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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接通，對面沉默了一小會，陶樂絨率先開了口：“喂？你好？”
接著又是幾秒鐘的空白，正當陶樂絨覺得是可能是騷擾電話時，對面傳來了陌生的女聲：“你好，我是季橋南的媽媽。”
陶樂絨的背像突然被刺了一下一般，立刻從沙發上坐直了起來，回覆的時候還下意識地點了點頭：“阿，阿姨，你好……”
和季橋南結婚之後，因為兩人一直異地，雙方的接觸幾乎是零，更別說和季橋南的家庭成員了。陶樂絨上一次見到季橋南媽媽，還是在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了。
那頓侷促的晚飯結束之後，季橋南的媽媽留兩人在老宅過夜，季橋南毫不猶豫地拒絕之後便獨自先走一步，留下有些無措的陶樂絨。
可能是看出了陶樂絨的窘迫，季橋南媽媽便邀請陶樂絨一起去挑選衣服，實際上，陶樂絨只記得那晚季橋南媽媽隨手拿的一件衣服，自已可能需要工作好幾個月。
“有打擾到你嗎？現在方便嗎？”季橋南媽媽的聲音聽起來很柔和，甚至有點小心翼翼。
“有空的，請問有什麼事嗎？季橋南他現在不在家……”陶樂絨坐得板正，像上課被抽中回答問題的學生。
“你不用緊張，我打電話是因為橋南的醫生向我說了他病倒的事情，今天一天我給橋南打了幾十通電話，他沒有接……”對面沉默了一下，接著說：“他好點了嗎？”
說實話，陶樂絨也不知道，季橋南現在的身體狀況如何，兩人還沒有互相彙報日常過。但季橋南媽媽的聲音裡的擔心過於明顯，讓陶樂絨有種說不清的感覺。
“他出門前說好多了，等會他回家了我和他說一聲，讓他給您回個電話？”
沒想到對面很快就拒絕了：“不用，不用，他好多了就好。”
又沉默了一會，陶樂絨正準備硬著頭皮掛電話的時候，電話那頭輕輕地嘆了口氣。
“你們結婚之後我沒怎麼關心過你，希望你不要往心裡去啊。”季橋南媽媽說得很慢，陶樂絨在電話這頭搖了搖頭，表示沒關係。
“沒事的阿姨，沒關係……”
“橋南不是個好相處的孩子，”季橋南媽媽的語氣中帶著點愧疚，“他父親去世之後，他出過好幾次車禍，每次接到他醫生的電話，我都是膽戰心驚的，所以這次我有些過度緊張了，你不要放在心上。”
陶樂絨被那句“出了好幾次車禍”分散了思緒，電話那頭還說了什麼，她都沒放在心上。
“你有什麼需要就和橋南講，不用這麼客氣。我聽說你還在兼職，你去英國前，我有讓人給你父親一筆錢，沒有交到你手上嗎？”季橋南媽媽的語氣已經是儘可能的和善，可仍聽得陶樂絨耳朵發熱。
她沒有收到過來自陶盛源的任何轉賬，也不知道季家到底給了陶盛源多少錢，但她猜測絕不是一筆小數目。
“我想盡可能自已找點事情做，兼職不會耽誤太多時間……”
陶樂絨說完，對面傳來很輕的笑聲，接著季橋南媽媽帶著笑意的聲音就響了起來：“聖誕節放假的時候，和橋南一起回來吧，他爺爺和我都很想見見你們。”
電話結束通話，陶樂絨深深地呼了一口氣，脫力地倒在沙發上，應付長輩真是一件消耗精力的事情。
她又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剛剛季橋南媽媽說到的季橋南之前出車禍的事情，拿起手機，在瀏覽器裡搜了下和季橋南車禍相關的新聞，結果顯然是顆粒無收，看來對於這件事情，季家花了點心思去隱瞞。
窗外天幾乎是徹底黑了，季橋南還沒到家。
陶樂絨坐在漆黑的客廳裡，手機上是一些和季橋南為數不多相關的新聞，排在最前面的是他出席他父親葬禮相關的內容，配圖只有一張季橋南的側影。
盯著那張照片，陶樂絨突然心裡酸酸的，她也經歷過那樣的瞬間，令人麻木的悲傷席捲而來的時候，被劈頭蓋臉的痛苦淹沒的時候，季橋南的出現像一個突然丟在她身邊的救生圈。
可是照片上的季橋南看起來明顯是掉進了變故的旋渦裡的樣子，沒有人能救他，也沒有自救的想法。
