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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秋裳嘆了口氣，但她在確認了魂香齋的人沒事兒後就像一個沒有感情的數人機器，走到彧面前伏在她耳邊：“女郎，少了一人。”
彧看她一眼，有時候也為自家人毫不遮掩的冷漠無情感到些微的無語。
這還用匯報嗎？
馬副將都栽地上了。
令彧吃驚的是，眾人多多少少都掛了彩。
巧兒還好，只是臉色有些蒼白。溫衍愚也算體面，只是青絲有些散落，唇色白了許多。百里斯郎的玉佩碎成兩半，手上有些擦傷。
焉知眼眶含著淚，左腿上有兩道鞭傷，應是自已不小心弄傷的，但不深，只是刮破了皮。
孤雲臉色是最難看的，一張俊俏的臉彷彿失了魂，他臉上也有幾道抓痕。況勉右臂有一條很深的傷口，他隨意撤掉了自已兩隻本來就斷了的衣袖，露出了結實、小麥色的手臂。肌肉隆起，很是漂亮。
彧多看了兩眼，然後被溫衍愚意味不明的輕聲咳嗽打斷。
況勉扶起癱坐在地上的馬軻，劍眉擰著。
“到底怎麼回事？你們看見了什麼？”
“我……我不知道……”馬軻搖搖頭，紅著眼：“我不知道譚傲到底看見了什麼，我在霧裡睜開眼就看見自已站在戰場上，很多，屍體和兄弟……敵人打到了我們都城外，我們快要守不住了，然後我看見將軍您在向我求助……我知道自已很可能是在幻境之中，但這太真實了，我甚至聞到了戰場的硝煙和血腥味……我用小刀紮了自已，才勉強穩下心神沒有踏出石板路……”
“但我好像聽見了譚傲的聲音，他在吼，然後是拿著刀亂刺的聲音，他好像瘋了一樣，我聽見他跑得很快，直到腳步聲消失在我的旁邊……我試圖尋著聲音去抓他，但我根本碰不到他……”
彧抬抬眼皮。
巧姑姑挑了挑眉。
況勉也紅了眼，自已的副將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死了。他甚至不知道他究竟遭遇了什麼。
馬軻身上的血，大部分應是譚傲的，他在衝下石板路前一定經歷了很殘酷的爭鬥或掙扎。譚傲亦不是魯莽之人，走上石板路前彧的話，大家一定是記在心裡的。但他一定是忍受不了，才會衝下石板路尋求解脫。
縱然沒有看見譚傲的屍體，但想必已經凶多吉少。
溫衍愚上前安慰了幾句，神色也是不忍。
焉知說她看見了鬼，一直在追她。三個副將幾乎都是在戰場或者被刺殺的場景，秋裳看見了把自已被賣到鬥獸場的那個人，正拖著小時候的孤雲把他丟進關著獅虎獸的籠子裡。
況勉的幻境重現了他父親被殺害前的場景，當年他只有三歲，被他的父親藏在櫃子裡，所以他想要衝出去救他的父親……況勉的這個家事在吞赫並不算秘密，因此他講出來時沒有什麼猶豫。
巧兒則怎麼都不願意說，但彧也能猜到多半是和焚燒的詛咒有關。百里斯郎也不願說，冷著一張臉。
溫衍愚只是說他被埋在漫天的大雪裡，其他便沒再多說。只是看向她時的眼神，多有哀怨。彧猜了七七八八，有些心虛。
每個人的幻境都不一樣，量身定做。
“女郎看見了什麼？”
焉知打量她，很是好奇。她確實過於體面，她甚至連頭髮絲都沒有亂。
“唔……”她又從小兜裡拿出糖餅吃，眨了眨眼：“我看見一個顧姓的少年，他喊我隨他一起去錦州。”
“就這？”焉知咋舌。
“就這樣，反覆喊我跟隨他去錦州。”
百里斯郎冷笑：“呵，別人生裡死裡，你情裡愛裡。”
“……咳咳！”彧被他這話弄得嗆起來，巧姑姑連忙拍她的背。
她比其他人更有興趣，湊近彧：“哪個顧姓少年？我怎麼不知道？”
大家都靠得近，百里斯郎正在為受傷的人包紮治療。所以
“嘶！百里先生……”
“您……您倒是輕些……”劉奇疼得齜牙咧嘴，又不敢衝撞於隊伍裡唯一的大夫。
百里斯郎瞪了他一眼，下手越來越重。
溫衍愚也抬眼看過去，低眉淺笑，眼眸微微眯起：“哦？哪位顧公子？”
“……”
….
