聽著江函瑜揶揄的“義兄”二字,瞬間漲紅了臉,心裡又羞又惱,想著原來溫雅淡然的江公子到底去了哪裡了。

若是在平時的休沐早晨,單溪景必然是要多睡一會兒的,但賞花節這日,單溪景起得頗早,聽到廚房裡有動靜,便知道是劉

姨在準備早飯,單溪景想著不如去看看,幫忙添火切菜也是行的。

劉姨頭天晚上就揉好了麵糰,用一塊溼溼的白布蓋著,麵糰發酵一晚上,第二天蒸起饅頭來才會又軟又甜。正準備將麵糰切成長條時,聽見單溪景喊:“劉姨,請等一下。”

單溪景進廚房門的時候就看到劉姨打算將麵糰切成條,忙叫住劉姨,眼神閃動,開心的說:“劉姨,這饅頭能讓我來做嗎?”

劉姨早就得了主子的吩咐,萬事順著小姐就行,點頭笑著去旁邊淘米下鍋煮粥了。

單溪景只是腦中有一個模糊的印象,但是又忍不住實際操一番,便動手將那一點點的記憶實踐在白色的麵糰上。

單溪景捧著饅頭出來時,江函瑜正在小花廳看一張地圖。

那地圖上的山山水水道路都格外抽象,連地名都沒有幾個,半點都認不出來,只是地圖的邊緣都磨損了,露出一點刺刺的痕跡,看起來毛毛躁躁的。正想好好細看時,聽到江函瑜問:“這是什麼?”邊說邊將地圖慢慢捲起,放回袖中。

單溪景的心思回到手中白底藍邊的盤子上,狡黠的笑著:“你猜猜?”

江函瑜啞然失笑。

盤子中間是幾隻兔子饅頭,黑芝麻粒兒做的漆黑眼睛,紅蘿蔔粒兒做的小巧嘴巴,胖嘟嘟的身體,為了讓長長的耳朵豎起來,還用細竹籤支撐在耳朵後面,整個兔子顯得憨態可掬。

江函瑜頗為喜歡這小巧可愛的兔子饅頭,只是笑道:“太過神似,怕是不捨得下口了。”

單溪景噗嗤一下笑了,一頓早飯吃得格外舒心。

吃過早飯後,單溪景和江函瑜便一同往街上去了。

這賞花會原是各地的文人雅士自然是聚在一起飲酒吟詩賞花的,可後來不少百姓見這賞花會熱鬧無比,可以趁機將自家的餘足物件拿出交換一番,商人也藉此做一些買賣,慢慢演變成現在萬人空巷的場景,後來賞花會也被稱之為交流會。

相比單溪景之前獨自閒逛的街市不同,除了原本街上大大小小的鋪子都卯足了勁將好東西擺出外,臨近的村鎮也湧進了不少擺攤的商販,將原本寬闊的大街兩邊擠得嚴嚴實實,各類吃喝玩樂的叫賣聲不絕於耳。

遠處的戲臺子依依呀呀的唱著不知名的曲目,年齡大的老人帶了張小馬凳,坐在戲臺子下聚精會神的聽著,轉角陰暗的旮旯處擺了張大桌子,好賭的漢子喊得面紅耳赤,三五個孩童圍在一個賣麥芽糖的阿婆身邊,半撒嬌半耍賴地要將糖球繳大一些。

單溪景見了這熱鬧景象心情也被渲染得興奮不已,便沿著街道旁往前走,好看一看新鮮玩意兒。江函瑜倒是神態自若,跟在旁邊不緊不慢。

街上人來人往,雖然不到摩肩接踵的地步,但也得小心著才不會被撞倒。

單溪景往街旁走時,瞧著腳邊擺了幾棵瘦瘦小小的小樹苗,居然都不認得,好不容易分辨出其中一株葉子脈絡分明的似乎是橘子樹,便多看了兩眼。

那中年老闆看單溪景盯著一棵橘子樹看,便趕緊上前熱情的介紹:“姑娘你看看,這是好橘子苗咯,結出的橘子又大又甜咧,你看看。”說著就將一棵瘦小的樹苗往單溪景手裡塞。

單溪景只能夠勉強分辨這是一棵橘子樹,並無心買著栽培。哪裡知道這老闆如此熱情洋溢,還在滔滔不絕的兜售那棵瘦小樹苗,單溪景又著實找不到機會開口拒絕,便扭頭看著一直在旁邊的江函瑜,希望從他這兒得到一點支援。

