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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腳噘著嘴，嗔著臉，像一隻被主人遺棄的小狗小貓，眼含淚水，無精打采地行走在大街上。
晌午溫暖的陽光灑向大地，風兒輕吹，沿街店鋪懸掛著的各式廣告幌子發出嘩啦啦的聲響，憑添了幾分熱鬧的氣氛。街上行人絡繹不絕，小商小販穿梭於大街小巷，邊走邊吆喝兜售廉價商品。多數人都會在端午節期間走親訪友，聯絡感情，敘說親戚思念之情。當然粽子、油炸排叉、糕點之類是必選禮物。每到這個時刻，《朱記糕點鋪》的生意比平日火爆數倍，從早到晚一直排著長隊。朱記糕點遠近聞名，品種齊全，物美價廉，是河下鎮老人孩子都喜歡的口味。
排的像蛇一樣的隊伍中突然有個女人大聲喊王大腳的名字，“大腳嬸！......快來買點槽子糕吧，剛出爐的，可香了！”這是一個模樣俊俏的年輕少婦，兩條麻花辮黑黝黝的垂在腦後，笑臉綻放向王大腳頻頻招手。隊伍裡熟悉王大腳的人先後微笑著向她打招呼。
河下鎮認識王大腳的人不在少數，算得上知名人士。大腳就喜歡這種場面，擱在往日，大腳她會樂得屁顛屁顛的迎上去嘻嘻哈哈說笑一刻。可是，今日的大腳哪有那份心情，只是用眼角瞥了一眼徑直走自己的路。
大腳一路走，一路生氣，“沒見過周世傑兩口子這樣不開面的人，伸手不打笑臉人，……這次讓老孃徹底丟了面子！回頭咋想鬼三兒交待？”正在發愁，一眼看到賣切糕的老頭和他那輛獨輪車停在城門下的陰涼處，“紅棗豌豆切糕！......好吃不貴，一個大子一塊！”不知是天氣乾燥還是水喝的少的緣故，吆喝聲失去了往日的宏亮，明顯有些嘶啞。王大腳好吃這口兒，聞聲停住腳步，盤算買兩塊兒，一塊兒自己吃，另一塊兒留給閨女。忽然，她發現二狗子正站在切糕車子前，後背對著他，有滋有味一口一口吞嚥切糕，她心頭一驚，轉身要走開，結果還是被二狗子發現。
“跑啥？……我等你好大一會兒了……是不是心裡有鬼，見我就跑？”二狗子快走幾步攔住大腳，“去周家嗎？他們咋說的？”二狗突然發問，大腳還沒有準備，弄得她支支吾吾有些慌亂，愣怔了好一會兒。
王大腳迅速從慌張中鎮定下來。她不能得罪鬼三兒，還要保身的利益，憑著她嘴巴胡編一通。她抹著眼淚，裝的可憐兮兮的委屈樣子對二狗說：“這事兒我辦不了。……我受點委屈，罵我幾句也沒啥，咱就是老百姓一枚，啥面子不面子。可弓少爺就不同了，那可是鎮長的公子，一點面子都不給，罵的那話，合不上牙，沒法跟你學。”大腳哭的像個淚人，鼻子一把淚一把，傷心透了。
“大腳，到底怎麼了？周家究竟對你做了啥？跟我說，我替你出氣。”二狗被大腳蒙了，看她那可憐樣，倒生出了同情。
“唉！”大腳長嘆一聲，“大兄弟，還是不說得好，免得讓弓少爺動怒。”
“咳!……叫你說，你就說唄，真急死人。”二狗急赤白臉想知道真相，大腳卻要拿捏火候，這倆人一來一往，大腳覺得火候已到，故作神秘的告訴狗子，這裡人多眼雜，不是說話的地方，她提議去《祥雲茶館》，哪裡安靜。二狗點頭同意，二人一前一後急匆匆向《祥雲茶館》走去。
《祥雲茶館》地處西大街一個僻靜處，那裡偏離商鋪鬧區，是一個休閒聊天，談生意的好去處。茶館面積不大，只擺六張茶桌，內外裝飾卻很講究，窗明几淨，溫馨舒適。二狗和大腳來到靠視窗的一張茶桌，面對面坐下坐下，二狗向茶館小二要了一壺茉莉花茶，兩小碟點心。二狗心急火燎，顧不上品茶，忙不迭催著大腳快講。大腳卻是不急不躁，一臉平靜，端起茶杯細細品著茶，把來的路上編好的一套謊話講了出來。