…..
關於所謂的顧公子，彧沒有解釋。
她也沒辦法解釋，因為記憶的缺失。
她看了看這個空蕩蕩只有一前一後兩扇門的石屋，眾人都在原地休息。這麼一折騰大家不僅身上很多帶著傷，而且都有些疲乏，所以決定在原地休息一陣。他們補充了些食水乾糧，步汜拿了乾的餅給她，她不吃，還是隻吃小糖餅。
“今天還沒過完，妄阮給您備來解饞的小糖餅就得被您吃完。挑食的話，明日便沒有吃的了嗷。”
巧姑姑只是簡單地吃了口水，她想讓彧多吃些肉乾和水。但彧幾乎不喝水，除非甜食、小吃被吃完了，她也不會吃另外的乾糧。她還給彧帶了些易儲存的果子，彧倒是吃了些，但最終還是吃起了小糖餅。
“我不挑食。”彧說。
“是不挑食，反正每次都先撿愛吃的吃完才行。”
“是誰這麼泯滅人性，先撿不愛吃的吃？”她不解地眨眨眼。
“……”
倒也……是。
彧沒受傷，精神最好。她站起來轉了轉，倒沒有再觸發什麼機關或者白霧。難道剛才麒麟的咆哮聲真的只是提示？不可能啊，那聲音可不像是幻覺。再說了，既然佈置法陣的人遵循陣法相關的規則和邏輯，那麼……
“金銀財寶呢？”彧摸摸下巴。
百里斯郎又開始處理下一個傷者，眉目清淺，睨了她一眼：“有命出來就不錯了，如果進來的人不知道那條石板路不能下來，還不知道會死多少人。還金銀財寶呢，有命進來找有命帶出去嗎？”
“可有麒麟必有財寶……”
溫衍愚想了想，似在腦海裡搜尋記憶：“機關圖上似乎也沒有勾畫財寶的觸發位置……”
她摸索著牆壁，圍繞著牆壁走了一圈，最終在入口的石門附近摸到了一個凸起。四四方方的，上面雕著些獸形的紋路，摸起來像是麒麟的模樣，但看起來又像是什麼都沒有。就像是空氣一樣，如果不去觸控，根本就發現不了這裡還有一個機關。
“誒嘿。”她眼神閃了閃，回過頭看向正後方大多都注視著她的人：“小心點，我找到一個按鈕，應該是個機關。”
她提醒過後，果斷的按下按鈕。
石屋的中間又是升起一陣白霧，不過這次的白霧並沒有像上次那樣瀰漫整個屋子。白霧只集中在中間的部分，巨大的轟隆聲響起。彷彿其中還夾雜著猛獸的鼻息和嘆氣聲，彧聽得不是很真切，不能確定。石屋中間的地方坍塌又重組，再次堆砌成平臺緩緩升起。
白霧散去，石屋中間竟然真的出現了無數的金銀珠寶。
一時間，整個屋子被金銀的亮光照亮，哪怕是見多了金銀財寶，但如此數量巨大的一次性出現在眼前，或許眾人都是第一次見。
不僅是金銀，還有大量的宛如明燈的夜明珠，甚至有些宛如成年女子的拳頭大小。還有些綾羅綢緞、玉鼎、寶劍、利刃、寶石……這種東西在他們眼前，堆成了小山。
彧走進金山銀山裡晃了一圈，又揹著手走了出來。
除了幾朵煙紫色的花，她什麼都沒拿。
“閣主，這些是……假的？”劉奇嚥了口口水，雖說不是貪財之人，但如此數量的財寶著實是震驚了他。但瞧著彧從那頭穿過珠寶堆，卻什麼金銀財寶都沒有拿就走了出來，他以為這一切也只是幻境而已。
彧聳聳肩：“真的啊，都是真的。”
“那您……您為什麼……”為什麼不拿。
畢竟是她開啟的機關，也是她找到的財寶，一路上也多虧了她的提醒他們才能活著透過回魂路。因此在劉奇心裡，讓魂香齋的人先拿先選自是應該的。
更何況，看國師和將軍對這位閣主大人的態度……他們幾個就算有心要爭，也得看看上頭的大人怎麼想才是。
況勉自然是覺得該魂香齋先選，抬頭看了看彧，很是認真：“彧，你們先選。餘下的，我們要。”
