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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深不可測，一個身心殘缺的男人往往會在尋找自尊的過程中，選擇透過暴力、謾罵和踐踏他人尊嚴來發洩。這位女子曾是一名擁有十多年大學學歷的女性，我幾乎無法想象她遭受了何等的摧殘。
“畜生！這畜生該死。”我怒喝道。
然而，花姑卻顯得平靜，她瞥了我一眼，輕聲道：“這樣的事，在村裡幾乎每個人都曾做過。”
我無言以對，只能點燃一支菸。花姑從我手中拿過煙盒，熟練地為自已點上，那吸菸的姿勢優雅如電影中的貴婦人。
平日裡在店鋪裡見到的花姑總是顯得有些疲憊和不悅，但在地下的此刻，我卻發現她眼中隱藏著難以言表的哀傷。
花姑吐出一口煙霧，繼續講述：“後來的事情你也清楚，那女孩性格剛烈，知道自已懷孕後便選擇了投井自盡。那位老村長為了殺雞儆猴，甚至不允許打撈 ** ，任其腐爛。直到 ** 變得腫脹不堪，村民們才封閉了那口古井，將那蒼白的屍肉稱為‘太歲肉’。”
聽到這裡，我憤怒得手指顫抖，一直以來，人們都說窮山惡水出 **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我實在難以相信世間竟有如此毫無人性的行徑。
“孩子，人生路上總會遇到各種奇奇怪怪的事情。”陳五爺突然冒出這樣一句沒頭沒腦的話，花姑聞言眼神一亮，但很快就掩飾過去。
我連忙將話題拉回來：“五爺，馬婆婆又是如何得知女兒的死訊的？難道她真能預知未來？”我記得彪子曾提及馬婆婆是個神秘的神婆，或許她透過某種方式得知了女兒的訊息，或者她真的能召喚女兒的亡靈？
“哎呀，五爺，你怎麼……”
然而，我還沒說完，陳五爺臉色一沉，旱菸鍋頭毫不客氣地敲在我的額頭上。這老頭下手狠辣，毫無憐憫，痛得我呲牙咧嘴，摸了摸額頭，發現已鼓起了兩個大包。
陳五爺並未看我一眼，而是轉向花姑責問道：“小花子，你怎麼帶他進來？江湖上向來只有人鬼之分，哪有鬼人之說？”
花姑見狀忙堆起笑容：“五爺，您不是要我設局試探他嗎？小花子可是照您說的做的。”
陳五爺冷哼一聲，舉起旱菸槍，我明白他在提醒我，趕緊從他的菸袋裡拿出菸草為他捲菸。
他嘆了一口氣：“宋命，你說這世上真的有鬼嗎？馬婆婆，她算不算？”想起這幾天在周家屯的經歷，儘管我原本是無神論者，但身邊人的言行讓我開始懷疑是否真的遇見了超自然的存在。
我思索片刻，回答：“五爺，你說得對，世上本無鬼，有的只是人心作祟。”我看著陳五爺指向的方向，那裡正是王老七的外孫女，她依然淡然地注視著角落裡忙碌挖掘的兩人，彷彿我們的存在對她並無影響。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眉頭緊鎖：“七爺？這件事和七爺有什麼牽扯？”
“老七常年隱居在山溝裡，恰巧在周家屯那個被封住的古井中，他發現了馬婆婆女兒的身份證。當馬婆婆趕來撈東西時，無意間帶出了這件物品。”陳五爺邊說邊從口袋裡取出一隻小碗，我仔細一看，不禁苦笑連連。
看來我已深陷其中。
那碗不正是我之前見過的那隻撇碗嗎？
然而此刻，我逐漸明白，所有的一切都源自這隻撇碗。
“後來呢？七爺對此事沒做些什麼嗎？”我試探性地問，陳五爺果然給出了令人感慨的回答。
彪子此時有些惱火地插話：“五爺，馬婆婆做事確實有點反覆無常，否則這古井早被我們清理乾淨了。”這話指的是她言行不一。
我驚訝不已：“馬婆婆阻止了你們？”