想到這，陶樂絨搖了搖頭，她覺得自已是被那股對季橋南的好感衝昏了頭，這段時間，她總會情不自禁地心疼季橋南，哪怕對方在別人眼中根本算不上可憐。
如果喜歡上一個人，陶樂絨會希望對方不要受一點委屈，這是她對感情渴望的源頭，也是她對一段感情的預設。
陶樂絨手機上的新聞頁面還沒來得及關掉，季橋南就開了門。
“怎麼不開燈？“季橋南的聲音沒有想象中的疲憊，相反是帶著點笑意。
陶樂絨把手機熄屏，慌亂地站起來，回覆季橋南：“我在等你……然後看手機，看得太入迷了。”
她在糾結是不是要把他媽媽打電話來的事情告訴季橋南。
“抱歉，今天的會拖得比較久，回來路上又有點堵車，我應該提前告訴你的。”季橋南走到陶樂絨身邊，把手裡的紙袋遞給陶樂絨。
“給你帶了一個巧克力蛋糕，怕你餓了，先墊墊肚子，我訂了一家餐廳，我想應該是你會喜歡的味道。”季橋南盯著陶樂絨還沒徹底消褪的耳骨上的紅，果不其然，在他說完之後，又變得更紅。
袋子上的圖案正是陶樂絨帶去謝揚一生日會上的蛋糕的那家店，她有點不可思議地看了眼季橋南，不知道這是個巧合，還是季橋南特意安排的。
“那我們是不是現在就要出發了？”陶樂絨接過紙袋，看了眼袋子裡，是一個精緻漂亮的巧克力淋面蛋糕。
訂的餐廳不算遠，考慮到可能會喝酒，季橋南還安排了司機接送，時間還很充裕。
“餐廳裡可能會有點熱，你確定你要穿這身去？”季橋南問完，陶樂絨低頭看了眼自已身上的衣服，連帽衛衣外套，外加一條寬鬆的闊腿牛仔褲，是隨便得過頭的穿搭。
在季橋南的暗示下，陶樂絨紅著臉逃回了房間，當時她出國時帶的衣服就不多，裙子更是隻帶了一條，還是頭次見面那天晚上季橋南媽媽送的，她唯一一件算得上名牌的衣服。
裙子恰到好處的裁剪把陶樂絨身材襯得更是姣好，就連陶樂絨看著鏡子裡的自已都覺得有一點不好意思，開房間門之前，她不停地提了好幾次裙子。
其實季橋南也沒想到陶樂絨會換了一身黑裙，對於陶樂絨，實用主義似乎是她人生的奉行標準，他只是覺得陶樂絨那件土黃色的衛衣外套太過實用，才會開口暗示。
比起裙子上的黑色閃片，季橋南覺得視覺衝擊更大的是散在陶樂絨鎖骨附近的黑髮，被她白皙的面板襯得更深。
“我穿這個可以嗎……我沒有別的裙子了。”陶樂絨一手提著裙子，一手放在胸前，哪怕裙子本身已經將那塊蓋得嚴嚴實實了。
季橋南不動聲色地轉了目光，輕輕地咳了咳，才回復她：“你穿這個很漂亮。”
陶樂絨的心跳漏了一拍，在季橋南挪開目光後飛快地笑了笑，又立馬正經了神色，也讓她完全忽視了自已其實沒有高跟鞋搭配的這回事。
所以她只好硬著頭皮穿了自已的帆布鞋，幸好裙子夠長，能將違和的鞋子掩蓋大半，讓她看起來沒有那麼窘迫。
去餐廳的路上，季橋南才和陶樂絨說明了晚上的飯局是他們工作的慶功宴，要求帶家屬出席。
“一起吃飯的都是工作上的朋友，你不想應付的話，就都交給我。”季橋南說著，又看了眼陶樂絨扣著指甲的雙手。
“我就悶頭吃飯。”陶樂絨本來還以為是隻有兩個人的晚餐，季橋南說完之後，心中的期待減了大半，緊張也減了大半。
事實證明陶樂絨確實身體力行了她的這句“悶頭吃飯”。
這家餐廳的預約排期都到了半年後，還是季橋南動用了一點關係才臨時訂到。雖說英國算得上美食荒漠，但這家店的味道卻能吸引到不少外國專業食客，就因如此，價格和預約難度也跟著水漲船高。
餐桌上的人大多都沒見過陶樂絨，可是向陶樂絨拋去的疑問，被季橋南全數擋下，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季橋南並不想陶樂絨的事情被過分打聽，於是話題只好又回到其他事情上。
季橋南胃口不佳，就算味道足夠好，他也只是吃了幾口便吃不下了，而在他身邊的陶樂絨卻吃得很認真，頗有種做研究的架勢。
實際上陶樂絨並沒有季橋南想象中的那麼認真，她早就有點心不在焉了，主要是因為她的小腹剛剛突然痛了起來，她才想起來，估計是生理期提前了。
她在桌子底下戳了戳季橋南的手臂，往他那靠了靠，說得很小聲：“我能不能暫時離開下，我想去下廁所。”
