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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拉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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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給他慣了性子。”

她說完,直接走向溫衍愚的房間。

“叩叩叩——”

“請進。”

她在門口敲了敲敞開的門,溫衍愚正疲憊地半靠在床頭,腰上枕著軟墊。他好像知道她會來,茶桌上擺著些舒客一行人帶來的茶點和油酥花生米。

幾塊棗泥酥、幾塊南瓜玉露糕,看模樣是皇宮裡的東西,做得比尋常的樣子精緻。

溫衍愚慘白著一張臉,但眼睛下方有些淡淡的烏青和不正常的潮紅,很顯然他在發燒。

他的小奴將屋子地上的狼藉收拾乾淨後退下了,張淳給他上藥包紮完也欠身退步出去了。

況勉不知道幹嘛去了,恐怕是想著幫不上忙,也莫要在那不大的房間裡看著亂添堵。這屋裡子沒有其他外人,這油酥花生米總不能是他吃的吧?

他衣襟微微敞著,房間裡四個角都燒著火盆,很暖和。

腹部下側偏右的位置纏著紗布,一圈又一圈,腰肢勁瘦纖細。

“喝藥了嗎?你這燒得厲害。”她走過去,手背輕輕貼上他的額頭。幾乎是滾燙的溫度,顯得她的手格外的涼。

溫衍愚被這涼涼的觸感激得微微一顫,他腦子裡並不算太清醒。但額頭上涼爽的溫度讓他覺得舒服,他忍不住往她的手心貼了貼。

既然她知道他是誰,他現在也無需假裝矜持、有多顧忌禮數。

“沒呢,下人煎藥去了。”他說話聲音低低的,有氣無力。

彧坐下來,在他身邊,找來一個薄毯子疊好,放在他有些無力支撐的脖頸處。軟墊子雖然很大,但是不夠高,他的頭並沒有很好的支撐。

她拿出一個緊口的小紫瓶給他,他開啟聞了聞。

“仙肌露?”

“嗯,”她回道:“你肚子上的傷口很深,待傷口好些了,你用這個每日擦。”

說完,她又從懷裡的另一個小瓷瓶裡掏出一顆散著清香的丹藥,捏著就往他嘴裡送。溫衍愚握住她的伸出的手,無奈地笑了笑,鳳眸溫柔地睨著她。

“我並無性命之虞,無需吃兩顆魂香散,此藥精貴,我知曉你也不多。免得……免得你又要去求那人。”

彧想起百里斯郎陰沉的臉,頓了頓:“我不求他。”

“那用何物換他為你費心配置丹藥?”他挑了挑眉,眼裡氤氳著忍耐的神色,“用一個又一個毫無道理、胡攪蠻纏的承諾?”

他就應該殺了百里斯郎,但他又怕她怪他。

她眨眨眼,想到應該是況勉跟他說了些什麼。

譬如魂香散,譬如解毒,譬如第三個承諾。

“你早晨去找斯郎,便是為了這點兒事兒?”

“這點兒事兒?”溫衍愚收斂了唇邊的笑意,他微微眯起眼,語氣中帶著危險:“女郎覺得這個承諾,不過稀鬆平常是嗎?我不過是一個與你無關的男子,女郎何嘗會在意,更何談喜歡,是嗎?”

她能想象嗎?他有多氣憤,當時他從況勉嘴裡聽到的,她承諾給百里斯郎的條件。

不能心悅於他——為何不能心悅於他?他應該覺得驕傲嗎?百里斯郎一眼便覺得他好似威脅到他了。

他生氣了,他喚她女郎了。

“我倒沒有那個意思,你別亂想。你……”她嘆了口氣,安撫似的拍了拍他暖和的手背。卻被他立馬抓住,十指緊扣。

他看著她,稍微有些脫力似的喘了口氣,一字一頓的說:“用了他的藥,我可以還給他一刀,他可大方來刺我。但是那個承諾,一絲一毫也做不得數……”

頓了頓,他彷彿有些痛苦的閉上眼:“我知你……無意於我,十年前我便知。你不要我,不想將我留在魂香齋,也不過是因為覺得我心思重、野心大,覺得我善用人心、兩面三刀、唇蜜腹劍……我知,我怎會不知。”

“不,不是……”

“那便是你知曉我年少時便已心悅於你……”他睜眼開,眼尾輕紅,瀲灩著嬌豔的美,“我是想報仇,我是想要權力,我也是想要……可那時我從未傷害過你,我也從未利用過你。巧姑姑容不下我,你也容不下我,是嗎?”