彧將手裡的花遞給百里斯郎，花很新鮮，彷彿剛剛採下。但她卻是在一個寶匣裡發現的，那隻寶匣裡只裝了這麼一把花束。
百里斯郎接過來，唇角愉悅地勾起來。
彧努努嘴，轉身問巧姑姑：“有沒有想要的？”
巧姑姑抽著煙搖搖頭：“我無所謂，看女郎想要什麼。”
“我看了一圈，沒什麼想要的。”她回道：“焉知呢？秋裳呢？”
想想應該是女孩子，可能對珠寶首飾有些興趣。
誰知道魂香齋的人真的是超乎他們想象的見過世面，連下面的親衛面對這樣的財寶都不為所動。焉知正梳理著她因為跑動而散亂的長髮，搖搖頭。
“沒興趣，女郎可看見什麼玉梳？”
“沒有。”彧想了想：“喜歡玉梳？下回喊齋裡給你做一把便是。”
秋裳也興致缺缺，更別說步汜和孤雲，他們連眼睛都沒抬一下。
“斯郎呢？可要些珠釵？”
“你覺著我比你親衛還缺錢？”百里斯郎哼了一聲。
彧這才轉過身，對著況勉：“況將軍請便，我們沒有想要的。”
這般話輕言輕語，把這麼多的財寶就這樣拱手讓人。其實況勉一行人的目的倒也不是為了財寶，而是為了那些神兵利器。裡面的刀劍看起來似乎很不一般，或許仔細翻找還能找到一兩本兵法或秘籍。
不過也是，魂香齋的齋主已經到達如此武功造詣，她還需要什麼秘籍？她甚至連一把武器都懶得拿。無人不知魂香齋富可敵國，但如今看他們的表現，你才能深刻的體會到他們是真的看多了金銀財寶，才會如此波瀾不驚。
彧下去看的時候，就像是逛集市一般，挑挑選選，都還沒看上。
“這麼多，你們要怎麼弄走？”
“我們有特殊的訊號器，後面的人會跟過來。”
“這個房間可不是你再想進來就能進來的，你們最好是將想要的東西搬到進來的大門外。特別想要的，隨身帶著。”說完，彧將手上捏著的狀似麒麟的白玉放到況勉眼前，她笑著，眯起了好看的桃花眼：“哦，對了，這是剛才在牆壁機關上摸到的。搬財寶時，需要有一人帶著這個東西首先走進去。唔……而且我感覺它應該能讓你後面進來的人找到這個財寶，當然，只是感覺。”
確實只是她的感覺，在她把這塊玉從機關上扣下來時。
“……”他微微心驚。
況勉謝過她，接過了麒麟白玉。
不過剛才彧從珠寶山裡走過來後，一直沒有說麒麟白玉的事情，而是等到他們都表態讓她的人先選，她才放佛想起似的拿出白玉。如果他們在看見財寶的一開始直接搶奪……可能那個局面不會像現在這般和諧。
她從來不像她表面上看起來的那樣人畜無害、與世無爭。但她這一路上的表現，很容易讓人誤以為她是個脾氣好、性子軟的人。
除了她的人，她對誰都保留了三分戒心。
哪怕是這段時間，她彷彿特別青睞的國師大人。
溫衍愚倒是沒有什麼表示，他彷彿對她此舉習以為常、早有預料。就在她一個人去摸索機關的時候，他就拉住了想要一起去瞧瞧的況勉。他知道況勉沒有別的意思，但以他對她的瞭解，她疑心是極重的。
這番試探和謙讓，她是想看看況勉的態度，也更是為之後的行程做一個鋪墊。畢竟已經形成了一個隊伍，如果相互猜忌，對所有人來說都不是一件好事。她要確定，確定對方對他們沒有歹意。
王巍、劉奇、馬軻也都不是傻子，馬上也看出來其中深意。
紛紛擦了擦額角的冷汗。
幸虧他們沒有莽撞著想要去爭搶些什麼。
“國師怎麼不早些提醒我？”況勉低聲問溫衍愚，只用了他們倆能聽見的聲音。看國師的樣子必定是對彧有所瞭解，才會在那時攔住了想要跟上前的他。
溫衍愚笑笑：“將軍不是那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