“二狗兄弟，不瞞你說，原來我對周家是高看了，想必周家是大戶人家，我這次一接觸，完全不是那回事。我看啊，弓少爺這門親事不成也好，周家跟弓家門不當戶不對啊。弓家是詩書禮樂傳家，道德之家，周家什麼都不是，就有倆臭錢。相反，周世傑把弓家罵的狗血噴頭，實在難聽，牙磣的合不攏牙，我撿主要學學。……周世傑說，河下鎮有誰不知道弓家是啥根底？老一輩，少一輩沒有好人，男的在外偷雞摸狗，女的偷人養漢，一堆爛雜碎，你聽聽這話多難聽。他說弓少爺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個，長了兩個耳朵就算人嗎？鬼三兒是什麼東西？就是一個豬狗不如的畜生。......周世傑罵完兒子接著罵老子，罵的更難聽，弓家祖宗八代罵了個底朝天。最後他說，有誰會把良家閨女嫁給弓家？...趁早死了那份心！白日做夢-----痴心妄想！”
“打住！”二狗實在聽下去了喝斷了大腳。連二狗聽這話都覺得臉紅，他甚至產生懷疑，這話不像出自周世傑之口。“你說的可是真的？”
“如有半句假話，天打五雷轟！大兄弟，你要相信我，我敢胡編亂造？實話告訴你，這碗飯我吃了這麼多年，啥人沒見過，就是沒見過周世傑這樣的，嗨！真讓我開了眼界。我耐著性子聽，磨破嘴皮子解釋，好話說了五大車，可嘆人家周世傑根本聽不進去。說到底，人家根本看不上弓家，弓少爺更不在人家眼裡。你說我還有啥辦法？……我是捱了罵，盡了力，還不落好。”大腳說著說著又抹了眼淚。
“噢！……”二狗信以為真，再也坐不住了，撂下茶盅，嚯地站起來。狂妄地指名道姓大聲吼叫，“膽大妄為的周世傑，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辱罵弓家，這還了得。我得馬上稟報給弓少爺，看來周世傑活得有點不耐煩了！”二狗子真的像瘋狗一樣，丟下大腳拔腿就走。
“大兄弟，你別急，還有話得囑咐你一句，千萬不能把我倆說的話告訴弓少爺，惹出麻煩我可擔當不起！”大腳這叫火上澆油，她盼著這把火越燒越旺才好。
二狗停住腳步，沒好氣地對大腳說：“我心裡有數，不關你的事，你盡力了。”
大腳為把自己摘得更乾淨，不能引火燒身，她又說:“大兄弟你是知道的，我只是個穿針引線的中間人，哪一家我都得罪不起。弓少爺那脾氣，知道了周家說的那些話，非把肺氣炸不可，鬧出亂子對誰都不好。我被夾在中間，弓少爺一定責備我不會辦事，輕者遭他一頓臭罵，重者斷了我的生路。你是明白人，這樁婚事撮合不成，純粹是周家人腦子進水，不識抬舉，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大兄弟，當著真人不說假話，反正我該做的事做了，該說的話也講了，你是少爺面前的大紅人，你說話他愛聽，求你幫幫忙，在弓少爺面前替我多美言幾句，我受的委屈也就不算啥了。”大腳這番花言巧語，二狗聽著心裡挺舒服，長這麼大除了他媽之外還沒人如此待見他，心裡熱乎，眼圈發紅。大腳從腰間衣兜裡摸索出兩塊銀元非要送給二狗子不可，“大兄弟你也挺不易，鞍前馬後跟著跑，很辛苦，不能讓你白忙活。拿著買點茶喝吧。”二狗接過銀元，小眼笑成了一條縫，“多謝了，大腳姐！”
大腳滿臉堆笑地說:“跟姐客氣啥，有錢大家一起花，大兄弟千萬別見外。”
“您放心，我有數。”
“大兄弟是仗義之人，日後還靠你關照啊！”
二狗信誓旦旦拍著胸脯說：“您放心，從我這說，這事保證連累不到你，弓少爺那由我應對，我知道咋辦，您就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