是。

彧望進他的眼睛,說不出騙他的話來。

當年巧姑姑早就發覺了他暗中的動作,雖然並未傷害到魂香齋,但確實藉著魂香齋的名義,幫他尋求了很多便利。

那一年裡,他殺了不少人,一些以前欺辱過他的人,或者那些人的家人、朋友。

彧不是不知道。

直到他,在竹林裡練武時,佯裝被她傷到。

彧趕緊檢視,卻被他珍重地輕輕吻上額頭,心意躍然眼裡。

那是她並不準備打破的邊界,是她腦子裡頑固不化的隔閡。

“或許出去對你來說更好,齋外面的世界更廣闊,你不是籠中鳥,你是雲中雀。不是嗎?”她輕聲道,將手裡的魂香散遞到他唇邊,他卻不願意張嘴,“你又何苦跟我固執?你總不能說我當年從廢墟里把你救出來,是個錯誤吧?”

“你比斯郎通透,你知曉的,這並不是什麼好事。”她斟酌了一下措辭,糾結於是否真的要把天窗開啟。

她不願意談論男女之情,她甚至每次遇見這種問題都選擇不面對。但這次她彷彿是對他妥協,基於欣賞和隱晦的沒被發現的心疼。

“你予我的心意,不該在你平步青雲、春風得意的一生裡成為拖累。”

“衍愚,慢慢再長些年歲,你會發現愛不愛沒那麼重要,甚至有沒有人理解你都沒那麼重要。以你的聰明才智,必能所得皆願,萬事無虞。”

“那什麼重要?”

“你自已最重要。”

他斂著好看的眉頭,腦袋燒成一團漿糊,不贊同但說不出反駁的話。

她還是喂他了魂香散,因為高燒,他神色有些迷離。然後他的小奴端著藥湯進來了,並不燙,小奴服侍他將藥喝下。

他不像她,她十分討厭吃苦味的東西。所以溫衍愚喝藥時,一小口一小口,眉頭都沒皺一下。

但待他喝完藥,她還是給了他一顆從百里斯郎手上順來的飴糖。

像是哄小孩子那般。

她又扶著他躺下,並不熟練的為他捻好被子。有人在門外,因為屋子裡燃著爐火,所以房間並沒有全部關上,只是輕輕掩著。窗戶開著,透著風。因此屋子裡雖然暖和但並不悶熱。

她從垂簾裡看出去,一個灰色的身影不安的立在門外。

應是袁元。

“多睡一會兒,莫要再到處亂走。”

她站起來,他拉住了她。

“你要走了?”他望著她,眼底全是眷戀。

看來她說的話,他根本沒有聽進去。他哪裡聽得進去,腦子發燒燒得迷迷糊糊,再加上若幾句話就能勸退他,他亦不會被她丟在江南的大雪裡。

如此固執。

“我不走,我就在屋外看話本。”

“屋內也可以看,”他頓了頓,神色流轉,“我喚下人給你備了茶和點心,若是不喜歡,我再喚人重做。”

“我在屋裡吃東西,你睡得著?”

“你走了我才睡不著。”他回道。

“睡吧,不走。”她輕笑,抬手撫上他的眼,他應是睏乏極了,湯藥裡有安神的藥材,更是加劇了他的疲憊。

她話音剛落,他便緩緩閉上了眼,長睫如翎,輕輕在她手心煽動。

門外的灰色身影很快消失了。

*

*

“當年女郎……到底是因為什麼?是因為忌憚他的城府,還是說……”

“不,是害怕。”彧抿了一口茶,“是因為我害怕。”

“害怕什麼?”

“害怕……感情。”她想了想,誠實道。

“我能花一百年的時間去尋找一塊記憶的碎片,但我不能花幾百年甚至無數年去愛一個人。頑石不能愛上花,那愛太短暫,而等待太漫長了,我太自私,我覺得我做不到。”

“我沒有辦法再創造第二個你,我不能那麼做。”

“我?”巧姑姑挑眉,抽了口煙:“萬一這對他來說,也不是什麼壞事。”

彧低頭輕笑,手裡的話本揚了揚:“你把我看得太高尚了,我只是覺得這對我來說,是一件壞事。喜歡了一個人,在看著他老去、衰落、生病、死亡,對於我自已來說,太殘忍了。”

“當年女郎也是懷著這樣的心情,然後一時衝動救下了我?”

