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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刀鋒客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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彧睜著猩紅的眼,她手上提著一把不知從哪兒拿來的劍。劍上盡是乾涸的或者並未乾涸的血液,暗紅色和鮮紅色交織著。她一身雪緞被血染透,衣衫破碎,分不清哪些是她的,哪些是別人的。

她跪在地上大口喘息,面前是一具再熟悉不過的屍體。

那散落一地的、赤紗豔紅的裙襬彷彿利刃般狠狠刺傷了她的眼眸,她呲目欲裂,滿目血絲。

她喘著粗氣幾近匍匐的爬過去,抱住了臉色已然蒼白,身子冰涼的女人。

沒有呼吸,也沒有溫度。

她握劍的手在抖,整個身子都在抖,抖得劍身‘唰唰’作響。她心痛難忍,嘴裡發出不受控制的嗚咽。懷裡的女人無論她怎樣晃動、怎樣呼喚都毫無知覺,她撫摸著女人的臉頰和額頭,蜷縮成保護的姿態彷彿瘋癲地輕輕搖晃著。

“啊啊啊!——怎會如此?!怎會如此?!”

“我要你血債血償!血債血償!——”她大吼,聲音已變得嘶啞不堪,像墮入地獄的怨靈般只剩下徹骨的寒。

神智衰退,嗜血的本能佔據上風,冷腥的黑血從喉嚨裡溢位來。

有什麼東西從她背後鑽出,張開巨大的黑色羽翼,彷彿焚燒了一切的惡靈。她站起來,匍匐在她身後的巨大怪物也站了起來。她雙目赤紅,身上和臉上的傷口在那一瞬間凝固、結痂、碳化、脫落……手裡的劍已被黑焰燒得通身漆黑。

她眼裡再也看不到任何人,她只想將所有還在呼吸的人全部斬殺。周圍的人都被這一幕所狠狠震懾,害怕得本能地往後直退,更有甚者直接跪在了地上不敢抬頭。

若是再給她一次機會,她一定不會再走進那間密室!

若是再給她一次機會,她也一定不會允許她一個人進入另一間房間!

……

事情還要從十幾日前,他們還沒有下到岐廡淵洞說起。

他們一行人昨晚剛趕走一群盜賊和沙漠狼,步汜和孤雲拖了不少狼的屍體回來。妄阮雖沒有做過狼肉,但是想必也和豬牛差不太多。他弄了一些在聖朝城買的特殊的香辛料進去,把狼肉切成小塊,悉心的抹勻、醃製。

因從未烹飪過狼肉,怕腥,所以他特地多醃製了些時間。

孤雲找了些本用來取暖的斷木枯枝,削成長條狀。步汜又多弄了一處篝火,專門用來烤肉吃。不消一會兒,烤肉的香氣便傳來,一塊一塊的狼肉被串在木枝上,插在黃沙裡燻烤。狼肉連著處理乾淨的皮,在火焰中吱吱冒油。

還沒來得及沒吃晚膳,眾人便都圍坐在篝火前烤肉或者烤些饢餅吃。

本來乾硬寡淡的饢餅,配上焦香醬濃的狼肉,竟別有一番風味。

彧向來沒有那麼多規矩,所以大家都吃得很盡興。妄阮的手藝確實是好,有了他在,每次出行的伙食都有了質的飛躍。想來以前,他們出遠門,若是遇上了四處無人的荒野,大多數時候都是靠乾糧和水度日。

縱使彧從不挑食,但久了仍覺得鬱結。她有時會選擇不吃。

秋裳他們也嘗試著做過,但味道……一言難盡吧……

翌日。

本來還在營帳裡睡覺的彧被巧姑姑逮了起來。

“女郎,雖說酒足飯飽,但這可是沙漠,您總不能還是每天睡到日上三竿吧?”巧姑姑把她抓起來,已經準備好了洗漱的東西和水。

她一邊簡單的洗漱,一邊撓了撓亂哄哄的長髮。

“著什麼急?嵁山被人掘墓了?”

“……”巧姑姑又拿出了她的菸斗,修長的手指拿著火摺子,點燃了拾掇好的煙:“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的敢去嵁山掘墓?想把厄靈軍弄出來陪他下棋?”

“那就沒什麼好著急的。”

“只是蘇策來信了。”

“策兒?”彧最後隨意的抹了把臉,沾溼的幾縷髮絲貼在她的額前和臉頰。

“秋裳今早收到了信鷹。”

巧姑姑拿了備好的帕子,為她將濡溼的發撫到耳後,又為她擦乾瑩白的小臉。

“錦州有事?”蘇策一直在楚國錦州,知道他們此行的目的地,若非大事,他不會傳急信到沙漠來。

“不是,不是錦州出事。是豐州出事了——吟雪死了。”巧姑姑說這話時,一直小心翼翼地注意著彧的表情,她瞧見彧只是微微一愣,眨了眨眼,彷彿有些疑惑。

“不是安排了幾個人……”

“所以我才說咱們今年捅了高手窩了不是?”

“又是宗師?”

