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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絕崖，我們肯定不能貿然進去。”況勉嘆了口氣。
楚弋搖頭笑道：“那能怎麼辦，她明顯是保了容融。”
“三十萬精兵，不是小數目，容融若是有所動作，我們可能又要吃一仗狠的。就怕他躲在她那裡，韜光養晦。”
“這就是她想要的，”溫衍愚執羽扇，黑色錦袍：“她就是想要埋下隱患，敲打敲打我們，若是大楚對她有剷除異已的心思，她便也要剷除異已。容融，無非就是她養著的會咬人的看門狗。”
“看來她要皇子，不過是迷惑我們的煙霧彈。”
溫衍愚頷首，不得不佩服：“她答應幫我們守城，就是為了得到容融而已。所以當時越王容瑗數次傳信於她，她根本沒有放在眼裡。她一直在等，等越親王容融帶著三十萬大軍自已送上門來。”
“她那天不是傳信來了嗎，說越親王來找她了，她倒是坦誠。”楚弋道。
“她哪裡是坦誠，她是告訴我們，她沒有插手朝堂之事，她只是和與我們之間的交易一樣，和容融也做了個交易罷了。不僅要贏，還要贏得體體面面，站在世人很難置喙的制高點上。”
“吾大楚倒是要落一個野心勃勃的標籤。”
況勉不免心驚，但思來想去也沒有更好的辦法：“至少我們得到了我們想要的，這一仗多虧了她從中作梗，我沒想到吞掉越國會這麼輕鬆。容融不是好對付的，如果他死守，恐怕是場惡戰。”
“少些傷亡總是好的。”楚弋也道：“也好，她在絕崖，想來祁國就算心慌，也不敢輕舉妄動。她這一步棋，可是下得極好。別說喬、魏、陳三國，就算是祁國，恐怕這時候都得去探探她的口風。”
“她當真沒有奪天下的想法？”
溫衍愚輕輕搖首：“現在應是沒有的。”
*
容融確實是個妙人。
彧一連在絕崖待了近月餘，正逢春，絕崖風光秀麗。容融提議帶著他們去丘陵山間野營狩獵，妄阮準備了好些吃食，但熟食肉類的都被容融擋了去。
“邱山有一種野雞，尾毛呈靛藍色，又長又粗。肉質細嫩但有嚼勁，很適合用荷葉包裹埋在土裡燜烤。味道獨特，在下保證，比女郎帶去的肉食要好吃許多。”
容融今日穿了一身硃紅交襟錦袍，不比巧姑姑愛穿的鮮紅，他身上的袍子呈暗紅色，綴精緻的珠鏈金繩。黑線勾勒著梨花的紋路，黑色的束腰墜一塊硃紅的令牌。他的衣袍襯得他唇紅齒白，腰細肩寬。
“當真？”
彧今日沒有穿雪鍛，而是穿上了特製的白色勁裝。手腳處的衣襟用金線縫製的錦帛緞子纏緊，方便她在山林間穿行。
這些日子兩人漸熟，容融許是在九曲過慣了夜夜笙歌、瀟灑酒色的日子，深諳很多世家大族的逗趣玩法。
光是玩兒骰子的遊戲，他都教了彧好幾種。彧很感興趣，他新砌的院子離原來的王府不遠，他們經常相伴遊玩。
巧姑姑他們自然也跟著去，容融確實是很會安排，言行舉止也從不擺什麼王爺架子，和焉知他們也能玩兒到一起。
但因上次溫衍愚上嵁山給焉知帶了玉製的髮梳、給秋裳帶了一柄耀陽輕劍、還給院裡的其他姑娘都帶了不少錦州世家夫人之間難得的胭脂口脂薰香等物件……因此在齋裡的姑娘心裡邊，溫大人還是排在首位的。
但畢竟時常相處，他們和容融還是逐漸熟絡起來。
容融喚人牽來幾匹馬，他拍了拍馬肚子，棕馬很漂亮，盤正條順的：“雖然比不得你厄靈軍的戰馬，但我的馬，可會爬山丘喏。”
彧笑起來：“嗯，倒是獨一份呢。”
容融和彧都翻身上馬，微踢馬肚，揚鞭遠去。
彧很少騎馬，出門幾乎都是馬車。絕崖風光實在好，待在馬車裡確實是可惜了。容融對這一帶很熟悉，他帶著彧穿過樹林、踏過小溪、邁過溝壑、奔入一片青幽幽的細草平原……