“沒錯，自從馬婆婆以‘看蛋神婆’的身份在周家屯落腳後，她公開私下傳播古井鬧鬼和太歲肉的謠言，嚇得瘸腿老漢心驚膽戰。後來，她甚至用鐵板和鐵鏈將古井封死，我們就算想盜墓也無從下手。”花姑搖頭嘆息道，“其實馬婆婆人並不壞，用太歲肉報了仇，周家屯的人也為此付出了代價。她這麼做，算是回報七爺的人情……”
至此，我已完全明白，馬婆婆與周家屯的恩怨已成過往，她現在只是利用這個設局多年的機會來償還七爺的人情。
然而，我不清楚陳五爺和花姑他們在這件事情中的角色定位。
我望向遠處王老七的外孫女，她靜靜地站立著。花姑湊近我，捏了捏我腰間的軟肉，嬌笑著說：“可別打小司姑娘的主意，不然王老七會把你閹了。”她的玩笑讓我感到一陣寒意，急忙收回視線，逗得花姑笑得花枝亂顫。
原本熱鬧的氣氛漸漸沉寂下來，我感到有些壓抑，但內心卻莫名興奮，就像當年在軍營中等待實彈射擊的前一天。
就在此刻，角落裡傳來公雞嗓的怒吼：“媽的，是不是挖錯地方了？這裡怎麼一直找不到墓眼……”
奇哥還沒找到墓眼嗎？不會又是馬婆婆耍了我們吧？”彪子聽到公雞嗓的話，立刻大聲抱怨。奇哥，就是公雞嗓孫奇。
孫奇抓起洛陽鏟帶出的泥土，放到鼻尖嗅了嗅，然後像扔狗屎一樣丟開：“全是沙子，我看不是被盜過的墓，就是陷阱。”被盜過墓意味著這座大墓曾遭人侵擾，而陷阱則是江湖詐騙的一種手法，將破爛物品預先埋在精心佈置的墓穴中，再賣給他人。
這時我才注意到與孫奇同在的另一個人，他身材矮小，臉上佈滿了麻子。他的手指異常，手指位置比常人大出許多，猶如青蛙一般。但這人最引人注目的並非手指，而是他的眼睛，白眼球遠多於黑眼球。
他似乎不太愛說話，只是換個地方繼續揮動洛陽鏟。
他的力量極大，手中的洛陽鏟剛觸及地面，便徑直深入了十幾厘米。陳五爺走過來，用旱菸杆輕敲了一下洛陽鏟：“別白費力氣，這座墓非比尋常，是吊腳墓。”他話音剛落，孫奇便笑道：“老把頭，你看看，要是一開始就直說它是吊腳墓，我和瞎子還會傻乎乎地挖這麼深嗎？”我差點笑出聲，原來麻子臉被稱為瞎子，還挺貼切的。
陳五爺笑道：“如果我一開始就說清楚，你們還能挖得這麼深嗎？”孫奇尷尬地抓了抓腦袋。
我小聲問身旁的老徐：“徐哥，五爺說的吊腳墓是什麼？”老徐壓低聲音回答：“我也不是很確定，可能是為了減輕墓內陰氣的影響，只有消除了陰氣，才能準確找到墓室位置。”我心中有些失落，看來老徐也不是很內行，不知道花姑對此是否瞭解。
還沒等我繼續發問，彪子湊到陳五爺身邊：“五爺，你的陰羅庚呢？讓他們見識一下。”提到“陰羅庚”，我注意到老徐和花姑的眼神都流露出一絲期待。就連之前並未注意這邊的王老七的外孫女也投來了目光。
我疑惑地問：“陰羅庚是什麼？”彪子一臉不屑：“跟你們這些外行人說這些也沒用，連陰羅庚都不知道，你沒聽到五爺剛才的話嗎？”
見我還是懵懵懂懂的樣子，彪子有些不耐煩：“你真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土包子，地宮裡本身就帶有墓主和陪葬者的陰氣，資深的同行一眼就能看出哪裡陰氣重，那裡就是墓眼所在。”他頓了頓，接著說：“這種知識在盜墓行當裡不算秘密，墓主為了防盜，會用吊腳或埋指的方法。吊腳就是故意將陪葬坑與墓主位置分開，因為陪葬坑陰氣重，這樣可以掩蓋墓主的位置，即使是經驗豐富的同行也可能無功而返。”
我沒想到看似粗獷的彪子，基礎知識卻相當紮實。見他興致勃勃，我連忙追問：“彪子，那埋指又是什麼？”彪子反問道：“花姑不是跟你說過嗎？你知道《三國演義》裡的曹操嗎？他臨終時為了防止墓被盜，不僅散盡家財，甚至讓妻子在孔雀樓織布維持生計。”
我點頭回應：“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鳥之將亡，其鳴也哀。”沒想到彪子聽後諷刺道：“哀個屁！其實是因為他是盜墓界的祖師爺摸金校尉的領路人，壞事做多了自然擔心死後遭報復，所以他死後在彰德府門外修建了七十二座疑冢，這就叫‘埋指自報’。”