“兩個內修十二階的高手。”巧姑姑抽了口煙:“不過一刀就刺進了心臟,蘇策說是睡夢中被殺,應該……沒有太大的痛苦。我們的人衝進去的時候,已經晚了。那兩人並不想糾纏,殺了人立馬隱匿了。”

見彧沒說話,巧姑姑只好又講。

“蘇策說,憑風樓如今已經關了,樓主遣散了樓裡其他人,並打算把吟雪葬在樓背後的小山上。看女郎是什麼意思……”

“一刀斃命?”彧抬了抬眼皮:“確定?”

“是,蘇策派人驗過了。”

不知為何,彧竟忽然輕笑了一聲,她唇邊泛起淺淺的梨渦。

“隨樓主的意吧,我豈有資格置喙。”

“我還以為,女郎會怒從中燒,喚人追殺呢……”巧姑姑嘿嘿笑。

“我以前是這種人?”彧挑眉瞧她。

“……倒也不是。”

“那你是覺著吟雪足夠特別了。”

“嘿,明明女郎上次自個兒說了喜歡的。”

巧姑姑抖了抖菸斗頂端積累起的菸灰。

彧撩開營帳厚重的布料,清晨的寒風瞬間鑽了進來。太陽又升起來了,想必今日又是一個大晴天。步汜他們已經起來收拾了,妄阮熬了她愛喝的鹹粥。相較於中午的暴曬,清晨的溫度要低很多,她並不覺得冷,只覺得分外爽利。

她望了望天色,素白小臉看起來與平時無倆。

……

秋裳站在風口處正看著手上的地圖,那是她自己在羊皮上勾畫的。地圖很詳盡,還有些水源、建築、部落、綠洲、特殊地貌等的標註。她曾幾次來過沙漠執行任務,因此對這一帶還算熟悉。

彧負手站在她身邊,朝著風來的方向,輕輕嗅了嗅。

風裡帶著些微潮溼的水汽,不似前幾日的乾燥。

“水源應是不遠了,西南方向。”

秋裳驚訝於女郎竟然知道水源的方向,甚至能感知到遠近。但想想女郎知道這些,好像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她點點頭,也看向西南方向。

“是,約莫還有一二十里路,便能看見納目聿河的主河道。風大,黃沙有些阻擋視野,不然在這兒的高處也是依稀能瞧見的。那邊有個客棧,我們可以去那裡暫時歇腳。再順著納目聿河往前走不遠,應該就到岐廡淵洞了。”

“客棧?這沙漠裡還有客棧?”

“是。”秋裳想了想道:“聽說是叫‘刀鋒客棧’,是度漢沙漠裡唯一的一家客棧。掌櫃的是個陳國女人,九年前有人在那邊不知道用什麼法子,挖了一口地下河水的井,常年不曾乾涸。客棧離納目聿也很近,似乎不到一里路。這是去岐廡淵洞的必經之路,也是南下入海的必經之路。縱穿度漢沙漠,再怎麼準備充足的食水都是不夠的,所以旅人幾乎人人都選擇在客棧入住。不光是為了歇腳,也是為了補充一些水和食物。”

“既然已經靠近納目聿河,那應是不存在水源的問題。稍微有些經驗的江湖客,可以在沙漠打獵尋找食物,不一定非要在她那裡住宿罷?”彧有些不解。

秋裳搖了搖頭,淺淺的皺起眉頭,狹長的單眼皮很是鋒利:“女郎有所不知,這納目聿河古怪得很,它在靠近岐廡淵洞的下游,彷彿受了什麼詛咒似的,那裡淌過的河水喝不得。傳聞喝了納目聿下游的河水,會產生致命的幻覺。齋裡有人也遭過殃,僥倖回來的探子告訴我,確實是會看到奇怪的東西……”

“其他河段不這樣?”彧也覺得奇怪。

“其他河段並不如此,您看流過聖朝城的河段就清澈見底,甘甜可口,是可以直接飲用的。在靠近岐廡淵洞的下游,就開始出現問題。因此我猜測,或許不是納目聿河的問題,而是岐廡淵洞……”

彧摸摸下巴,仔細回憶了一下腦海裡有些模糊的記憶:“有點意思,我記得岐廡淵洞已經是最南邊,靠近吞赫大陸的入海口。再往南,只有一個叫窮島的島嶼。”

“是的,去岐廡淵洞的人,失蹤的五之有三。”

“如果淵洞真的有什麼東西能致幻,我們無從防備,一定要多加小心。焉知、孤雲心智稚嫩,意志力相對薄弱,下去時,你要多注意些。”彧說道。

“諾。”秋裳頷首,片刻後又道:“對了,女郎。那個客棧的掌櫃的,好像有些……有些特殊的……”

“特殊什麼?”

“特殊的……呃,規矩?”秋裳有些難以啟齒。

這時百里斯郎走了過來,鵝黃色的交襟繁花暗紋錦袍很襯他,他今日半綰著青絲,腦後插著一支海棠花樣式的金簪。正是上次在誅神山腳下的鎮上,彧為他選的那支。他面上蒙著防沙的面紗,大風吹得他微微眯著眼。

“展開說說?”彧倒是有點興趣,她望著走來的斯郎,稍稍抬抬眼皮。

雖說是心口不一、脾性難猜,但斯郎確實是美人。

“那人非要客棧內不論是打尖還是吃飯的人,跟她握手。”

彧輕笑:“握就握嘛,又不是什麼大問題。就握個手,這能算什麼特殊的規矩?我還以為要讓客人都給她摸一把!”