陶樂絨剛剛喝了杯冰水，這陣小腹一陣一陣地痛，她的額頭上也滲出了一些密汗，但在季橋南看來，可能只是因為餐廳裡溫度較高導致的。
走出季橋南的視線範圍，陶樂絨想起來的路上路過一家便利店，打算去買衛生棉和止痛藥。
街上的溫度比起餐廳裡低了不少，陶樂絨露在裙子外的面板上被冷風吹得起了雞皮疙瘩，她不由地加快了腳步。
便利店雖小，但好在物品齊全，正當她蹲在貨架前挑選衛生棉的時候，有人叫住了她。
“陶樂絨？”是程譯珩的聲音，聽起來頗為意外，“你在這鬼鬼祟祟的幹嘛呢？”
陶樂絨抓著衛生棉的手懸在空中，她也完全沒想到在這會遇到程譯珩，畢竟這裡離學校還有一段距離。
“啊？我買東西……”陶樂絨硬著頭皮把衛生棉抓在手裡。
也許是察覺到陶樂絨買的東西，程譯珩也有點尷尬，和陶樂絨分開結了賬。
“你之前的那個小組成員，他退學回國了。”走出便利店，兩人似乎還是一個方向，程譯珩便主動找了個話題。
陶樂絨並不清楚後續發展，只知道學院有處分，但不知道那個人已經退學回國了。
“處分那麼嚴重嗎？”
“你開玩笑嗎？不是你老公安排的嗎？你不知道？”程譯珩的幾個問句如同當頭一棒，讓陶樂絨的腦子懵了一下。
看著陶樂絨的不解表情，程譯珩擠了擠眼，頗為無語地說：“那天晚上季橋南親自找到的那人，放完狠話就走了，但是你猜為什麼這件事情沒有傳播開來。”
看陶樂絨沒有接話，程譯珩繼續補充：“因為亂說的下場就是滾回國，什麼都別想撈到，聽說那人家裡還出了不小的變故。”
餐廳就在馬路對面，兩人都沒去按過街控制器，紅燈照在兩人的臉上，過了一會陶樂絨才回過神來。
“看來他沒有打算讓你知道，那應該也沒有人告訴你他之前的事情了？他經常冒著大雨去飆車，然後出過好幾次車禍，在我們看來，他和瘋子沒什麼差別。”程譯珩說完的時候，訊號燈變綠，催促過街的鈴聲也急促地響起。
“給你一個提醒，他是那種為了目的不擇手段的人，他家的人都一個樣，你別陷太深。”
程譯珩說得很誠懇，雖然陶樂絨並不清楚最後一句的“別陷太深”是暗示什麼，但關於車禍的事情，她並不感到意外，在季橋南媽媽說完之後，她其實隱約有猜到。
“嗯，你也在裡面吃……”陶樂絨來自腹部的疼痛似乎這一陣又平息了下來，正準備回餐廳時，季橋南便推了門出來，讓陶樂絨話說了一半突然噤了聲。
陶樂絨離開有十多分鐘了，季橋南覺得不對勁才叫來服務員問情況，得知陶樂絨離開了餐廳，他便匆匆地起身去找陶樂絨了，沒想到剛推開門就看到了手上抓著一包粉色東西的陶樂絨，還有她身邊的男生。
明顯季橋南的臉色就有些不對，陶樂絨想解釋下情況，沒想到程譯珩先開了口：“好久不見，我是程譯珩，還記得我嗎？幾年前我們一起跑過山。”
季橋南沒回答，反而開口問了問陶樂絨：“你還好嗎？要回家嗎？”
說著把手裡的西裝外套披在陶樂絨的肩上，又幫她把壓住的頭髮撥出來。陶樂絨抓了抓季橋南的袖口，聲音小得只有他們能聽見：“我得去確認下是不是生理期提前了……”
說完季橋南替陶樂絨拉開門，又叫來服務員帶陶樂絨去衛生間。
之後門外只剩下季橋南和程譯珩，兩人無言地站了會，季橋南才開口：“想起來了，當年你撞壞我一輛阿斯頓馬丁，現在想起來要賠償我了？”
“我對陶樂絨沒有歪心思，只是剛剛在便利店遇到而已，”程譯珩沒想到他會提這茬，“我是她一門課的助教，認識很正常吧。”
“是嗎？我以為你該早就打聽到她是誰了。”季橋南看了眼程譯珩，眼神是很平淡的。
“……”程譯珩眼鏡下的雙眼心虛地眨了幾下，在他賣二手那天，得知陶樂絨的名字之後，就確認了她是季橋南的神秘結婚物件，畢竟打聽個名字這種事情，在圈子裡是毫不費力的。
季橋南神色冷淡了下來，開口說：“作為助教，你把她推給你們那個圈子的人，你覺得她知道了會怎麼想？ ”
季橋南的司機把車開近了，程譯珩想解釋點什麼，季橋南已經坐進了車裡，關上的車門不給他任何一點機會。
就連陶樂絨也是一出餐廳就被司機請上了車，就連再見都還沒來得及對程譯珩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