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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經俞麗這麼一點撥，孟焱似乎豁然開朗。
“話先說在前面，我不想傷害任何人，何況他們都是我的親人。”
見俞麗點頭，他又說道：“要說誰受益最大，是大哥孟鑫。他現在是公司的總經理，爸爸死後他的權力最大。不過我感覺這裡面好像有什麼問題，大哥與叔叔關係密切，形同父子，而叔叔對我們就稀鬆拔涼——反正就那麼回事。”
“那受益最小的呢？”
“至於受益最小者，那還用說，傻子和他婊子娘。這兩人只能吃一點殘羹剩菜，最後可能什麼也得不到。如果非要回答，我最懷疑就是她們娘倆。在老爺子病危時出現，最值得懷疑。”
“可你應該知道，只有你爸爸活著，她倆才可能分得一杯羹。如果你爸爸死了，就可能什麼都得不到，所以兇手不會是她。”
“這很難說。”孟焱堅持己見，“DNA比對證明傻子——哎，怎麼說呢，證明他是我爸爸的私生子。就憑這一點如果透過法律，能分得一份遺產。要是爸爸還活著，很不好說。爸爸病重時說的那些話，是緩兵之計——我是這樣認為的。”
“會不會因為，你爸爸在病重期間做了人事上的調整，某個人的利益受到損害，惱羞成怒，才幹出喪盡天良的事來？”俞麗試探地問道。
“你這是在暗指我二哥吧？”孟焱臉上露出慍色，聲音也不再那麼溫柔。“不不，這不可能，我二哥不是那樣的人。你有所不知，二哥本來不想到公司裡上班，他自己開了一間建築設計室，想幹一番事業。是爸爸竭力邀請，他才到公司來的。你想這樣一個人他怎麼會幹出這種豬狗不如的事呢？”
孟焱語氣堅決地說完，低下頭不再說話，似乎是想用沉默表達自己的不滿。俞麗感到自己冒犯了孟焱，抱歉似的笑了笑。
“我說過，這只是遊戲，你沒有必要較真。”她抬手看了看錶，“馬上就十點了，我們該回去了。”
孟焱恢復了常態。他說：“我知道是遊戲，不過這種遊戲不好玩，家人成了嫌疑人，使我無法接受。”
他見俞麗站起身，哀求似的繼續說：“別這樣，時間還早，我們再坐一會兒。好，我們接著剛才的話題，要是讓我猜測誰是嫌疑人，那就告訴你，除了孟垚那個婊子娘，沒有別人。”
“何以見得？”俞麗重新坐回到椅子上。
“來，讓我分析分析。出事的當晚，他們娘倆住在我們家的老宅。她一定是後半夜從後門溜出去，躲在醫院的暗處監視著我爸爸的病房。凌晨五點見二哥出來，對，還有那個護士，她就溜進病房拔掉輸氧面罩，然後再快速回到老宅。我想事情一定是這樣的。”
“你的分析中有幾個明顯的漏洞。第一是你們家老宅沒有後門，她如果半夜出去必定會驚動秦姨。當晚秦姨就住在前院的廂房裡。第二是假如真像你推斷的那樣，那麼我問你，樓道中的監控就會記錄下來。可是監控顯示在你爸爸去世的時間段，沒有人進出過病房。所以，你的推斷不能成立。”
說完她站起身，再次看了一眼手錶。“已經過了十點，我們該走了。”
汽車在快要行駛到嵩嵐別墅的時候，迎面過來一輛汽車，按了兩聲喇叭。孟焱回了兩聲喇叭。俞麗見那是孟鑫的汽車，知道是送孟德偉回家。
俞麗回到房間見孟淼還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見她回來投來問詢的目光。她搖了搖頭。
“沒有一點進展嗎？”孟淼說。
“沒有。”俞麗抱歉似的說，“你知道孟焱，他對什麼都漠不關心，對什麼都無所謂，不會得到需要的東西。”
孟淼用一種很奇怪的眼光看著俞麗。
“吃頓飯我不反對，但是你們不能過於親密，不能擦出火花——就是那種火花。你明白我的意思。你不瞭解孟焱，他只會逢場作戲，是這方面的老手，最後倒黴的還是你自己。”
俞麗點了點頭。
“現在說正事。”孟淼繼續說，“今晚叔叔去後院找那個雜工——就是前幾天來的那個男的。我知道他是叔叔介紹來的，今晚兩人唐突見面，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或者陰謀。你現在就去找那個雜工，我想知道他倆談話的內容。”說完，她又用不可辯駁的語氣補充一句，“現在就去。”
“現在？”俞麗十分驚訝，“現在已經快晚上十一點了。”