“如何？”容融在馬背上回過頭來，鮮衣怒馬，少年意氣。
“很美。”
彧點點頭，賓士的速度帶起了她的衣襟，她高束起長髮馬尾，髮尾在空中晃盪。她本就生得極好看，一雙桃花眼習慣性的眯起來。
不像往常掛起的敷衍微笑，她這次真的是笑著在回答他。彧笑起來唇邊勾起梨渦，騎馬時更添了幾分灑脫肆意。
“我真的沒想到，原來大名鼎鼎的魂香齋齋主，是個這麼好哄的女子。”容融笑了笑，真心實意的發出感嘆。
“看來王爺在美人那兒費了不少心神。”彧挑眉。
容融搖頭，彷彿可惜：“心神倒是費不了，金銀倒是折了不少進去。”
“美人都得要花錢的，哪有讓你白嫖的理？”
“欸——此言差矣。”容融將馬停在崖邊，此時落日餘暉灑在斷崖之上，美得令人移不開眼。可容融眼裡並未有一絲一毫的風景，他只是看著沐浴在夕陽中的彧。
“有的美人，”他緩緩嘆息，望著彧清冷又炙熱的側臉：“要人命吶。”
彧轉過臉來瞧他，容融確實生得一副好顏色，又聰明，又討喜。但彧實在看過太多美人兒，她很難在看一個人時會揚起驚豔。
哪怕黃昏氤氳了許多曖昧的暖色，她笑時仍帶著清醒的玩味：“啊，原來你說我呢？”
容融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見彧伸腳狠狠踹了容融的馬屁股。
馬兒受驚，嘶鳴一聲，馬蹄稍轉奔向山下去了。
“蛇蠍美人要不得，王爺沒聽說過？哈哈哈哈哈哈……”
容融俯身抱緊馬脖，咬牙切齒的回過頭來看笑得前仰後翻的白衣女子。
她的身後，巧姑姑、焉知、秋裳和他的幾個僕從都騎馬追了上來，全都一臉懵地看著他衝下了山。
以為兩人在玩鬧，所以無人管他。
“彧！！——你還想不想吃叫花雞！——”他喊。
“哎喲喲，哎喲喲，快快快，你們還愣著幹嘛？快救救我們王爺啊！再不去他要被甩出去甩到池塘裡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魂香齋裡的人笑作一團，容融只會些三腳貓功夫，容融的侍衛趕緊衝了過去。倒是一位常年伺候容融的老嬤嬤笑了，她招呼著原來王府的下人收拾著空地，準備著晚上野炊的篝火。
“倒是好久沒見王爺如此暢快了。”她輕聲道。
巧姑姑就站在旁邊，立馬便聽見了，挑眉笑道：“越親王在九曲可謂是隻手遮天，何事還能阻撓王爺暢快玩樂的？”
“您不知的，”老嬤嬤搖搖頭：“王爺重情義，封地九曲後從未踏入過順城。但越王忌憚，總是挑釁和試探。兩兄弟小時候感情是極好的，可這皇家，哪裡容得下真情。王爺本想救越王，但……越王如今這般下場，王爺心裡還是難受的。”
容融想救越王的事情，她和女郎都知曉。但當時容融派出去的人趕到皇宮時，容瑗已經自縊了。巧姑姑覺得無可厚非，點了點頭。
“江山總得讓給有本事的人坐，容瑗本來就不該坐上那個位置。”
這段時間，老嬤嬤和齋里人的關係也處得極好。她和容融很像，會說話也會來事，對所有的年紀輕的人都像是對待孩子一般。
魂香齋裡幾乎沒有老人，連掃地、做飯這樣的活兒幾乎都是年輕人在做。
年紀最大的在廚房做事的王叔，也不過五十出頭。
“王爺從未想過爭奪皇位，但他要是不擁兵，或許越王不會顧念親情留他一命。做人啊，萬般難，做好人難，做壞人也難……”
“這點倒是有些像女郎，”巧姑姑笑起來：“不過咱們女郎可不是什麼好人。”
秋裳不贊同地輕咳了一下。
“你咳什麼咳，你問問女郎她覺得自已是好人嗎？”
秋裳不敢吱聲，氣得背過身去。
老嬤嬤笑了兩聲，手上正在忙活吃飯的用具，這時容融的侍衛帶著容融和受驚的馬兒回來了。
彧又站在容融身邊嘲笑他，容融也不生氣，甚至在半山腰處逮了幾隻差點兒被馬兒撞死的野兔。
