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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豐收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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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高水遠山烏蒙,遍地金黃喜豐收。

北方的夏天酷熱難耐,是四季中最讓人焦躁不安的時節,這一時期收麥子、打麥子就是我們農種人的主要任務。我家有三塊地是用來種麥子的,但面積都不大,每年六月中旬到七月中旬我都會跟著爺爺奶奶去地裡收麥子,不是我多麼能幹,只是因為我想湊熱鬧,原因容我細細道來。

爺爺的媽媽,也就是我的太奶奶,她年輕時可為這個家做出了很大貢獻。老一輩人大都是思想傳統封建殘餘,覺得孩子生的越多越好,於是太奶奶一共生了四個兒子和三個女兒。我的三個姑奶奶都早早被嫁了出去,只有爺爺四兄弟分到了各自的土地,雖然分了家,但收麥子這件大事我們還是一起來的,因為這樣既省時間又省成本。

小學時的夏天是我記憶中最燥熱、最快樂的季節。兩行柳樹整齊排列在白色的柏油馬路兩旁,陽光照射下來使每棵柳樹形成一個樹蔭,很多時候大人們都躲在下面拉家常。每年收麥子的時節就是我快要放暑假的前幾周,這時的我早是已身在曹營心在漢,幻想著和爺爺奶奶一起去麥地裡割麥子。我們四家人人口很多,爸爸媽媽不常回來,因此爺爺奶奶是家裡的主力軍。大爺爺和大奶奶有兒子幫襯,三爺爺和三奶奶有三個女兒幫忙,四爺爺和四奶奶有兩個女兒幫忙。每年他們都會來幫我們爺孫三人忙地裡的事,當時覺得一家這麼多人真好真幸福。麥地是在山半坡,那裡可不是荒涼之地,而是風景獨好。站在地裡遠遠望去,大地好像被斧子從中間劈開來,近看腳下的地被一層一層分成階梯狀,每層階梯都種著麥子,遠看是霧濛濛的一抹藍,我思考山的那邊是什麼,是不是有著寶藏的奇異國度。我駐足站立,大片金黃的麥田將我包裹,風一吹來,金黃的麥子便隨風飄搖,好像在圍繞著我舞動,還伴隨著“沙沙”的摩擦聲,這時的風似乎不那麼燥熱,反而有一絲清涼的感覺。抬頭望向天空,天色湛藍,甚至連一絲雲彩也沒有,這不禁讓我想起了美國著名畫家蘭尼·格萊特畫的天空,他畫的天空和景物也是色彩對比鮮明,就像記憶裡夏天的天空和麥地。

人多力量大,麥子很快被收割完摞在了楊場裡,第二步便是碾麥子。因為有四家人,麥子太多非人力所能及,所以爺爺就會請當地有拖拉機的鄰居來輾一輾。這位鄰居是位較年輕的叔叔,因個子高大我們都叫他大個子,為人善良脾氣好,我們都愛和他相處。他每次來場裡時都會給我帶各種好吃的,像果凍、麻花、餅乾什麼的,還會摸摸我的頭笑著說:“長得真好,你爺爺奶奶太有福氣了,看著個子長大肯定更好看”。如他所願,長大後的我確實個子很高,但美不美就得另說了。車軲轆就是比人好使得多,很快麥子皮便脫落的差不多了,接下來四家人會輪流用一個大的實心橢圓石頭繼續碾麥子,我不知道它的名字怎麼寫,只記得我們都念“luchi”。可別小看這個石頭,作用可大著呢,車軲轆沒輾到的地方都得靠它。中午太陽正盛,陽光刺的人睜不開眼。我拉不動大石頭,只好坐在麥草堆旁邊來躲躲太陽,大人們每人戴頂草帽在我眼前忙忙碌碌。下午太陽落山時,麥子完全碾好,這時風更大更清涼了,幾位爺爺拿著鐵鍬順著風揚起麥子,奶奶們拿著掃帚急忙掃去上面的浮皮,這個過程大概要持續一小時。等到天漸漸暗下來,便是裝袋的時候,我撐著蛇皮袋子,爺爺奶奶用簸箕往裡裝。漸漸地,天黑了,爺爺回家拿了幾個手電筒,我們把麥子裝上車,爺爺在前面拉,我在後面推,一趟一趟拉回了家。為什麼一定要在晚上進行呢?因為第二天要在柏油馬路上曬麥子,所以今晚必須摸黑拉回家。

即使是在最忙的夏天,一日三餐也是必不可少的,尤其是在幹完活後。我們每天回到家大概是七八點鐘,奶奶一進門便做起了飯,爺爺忙著給我搭門板床。什麼叫門板床呢?顧名思義,就是用門板搭的床,第一次見的時候我都驚呆了。只見爺爺將放糧食和農具房間的門拆了下來,然後兩扇合併到一起,一頭放在房臺上,一頭放在地上,與地面呈大於三十度小於九十度的銳角,然後將褥子、床單、枕頭鋪在上面。我看著開心的拍手、蹦跳,熱切地躺在上面,“爺爺,這個床真好,我一睜眼就能看到星星,爺爺,你和奶奶都睡在我旁邊,我們今晚就睡在院裡吧”,我開心的語無倫次。爺爺笑著說:“涼快吧,這麼睡著不熱,你把枕頭枕上,不然頭硌得疼”。爺爺在旁邊坐著吃饃饃喝茶,我在上面躺著看星星。不一會兒,奶奶飯也做好了,我們三個坐在院子裡吃著熱飯吹著晚風,爺爺奶奶聊著收麥子的事,偶爾說幾句誰家的八卦,什麼誰家的孩子結婚了、誰家又死人了、誰家掙錢了、誰捱打了等等,我聽不懂,但也順著他們的話茬子聽,那時的我好像是一個小大人。

吃完飯就到了九十點,我和奶奶躺在門板床上,說的什麼話我已經記不清了,只記得當時我摟著奶奶睡著,聞著奶奶身上獨有的、從我記事開始就有的味道進入了夢鄉。有時候當我不想睡時,爺爺便會給我講故事,說:小男孩麻子從小沒了媽媽,爸爸娶了後媽後病死了,後媽不喜歡這個小男孩,因為她有自已的小孩,這個小孩比小男孩小一歲。後來,後媽害死小男孩,就給小男孩下毒,沒想到陰差陽錯毒死了自已兒子,她也精神失常了。兒子死後,便成了樹上的一隻小蟲子,每到晚上一直喊他的哥哥“麻子哥哥”。第一次聽爺爺講這個故事時我覺得好有趣,再後來聽到便感覺後媽真壞,小男孩好可憐,幸好我沒有後媽,我一定要跟著我愛的爺爺奶奶生活。

一年四季輪迴交替,時光流轉於每分每秒,轉眼間已經幾十年過去了。現在每到夏天,我仍然會想小時候的夏天,想起那天金黃的麥地、湛藍的天空和清涼的晚風,更會想起和藹慈祥的爺爺奶奶,想起這一大家子人的生活,記憶中那時候的他們真的很年輕啊。現在的我,遭受著生活的“洗禮”,親情、愛情、友情都已離我而去,麻木和呆滯困住了我,我無比懷念那時候的自已,懷念那時候的情,那段記憶是我在黑暗屋子裡的陽光,是我的人性塑造之地,是我全部的情感傾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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