“現在去最好不過。”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傳過來，早就睡下的烏海濤不知何時出現在兩人身後。“現在去他會把知道的都告訴你。”他的眼睛眯成一條線，笑得讓人很不舒服。“這點道理我想幹你們這行的人都懂。”
“這——”俞麗顯得很為難。
“你不要故作矜持，明知故問。”烏海濤說，“你們女人有女人的秘密武器，拿你的秘密武器跟他交換，他就會把一切都告訴你。嗯，不要說你不是那種人。過去的女間諜套情報都是玩的這一手。”說完他嘿嘿乾笑兩聲。
孟淼白了丈夫一眼。“你回屋去。”她的聲音很小，卻充滿威嚴。
烏海濤的目光再次掃過俞麗的臉龐，怏怏地回裡間去了。
孟淼回過頭以寬慰的語氣說：“大妹子，話糙理不糙，你大哥說的有道理。我答應的事絕不食言，事成後重謝不說，我就是你的親姐姐，他就是你的親哥哥，你看······”
俞麗正找機會和諸葛凱碰面，於是就順水人情地點頭應允。
俞麗和諸葛凱下午三點多已經見過一次面，當時是白天，有些話無法細說。現在是奉命而去，時間上就很寬鬆。兩人見面後，俞麗把和孟焱看電影后總結的幾條一一說給諸葛凱，特別提到孟母之死和孟鑫與孟德偉不尋常的關係上。
“看來，孟家之間的恩怨由來已久。”諸葛凱說。
“我也是這樣認為的。”俞麗附和道，“我瞭解到在孟德宏臨終前交代後事時說過一句很奇怪的話。”
“說了句什麼？”
“他讓弟弟孟德偉善待孟鑫兄弟幾個，說他們的血管裡流的都是孟家的血。”
諸葛凱露出不解的表情。“這句話很多餘，也令人費解。”
“是啊，我也是這樣想的。還有，當孟德宏說遺產也有孟德偉一份時，他突然給哥哥跪下，說‘受之有愧’。”
諸葛凱若有所悟地點了點頭。“這一點很重要，我要記下來。”他拿出筆記本記下這句話，並在後面畫了一個大大的問號。“如此看來，有些事已經有了答案，不過我需要更多的證據。”
“指的是什麼？”
“現在不是說的時候，等找到更多的證據再說，否則會傷及無辜。好了，現在該談我的收穫了。”
諸葛凱把孟德偉來的目的簡要敘述，說自己毫無保留地把下午的所見所聞告訴了孟德偉，重點述說下午孟森檢查狗窩一無所獲，當他凝望塔樓時被孟淼看到了。
“這下可熱鬧了，現在孟家人幾乎都知道孟森在幹什麼，他已經沒有秘密可言······”
兩人越談興趣越濃，不知不覺已過晚上十二點，嵩嵐別墅淹沒在無邊的黑暗中，變得像一個面目猙獰的怪獸。俞麗正準備起身告辭，就在這時，嵩嵐別墅頂層塔樓裡的燈突然亮了一下，瞬間熄滅，像一隻怪獸眨了一下眼睛。
“快看，有人上塔樓啦。”俞麗小聲說道。
“毫無疑問，有人開始行動了。”諸葛凱一邊回答，一邊迅速關掉燈光，等候塔樓中的燈光再次亮起。
時間在慢慢流逝，五分鐘過去了，又過去十分鐘，塔樓上再也沒有亮起燈光。
“也許已經得手了？”俞麗的話中透出遺憾。
“不可能，孟德宏老爺子沒有理由把遺囑藏到塔樓上。”諸葛凱皺著眉頭思索片刻，“你回去吧，我再盯一會兒，如果沒有異常，我也準備睡覺。”
夏天本是一個酷熱難捱的季節，然而在嵩嵐別墅就有所不同——後面的樹林和前面的池塘起到調控溫度的作用，給人一種涼爽宜人的舒適感。
俞麗快速走向二樓，她儘可能地不發出一絲聲響，可是在這萬籟俱寂的夜晚是很難做到的。連她自己都感覺到，自己的腳步聲給黑夜增加了許多神秘和詭異。
回到房間，屋裡漆黑一片。她正想開燈，突然傳來一個冷冷的說話聲，把她嚇了一跳。
“不要開燈，”黑暗中傳來孟淼的聲音，“就這麼說吧，叔叔去找那個雜工幹什麼？”
俞麗告訴孟淼，孟德偉找諸葛凱沒有別的事，就下了兩盤棋。最後說道：“他們倆以前認識，是棋友。你懷疑他像我一樣？不，根本不可能。”
孟淼從鼻腔裡發出一聲短促的聲響。“不管怎麼說，你要多注意他，一有反常情況馬上告訴我。好了，早點休息吧。”說完之後她摸黑走進裡間。
俞麗沒有回到自己的房間，而是和衣躺在客廳的沙發上。她有一種預感，感到今晚一定會發生什麼可怕的事情。
就在她迷迷糊糊剛要進入夢鄉時，樓西邊塔樓的方向，忽然傳來一聲慘叫——撕心裂肺，不寒而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