他提著兔子耳朵給彧瞧，還拿了個什麼紫色的果子說了什麼，彧去搶果子，但容融又將手背在身後不給她。
“我瞧著女郎不似尋常姑娘，”老嬤嬤也往那處看了幾眼，溫和地緩聲道：“不知女郎，可有心悅之人？”
“嗤。”焉知敏銳得很，想起老嬤嬤一來就在給這上上下下的年輕人張羅親事，倒抽了口氣：“您不是想要給您家王爺做媒吧。”
“只是問問罷了，”老嬤嬤道：“我聽府上一些年輕人講，那楚王和楚國國師對彧女郎都……意有所圖，彧女郎這次幫楚國，亦是因為對他們有些情意。”
巧姑姑轉過身面朝秋裳：“看吧，秋裳，這回不是我到處謠傳了吧？你給我證明證明。女郎的情債天下人皆知，哪裡需要我去說來著。”
秋裳木著臉：“女郎沒有惹任何男子，是那些男子非要來惹女郎。”
“是是是，你家女郎最清白。”巧姑姑嘆了口氣：“嬤嬤問這些做什麼，說實話，我們也想知道女郎心悅誰。”
老嬤嬤拿了些準備好的調料和蒸好的饅頭、卷子出來。
她的心態也是出奇的好： “咱們越國雖然沒了，但王爺還是有些家底的。手下也有不少人才，雖然生性愛玩，但絕不是那種流連煙花場所之人。您也看得出來，王爺生得也是漂亮……”
您是不知您家王爺的家底，都拿來給女郎當做保護費了罷？巧姑姑心想。
後邊正搭著架子的孤雲聽了實在沒忍住，扶額，嘆氣，拍了拍步汜的背。
“步兄，好難。現在男人也得靠相貌吃飯。”
步汜看了他一眼，神情淡漠：“莫說普通男子，連王爺都要靠相貌吃飯。還有，說了許多次，我不姓步。”
秋裳耳尖，臉色不虞：“你倆的意思是女子便應該靠相貌吃飯？！”
“沒有——”
“並不——”
“不是說你。”
“爾等意思是我不是女子？！”
“……”孤雲和步祀相視一眼，欲哭無淚。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魂香齋就沒一個好脾氣的女子。
那廂彧和容融為了一個野果子打起來，但彧並沒有用內力，只是跟容融比起了拳腳功夫。
彧的拳掌利落，帶著幾分玩性。而容融特別擅長閃躲，極其靈活。
容融又一次躲過了彧抓過來的手掌。
“你讓我？”一點也不用內力，不是讓他是什麼？
“嗯，我讓你。”彧抬了抬眼，又去抓他藏在手心的果子。
容融拿高果子，跳到樹上，他笑：“為何讓我？”
“不為何。”
“總得有個理由吧？你看著不像喜歡謙讓的人。”
“怎麼都非得要個理由，”彧輕嗤一聲：“要不你自已編個喜歡的理由？”
容融也不生氣，聳聳肩：“那我就編你對我圖謀不軌。”
彧抬頭看他，輕嗤：“編得倒是挺像個笑話。”
“嘖嘖嘖。”他還不滿起來，盯著樹下找到一個長樹枝準備捅他腰的女子：“擁有三十萬精兵的前越國親王，你對他圖謀不軌，不見得丟人吧？”
“站在樹杈上像猴兒一樣的前親王？”彧睨他一眼：“還挺丟人的。”
“嘿——你這姑子！唉喲——”容融跳下來，卻被一直樹枝絆了腳，直直墜到彧的懷裡。
樹下的彧穩穩接住他，一手攬著腰一手勾著他膝蓋處。
束起長髮，清風朗月的女子一雙桃花眼，低頭斜斜看了‘花容失色’的王爺一眼。
他要起來，卻被她摁住。輕輕搖頭，聲音裡帶著幾分戲謔：“王爺，像您這樣投懷送抱的，我一概沒興趣。再來一座金礦，我或許考慮您上我的床榻？”
這回容融是真的鬧了個面紅耳赤，也不顧什麼王爺形象，低聲罵起來。
巧姑姑咂咂嘴：“嬤嬤，您家王爺……喜歡躺下邊兒？”
“……”老嬤嬤瞧著遠處一摟一躺的兩位大人眨眨眼，硬生生地：“彧女郎……英姿颯爽，倒，倒也是，挺般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