江函瑜看著單溪景投向自已的目光帶著祈求和無助,眼中笑意更深,便不再作壁上觀看戲,走到單溪景身邊,瞧著那棵小樹苗。

那老闆眼神倒好,看著眼前溫雅的公子和貌美的姑娘以及他們眼神中的交流,想著莫不是一對兒夫妻或者有情人,錢包在那公子身上,這姑娘想買得向這公子要錢?於是當機立斷,將這樹苗的好處又對著江函瑜誇一遍,末了還加一句:“公子,買一棵橘子樹送給這位姑娘吧。”

這橘子樹最後倒是不得不買。

單溪景嘴角的弧度藏都藏不住,看著身側溫雅的男子手中提著一棵小樹苗,滿身儒雅的氣質都蓋不住那一株瘦小的枝幹以及翠綠綠橢圓形葉子的存在感。橘子樹苗的根部用一塊布裹了一抔土,防止樹苗長時間離土活不了,星星點點帶著溼氣的沙土蹭在了江函瑜的衣服下襬上,單溪景蹲下身拿出帕子拍打幹淨。

經過了這麼一遭,單溪景哪裡還敢太靠近如狼似虎的小攤販,拉著江函瑜直接去賞花。

這裡是京都,聚集了不少的達官貴族,其中就有幾個喜好書畫的公子少爺在空曠處搭了一個小臺子,臺子周邊用各類花卉裝飾,臺子上擺了幾張架子,掛著幾幅或濃或淡的山水畫,以此誠邀畫友一同品評。

單溪景一一看過那幾幅畫,眼睛在其中一幅夕陽圖上定住了,這畫上的夕陽已落山大半,山峰的墨綠中似乎湧出一股濃重的黑色,單看那山峰便知夜晚來臨,黑暗將要籠罩一切,但是山峰上的小半個太陽卻分外紅豔,毫不吝嗇的揮灑最後的光芒,兩種顏色的對比觸動人心。遠處的小村莊炊煙裊裊,幾個孩童正在往屋裡跑去,婦人正在將晾在門口的衣服收下,這些均用灰黑色的筆墨勾畫,但旁邊躺在藤椅上抽著旱菸的老人卻用濃墨添染。整幅畫布局完整,濃淡適合,顏色對比鮮明,著實是一幅好畫!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旁白一位紫衣青年,手拿一把摺扇,眼神頗為寂寥,“韶光轉瞬即逝,人生離合無常”。說完長嘆一口氣。

單溪景聽了這評論,再看這秋冬的天氣還拿著摺扇的模樣,一幅鬱郁不得志的表情,心想多半是抒發離騷苦悶的仕子,才會將這夕陽圖也品得一股沉悶傷感的味道。

單溪景怕這低沉的氣息破壞賞花的興致,忙拉著江函瑜往旁邊走。

江函瑜疑惑不已:“那幅畫很得你的眼緣,怎麼走了?”

“但得夕陽無限好,何須惆悵近黃昏。” 單溪景回頭瞧了一眼那紫衣男子,“我總想著韶光仍在,人生百味,哪有時間傷春悲秋,不如能多珍惜就多珍惜。”

江函瑜聽了眸光閃動,拍掌讚道:“好一番妙言,當飲酒三杯而賀。”說著就進了一家酒樓,挑了個靠窗的雅座,喚夥計上酒上菜。

這種好時節,酒樓裡也熱熱鬧鬧,等小夥計上菜的時候,單溪景聽到旁邊桌的幾人在討論鄰省的災情,一人高聲談論:“…真是人間地獄呀,餓殍遍地,易子而食。”

另一人顯然不信:“李老闆可親眼見過?義王殿下已經前去救災了,聽說災情也平復不少。怎麼依舊如此慘烈呢?”

原先那人又答:“原本是聽說那邊的茶葉味純價賤,就親自去看看,這才瞧見這……哎,最先災情洶湧難持,義王去過之後緩解不少,但當時有義王鎮壓,百姓還能喝一口清米湯,現在義王暫時回京覆命,下面的官員就胡作非為,哎,民不聊生呀。”

單溪景聽了這些話,心裡堵得慌,玩樂的興致早就沒了,桌上的飯菜香氣也抵抗不了腦中浮想的場景,隨便吃了幾口就扔下了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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