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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詭計連環
一
第一個趕到塔樓下面的是諸葛凱。藉助樓道里發出的微弱燈光，看見地上躺著一個人，但看不清是誰。這時，驚醒的秦姨開啟了客廳的燈，映出的燈光看清倒在地上的是孟森。
孟森還有一口氣，他一邊抽搐，一邊喃喃自語似的說著什麼。諸葛凱俯下身子，聽到他喉嚨裡咕咕作響：“啊······我這是······罪有應得······來自上天的懲罰······”
諸葛凱還未來得及細問，驚醒的孟家人蜂擁而至。烏海濤見狀大聲喊著：“報警，快報警！”
孟淼訓斥烏海濤：“還報什麼警，救人要緊！打急救電話！”她掏出手機，猛然間覺得不妥，於是大聲說，“用你的車子把他送到醫院！我也去。快！搭把手，輕點——輕點！”眾人七手八腳把已經昏迷的孟森抬上汽車。
諸葛凱抬著孟森的頸部，他頭一歪，一股鮮血從口中流出。諸葛凱心裡清楚：孟森一定是傷了內臟，生命垂危。
秦姨開啟大門，烏海濤的汽車亮著警示燈一頭扎進無邊的夜幕中，很快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直到時，諸葛凱才看清地上有個東西。撿起一看，是一張紙，上面有血跡，還有一些字，猜想可能是從孟森身上掉下的。他裝進口袋，等回房間再仔細研究。
孟家人聚集在客廳，等候醫院方面的訊息。諸葛凱利用這機會登上塔樓。
塔樓面積不大，有八九平方米的樣子，中間簡單放置了幾個沙發，坐在上面可以鳥瞰遠處的風景。而此時是夜晚，天空沒有月亮，四周漆黑一片。塔樓的四周有巨大的落地窗，窗子上鑲著玻璃，東側有一扇玻璃門通往樓頂，而門上的玻璃和窗戶上的玻璃一模一樣。
諸葛凱打亮手機上的手燈，看到沙發上有幾處縫線已被拆開。再檢查地面，上面積滿灰塵，有兩行腳印通延伸至東側的門邊——一行是女人的，一行是男人的。
然而很奇怪，男式足跡不是去往門的方向，而是徑直來到緊鄰著門的南側的落地窗。窗扇處於開啟狀態，向下望去，正是孟森墜樓的地方。給人的感覺是孟森錯誤的把落地窗當成了門，結果一腳踏空就跌落樓下。
可是別墅是孟森設計的，他應該對此非常熟悉，怎麼會把落地窗當成門呢？也許他是被人推下樓的。可是腳印顯示，另一個來塔樓上的是個女人。難道孟森是被女人推下樓的？
諸葛凱沿著落地窗向上檢視，最終把目光停留在塔樓的門上。門上有一盞燈，然而並沒有固定在門的上方，不知什麼緣故，它被電線掛著，垂在門與孟森墜樓的落地窗之間。
看到這些，他感覺這裡面一定有蹊蹺。可是蹊蹺究竟在何處，一時半會兒還悟不出一個所以然。
諸葛凱回到自己的房間，拿出現場撿到的那張紙，攤開一看，又讓他吃了一驚。雖說這張紙已經被血跡浸染，可是上面的字跡還是隱約可見。只見上面寫道：
看到這份已經作廢的遺囑，我知道你們在找它······我不希望家裡發生什麼不測，也不希望你們繼續尋找遺囑——那隻會給孟家帶來災難。我說過，只要你們能和睦相處一段時間，就會得到你們應得的那份遺產······
字跡很像孟德宏老爺子寫的，不過字型綿軟無力，似乎是病重期間書寫的。當然，也不排除偽造的可能。
正在諸葛凱苦思冥想之時，客廳裡傳來秦姨的哭聲，表明孟森已魂歸天國。他給俞麗發了一條簡訊：報警！