“這……”秋裳瞧了瞧百里斯郎,又瞧了瞧彧。

“我不握。”百里斯郎自然聽見了她們的對話:“我為何要跟她握手?荒唐,她一個客棧掌櫃的,人人都要跟她握手。成何體統?”

有這麼多體統嗎?彧咂咂嘴。

“就握個手……”

“不握!!”他甚至瞪起一雙鹿眼:“不握她能奈我何?”

秋裳弱弱地在旁邊補充:“不握就只能睡柴房。”

“呵,我便非要住,她若敢碰我。呵呵。”百里斯郎冷笑一聲:“我今日殺她,明日便將她製成人彘,後日則將她曬成人幹入藥。”

這他孃的不就是活閻王嗎?握他的手就要殺人?

“誒誒誒——不至於啊不至於啊!”彧連忙打斷他腦海中血腥的畫面,安撫這位小祖宗:“別衝動,咱想個折中的法子?”

她轉過頭問秋裳:“她非要握手幹嘛?”

秋裳摸摸鼻子:“那人是以前陳國的巫族袁氏,聽說是為了占卜。”

“住個客棧他孃的花樣還挺多……是不是每個人都要算個八字才能踏進她的客棧?”彧都忍不住開始啐起來,她翻了個白眼,忽然想到百里斯郎在誅神山醫治病人的條件,竟覺著半斤八兩。她用手肘碰了碰斯郎的手臂,故意逗他:“誒,斯郎,這聽著是不是覺得有些耳熟?你不也是這樣……”

百里斯郎就猜到她要這樣說,娃娃臉瞬間就垮了下來。

“你!再!說!一!遍!”

彧立馬閉嘴。

後來斯郎氣得不願跟她坐同一個車,板栗自然也跟著過去。她這才在車輿上跟巧姑姑講起這件事,巧姑姑笑了半天:“我就說怎麼百里公子突然去了另一輛車。”

“忒小氣,我又沒罵他。”彧手撐著下巴。

“你拿他與摸客人手的女人作類比,跟罵他有何區別?”巧姑姑嗤了一聲,看著突然寬敞起來的車輿,很是高興:“還得是你啊。”

“……”

“不過陳國袁氏,我倒是有點印象。”

“摸手一族?”

“嘖。”巧姑姑一雙格外漂亮的描了妝的丹鳳眼嬌瞪她:“林嘉以前跟我提起過,陳國袁氏善巫術及占卜,曾經是陳國開國皇帝陳平帝的占卜先生。說來奇怪,那袁氏占卜確實是玄,他算陳平帝在登基第七年才會有一子,算陳皇后四十三歲便香消命殞,算陳國大旱三年,結果竟真的如此……”

“就這?”彧掏了掏耳朵。

“還要如何?窺天命,損陰德的。”巧姑姑說道。

“那袁氏幾歲死的?”

“野史說他老了歸隱山林,好像是耄耋之年才仙去。”

“八十幾才死?那看來還不夠損,好歹給陳平帝算算他的陳國會不會在他曾孫手上滅了,盡算些不痛不癢的事兒。”彧從懷裡摸出一把花生吃起來。

“……您倒是夠損的。”巧姑姑扯了扯嘴角。

她想起來:“這不就是和溫國師一個行當嗎?”

“這哪兒能一樣?”巧姑姑不贊同。

“哪裡不一樣?不都是呼風喚雨、推測兇吉、算點良辰吉日?”

“那袁氏高五尺,猴面猿身,豆眼巨嘴,怎能跟楚國國師比?”巧姑姑也拿了一把彧懷裡的花生,女郎腰上有個銀色的小布兜兒,是妄阮給她做的。出門在外時,她常常放些零嘴在裡邊兒。瓜子、花生、蜜餞……

“……”彧睨她一眼:“看看你這以貌取人的模樣,嘖嘖嘖。”

“美色也是一種實力。”巧姑姑不以為意。

彧懶得理她,轉過頭去看向小窗外:“嗤,我跟你說這麼多幹嘛啊我……”

……

他們只行了半日,便遠遠的瞧見一棟三層的小樓。

青磚紅瓦,黑色樑柱。

一塊木質的牌匾掛在大門頂上——刀鋒客棧。

原本是紅色的懸布掛彩,久經歲月,已經變得破破爛爛,辨不清顏色。大門外立著幾根巨大的杆子,杆子上晾著幾件女子的單衣。襤褸的髒汙的掛彩和紅色的單衣皆在風中拉扯,落日餘暉灑在上面並沒有添半分暖意,看起來倒是有些許詭異。

一個灰色衣衫的女子撐著一把紅色油紙傘,正站在大門前。

目光看向的,正是他們的方向。

她忽然咧裂開鮮紅的唇,單薄的女子衝他們招了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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