彧點點頭,自嘲般的笑笑:“我當時覺得自已太寂寞了,這無數年來,我什麼都沒有留住。我不知道自已該做些什麼,我的記憶也隨著時間流逝而褪色。我喜歡的東西都會壞,我喜歡的人都會死。”

“那時你才十幾歲,是從小便留在我身邊的人。為了救我,你那樣疼,我卻無能為力。我深知自已不該那樣做,那樣會把你拖進地獄。但我真的沒忍住,然後我做了什麼,呵,我讓你每幾十年便要重新經受一次焚燒而死的痛苦……”

“女郎可是覺得孤獨?”巧姑姑聲音低柔。

“孤獨?是的吧,有時候會覺得孤獨。但事實上,活久了會發現,沒什麼值得我們覺得孤獨。偶爾孤單,偶爾寂寞,偶爾荒涼……人們將節日賦予意義,不就是為了抵抗人生的荒涼麼?”

巧兒看著她低落的模樣,心底疼得不行,忍著淚,拉住她的手:“女郎,我未曾覺得不值得,我亦未曾覺得痛苦。如果當時的我知曉只需每七十年死一次,就能永遠留在你身邊,我亦會那樣選擇。”

“如果不是女郎,我連吞赫大陸到底有多大都還不知道。我亦不知道江南有那麼漂亮的柳樹,北魏有好吃的豆腐,盤日有好看的美人……我不曾後悔過,我說過,我把這當作恩賜。”

彧低垂著眉眼,搖搖頭:“可我好痛苦,我每次見你被黑焰焚燒,我真的好痛苦。我以為自已不會再痛苦了,我以為幾千年的時光足以將我磨損得麻木。可事實上,你是我唯一的陪伴。但陪我卻要以這種殘忍的方式作為懲罰……”

她知道的,她又怎會不知。

她死在冬天,所以每次的焚燒之刑都會在冬季發生。

她從灰燼裡爬出來,開啟門看見的,都是立在雪中的女郎。

她站在門外守了一天一夜,雪在她腳下積了五寸厚。

頭上肩上皆是積雪,哪怕巧兒渾身疼痛不堪,她依然向她扯出最輕鬆的笑。

相對於身上的疼,彧的難過更讓她難以忍受。

她伸手抱住彧,雖然彧高一點,但她本就比彧骨架大些。彧的容貌一直就像一個剛及笄的小姑子,清瘦、單薄。

她攏住彧,輕輕拍著她的背。

“女郎覺得抱歉,但我卻要謝謝女郎。希望幾百年後,我還能這樣抱著女郎。我們還要一起到處去吃很多美食、看很多美景、睡很多美人……”

彧本來還在低落,這時卻笑出聲來:“睡很多美人便算了罷……”

“欸?這裡又沒有別人,撇這麼清?睡美人不是女郎的愛好嗎?”

“你又開始汙衊我了是吧?”

妄阮過來問女郎晚上可要吃南喬燕城流行的一款米皮叫‘美人笑’,也不麻煩,只要有米磨成的米漿和蒸籠即可,因為米皮顏色微微有些淡粉色,所以被戲稱‘美人笑’。

妄阮可以做成酸辣的湯底,寒冷的天氣吃一碗,甚是美味。

“吃吧吃吧,吃美人。”彧說。

“吃吃吃,給女郎上個大碗的美人。”巧姑姑哼了一聲。

“?”妄阮滿腦子問號。

*

*

溫衍愚醒來的時候,聽到了輕微的翻書聲。

她並未食言,她沒走。

楚國竹少,錦州紙貴,像話本這樣的玩意兒還只是權貴的消遣。尋常百姓想要讀書認字都是難事,更何況是看一些趣異的江湖話本。

她面前桌上的話本摞了一尺高。

“你沒走。”

“不是答應了你麼?”

他撐著坐起來,臉色好了很多。

“什麼時辰了?”

“唔……大約丑時?”她抬頭想了想,眼神又落上了話本。

溫衍愚神情溫柔,低笑:“什麼故事,這麼著迷?”

“《焚香》,最近吞赫最暢銷的江湖話本。表面上講的是一個尼姑和狐妖的愛恨糾葛,但事實上是在講那個江湖的殺人懸案以及人妖相處之道。我看到最後兩章,很精彩的。”

彧言簡意賅的大致講了兩句,又與他講了幾處書中精彩的情節。

溫衍愚聞後有些詫異:“狐妖與……尼姑?那狐妖可是男子?”

“是啊。”彧立刻點頭,轉過頭來瞧他,打量一番道,“可漂亮呢,那狐妖。有點……呃,像你。”

彧只點了一盞夜燈在她的桌上,房間不大,但溫衍愚的床那邊還是昏暗的。只有一點昏黃的光線灑在他的臉龐,他額間的殷紅極其漂亮,就像話本里的狐妖。

他微微低著頭,唇角勾起豔色:“哦,是嗎?那很可惜呢,彧不是尼姑。”

彧嗤笑一聲,沒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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