我被彪子的話深深震撼，這時，陳五爺不知從何處取出一個滿是鏽跡的羅盤，如珍寶般捧在手中。那個羅盤看起來就像玩具，與常見的羅盤不同，它上面竟沒有刻著二十四山一百二十分金的標記。
這意味著通常使用者需要根據自身的定位來判斷風水，而陳五爺的羅盤上只有一個指南針。與鏽跡斑斑的表面形成鮮明對比，那根指南針異常明亮，甚至我能隱約察覺到磁針周圍有一絲微弱的電弧在跳動。
“五爺，這是……”
我緊緊盯著陰羅庚，眼前的景象逐漸超出了我的認知範圍。
花姑適時地稱讚道：“宋命，好好見識一下，這陰羅庚的磁針可是百年難遇的雷擊石，你今後有的學了。”
彪子一臉自豪地說：“剛才奇哥和瞎子解開弔腳樓的秘密，一會兒……”
我由衷地讚歎：“高明，可惜陰羅庚不像洛陽鏟那樣普及易得。”
奇哥不悅地插嘴：“小子，你在亂說什麼？如果陰羅庚滿街都是，哪還有我們這些人的飯碗？”
就在他們交談時，陳五爺手中的陰羅庚開始飛速旋轉，最後定格在角落的位置。
陳五爺審視著陰羅庚，掐指計算著什麼，口中唸叨：“巽位七步，風向五度，火水相生之勢……”
接著，陳五爺向前走了七步，右轉五步，對瞎子說：“八竿，用針下去探探。”
“行，還得老把頭親自出馬才行！”
彪子滿臉興奮，協助瞎子和奇哥在老把頭的位置開始挖掘洛陽鏟。
奇哥使用旋風鏟迅速無比，原本的白蠟杆為了便於攜帶，換成了螺紋鋼。
彪子手腳麻利地幫忙緊固，瞎子的手就像鐵錘般肌肉隆起，洛陽鏟迅速深入地下。
我看著螺紋鋼帶出的泥土，混雜著黑色泥漿和沙粒。
他們足足挖了六竿，仍是細沙，奇哥忍不住問道：“該不會是暗河改道，墓穴被淹沒了吧？”
然而，陳五爺穩如磐石，叼著旱菸杆，沒有回應。
瞎子和彪子繼續向下挖掘。
第七竿下去，土壤顏色突變，從細沙變為白色。
彪子面露喜色：“老把頭，挖到白膏泥了！！！”
真沒想到這宋小子還挺有福氣，按照規矩，得給他個‘馬樁’。”
孫奇此刻心情大好，他拍拍我的肩膀，順勢將一枚銅錢塞入我手中。
我不明其意，花姑向我示意：“宋命，你小子運氣不錯，剛來就遇到好事，這馬樁就是你的見面禮。”
我攤開手掌，一枚咸豐元寶靜靜地躺在那裡，背面刻著“寶泉當五百”字樣。
它品相極佳。
我還未仔細端詳，老徐眼睛一亮：
“奇哥出手闊綽，這似乎是雕母吧？”
“雖稀罕，但價值不高。”孫奇擺手，不以為然。
雕母，又稱祖錢，是鑄幣時的模具，自古以來都是朝廷嚴控的珍貴物品，既罕見又不流通於民間。
無需多言，這肯定是孫奇某次下墓的戰利品。
實際上，孫奇說得沒錯，當時古幣市場尚未成熟，對古幣感興趣的只是少數老玩家。
因此，那時的我們都未曾料到，這個被我隨意收入口袋的咸豐元寶，在二十年後竟以二百一十八萬五千的高價拍賣。
而我們的目光全集中在地面上那一堆泥土上。
彪子笑得合不攏嘴，瞎子的動作卻依舊不停歇。
又是一鏟子下去，白色的泥土中忽然帶出了青色。
彪子瞪大眼睛驚呼：
“五爺，這是白雞帶著青魚子啊，這次咱們要發達了！”
瞎子的眼珠子在眼窩裡快速轉動。
不只是彪子，當他們看到白泥中混雜著青泥時，花姑和老徐也一臉欣喜，兩人湊上前仔細觀看。
花姑咯咯笑道：
“現在就算空手而歸，有了這些白雞青魚子，這次也算不虛此行。”
這是盜墓行裡的暗語，白雞指的是白膏泥，而青魚子則是指青膏泥。
大型陵墓的地宮為了保持乾燥，會在夯土層中加入木炭、石灰和蛋清艾草混合物。木炭和石灰能吸溼，而含有特殊成分的蛋清就像膠水一樣，將夯土層緊密粘合，艾草則用來驅趕蟲蛇，防止它們損壞墓穴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