警察很快趕到，帶隊的是諸葛凱昔日在警隊的部下靳勇······
在一間靜僻的茶社中，諸葛凱和靳勇碰頭。
“根據現場勘查來看，孟森不存在他殺的可能。”靳勇說，“因為我們在塔樓上提取到三個人的腳印，一組是閣下你的。”他玩笑似的做了一個鬼臉。“另一組是死者孟森的。那串最讓人懷疑的女式足跡，是孟森妻子萬景紅的。可是據我們瞭解，在出事當晚，萬景紅的母親生病，她不在嵩嵐別墅。所以她謀害自己丈夫可能難以成立。”
“哦！怎麼會這樣？”諸葛凱喃喃自語似的說道。
“我們勘查的很仔細，從通往塔樓的樓梯，到塔樓內部，再到頂層的平臺，均沒有發現其他人到過的痕跡。也就是說，從孟森墜樓，到事發生後的這段時間，只有三個人到過那地方。所以不存在他殺。”
靳勇的話讓諸葛凱頗感意外，同時也陷入迷茫之中。他把孟森在狗窩裡尋找遺囑，到懷疑遺囑可能藏在塔樓上的事敘述了一遍。
他最後說道：“有幾個問題令人費解。一是俞麗告訴我，她無意間聽到萬景紅不讓孟森去塔樓上。二是孟森墜樓後說的那句話，好像說罪有應得和來自上天的懲罰什麼的。三是別墅是孟森設計的，他應該對裡面的結構很清楚，怎麼會把塔樓上的落地窗錯當成門呢？”
“還有這個，”諸葛凱拿出一張紙，“這是在現場撿到的，根據字型判斷，是孟德宏親筆書寫。可是令人費解，他已經死去一個多月，怎會知道家裡會發生這種事情？難道他沒死，還在暗中監視著子女們？”
靳勇接過仔細看了一遍，然後連連搖頭。
“孟德宏沒有死？怎麼可能？你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依我看，這張作廢的遺囑是偽造的，目的很明顯，就是把孟森引到塔樓上，然後把他推下來。這樣一來，就少了一個分遺產的人。我想兇手的動機不過如此。”略微停頓，他又補充道，“這就是真相。”
“你的推論難以成立。孟森死了，他妻子還在，萬景紅還在，她會繼承丈夫應得的那份遺產。”說著說著諸葛凱不禁啞然失笑，“你的想法往往出乎意料，別出心裁，另闢蹊徑，使我受益匪淺。”
靳勇聽出弦外之音，不過並不介意，早已習慣了諸葛凱這種略帶挖苦似的討論方式。
“如果孟森不是死於他殺，就是自殺。我說過，塔樓上只有三個人的足跡，你的，還有孟森和他妻子萬景紅的。萬景紅當晚不在嵩嵐別墅，這一點她的家人可以證明。再則說，她也沒有理由殺害自己的丈夫。除此之外，塔樓上沒有出現第四個人的足跡，所以可以排除他殺。”
他停下話來，露出詼諧的笑容。“除非那個兇手是你，這一切都好解釋，並且合乎邏輯。因為你的足跡和孟森的足跡重疊在一起，換句話說就是你的足跡壓在孟森的足跡之上。從這一點很容易得出，你發現孟森上了塔樓，尾隨而至······”他忍不住笑出聲來。
諸葛凱苦笑一聲。“如果找不出殺害孟森的兇手，從邏輯上說是這樣的。”他無奈地搖了搖頭，“要是遇見像你一樣糊塗的法官，我就在劫難逃了。”過後他神色凝重地望著窗外，自言自語道，“他怎麼會把落地窗當成門呢？”
“這很好理解。通往頂層的門是一扇玻璃門，而窗戶也一樣，都是由一整塊玻璃組成。設想一下，在漆黑的夜晚，兩者很難區別。”
“有道理。不過這也不至於把窗戶當成門吧。這其中一定還有其他的原因。”說到這裡，諸葛凱突然想起在塔樓上見到的情景：窗戶與門之間，有一盞燈連著電線掛在半空——這也許就是孟森誤把落地窗當成門的原因。
“好吧，就按你說的孟森是死於謀殺。”諸葛凱堅持己見，靳勇沿著他的思路說下去。“是誰非要置他於死地？我們檢查過塔樓，除了一組沙發外，空無一物，遺囑不可能藏在那裡。樓頂呢，到有可能，上面堆了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從這點看，他是想到樓頂上去找遺囑。可我想不明白，孟德宏為什麼要把遺囑東藏西藏的——真是一個怪老頭。”
“他可能有他的想法。”諸葛凱若有所思地說，“他可能在考驗自己的兒女們，看他們是否按照他的意願行事。對，他在臨終前說過讓子女們和睦相處，誰如果做出忤逆的事就會受到懲罰。要是真得，他不但是一個怪老頭，還是一個聰明絕頂的先知，能預見到他死後會發生什麼事情。
“如果這種假設成立，他所做的這一切是為了讓子女們不敢越雷池一步。而最近發生的事情，從側面證明他的預見是多麼的英明。但事與願違，子女們並沒有聽從他的安排，所以才會發生不幸。”
“你是說孟森墜樓是孟德宏生前安排好的？”
“不，你誤解了我的意思。我是說孟德宏生前預見到在他死後子女們會爭奪遺產，而手足相殘。這份已經作廢的遺囑就證明他的預見是正確的。然而，如果說他用什麼計謀傷害自己的子女，於情於理都不可能。所以，孟森的死很可能是落入別人設下的陷阱之中。”
“哦，”靳勇像是明白似的說，“你的意思是說，如果能找出設計陷阱的人，案子離水落石出已經不遠了？”
“可以這麼理解。”過後諸葛凱臉上又浮現愁雲，“問題是孟森做事不夠嚴謹，他在家四下尋找遺囑，孟家人幾乎都知道。所以要找出設計陷阱的人、還要弄清用的是什麼手段，並非易事。”
“事情似乎越來越糟糕。”靳勇歪著頭表示同意諸葛凱的觀點。“還沒能弄清孟德宏是死於誰手，現在孟森又命歸黃泉。就在眼皮底下，兇手再次出手，搞得我們很狼狽。”
“聽你的語氣，殺害孟德宏的兇手和致孟森墜樓的是同一人？”
“這還用說嗎？兇手一次次出手，為的就是攫取孟家的財產。看來錢多並不是一件好事，當錢多得不計其數成為一個概念的話，就會招來殺身之禍，不是嗎？”靳勇搖頭哀嘆，“錢是萬惡之源。”
“扯遠了。我們是在探案，不是討論關於錢的哲學問題。”諸葛凱及時把話題拉回到正道上。“你剛才說殺害孟德宏和孟森是同一個人，就目前掌握的情況來看，還缺乏證據，不能過早地下結論。”
過後兩人都陷入沉默，各自思索著心中懷疑的物件。
靳勇還是照著剛才的思路繼續下去：殺害孟德宏和孟森的是同一人。這個人可能不是孟家人，否則不會接二連三地對自己的親人下手。
那個人會是誰？秦姨？有這種可能。如果真是她，塔樓上那串看似萬景紅的足跡就比較好解釋——她利用打掃房間的機會偷了一雙萬景紅的鞋子，當晚當她看到孟森上塔樓，就悄悄跟著，趁其不備把孟森推下塔樓，然後再把鞋子神不知鬼不覺地放回原處。
塔樓上的三行足跡似乎能證明這一點——三行足跡中的女式足跡雖說先是去往塔樓門的方向，可是後來又折向與門相鄰的落地窗。諸葛凱的足跡在最上面，因此破壞了下面的足跡，導致變得模糊不清。
還有，孟德宏去世的當天早晨是秦姨送的飯，也是她發現孟德宏死亡的人。雖說她進入病房只有短短不到十分鐘，看似沒有作案時間，可是醫學上對於死亡時間的判斷不會準確到幾分鐘之內。
除此之外還有一點也令人懷疑：聽到呼救，醫生趕到病房時，孟德宏的身子還有餘溫。最主要的，她是外人，不姓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