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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問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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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風霽月的溫大人站在門口,他攏著銀色的大麾,一根紅色的絲帶半綰著長髮。兩縷耳旁的、未紮好的髮絲垂落下來,他額間一點殷紅,撩人眼眸。

燭火不夠亮,可月光如螢。

見她開啟門,他微微欠身,鳳眼低垂。雖然臉色依舊蒼白,但整個人狀態好了許多。

他在她面前亦不再藏著內息,她能清晰的感受到穩固的內力流動。

三顧茅廬?

“見過……女郎。溫某不得以叩門致謝,前幾次恕溫某身子乏頓未能親自致謝,誠意著實不足。女郎確實該將某拒之門外,那琉璃盞是溫某在魏國尋來的粗製玩物,想來亦是不得女郎喜歡。但某心有慼慼,甚覺女郎救命之大恩無以為報。此番深夜叨擾,實屬不合規矩,還望女郎見諒。”

明明是她將他拒了好幾次,他說得反倒是他的錯了。

這話裡話外文縐縐的,聽著有幾分彆扭。

見她沒有說話,溫衍愚也並不著急。他只是在寒風中輕咳幾聲,白皙修長的手攏住唇鼻,身子微微晃動了兩下。蒼白的臉因咳嗽而泛起不正常的紅暈,脆弱的就像一朵一掐就折的蓮花。

彧微微蹙眉,忍住了想要去扶他的手。

“溫大人請進,夜裡寒涼。”彧讓開身子,讓溫衍愚進了門。

“多謝女郎。”溫衍愚鳳眼輕佻,眼裡浮出真切感謝的神情。

屋子裡一直用爐子溫著茶,彧轉身給他倒了一杯熱茶。他坐在茶臺旁,道謝著接過去,不小心觸碰到彧的手指,他的手很冷,彷彿冰一樣刺了她一下。

彧暗暗嘆了口氣,又尋來屋子裡的爐子放到他面前取暖。

“溫大人的致謝我心領了,其他的,勿要多費心了。”

溫衍愚眼神流轉,姣好的唇瓣因熱茶而回溫,呈出淡淡的粉色。

“可是琉璃盞不合心意?溫某可再尋……”

“也不是不合心意。”她還挺喜歡那套琉璃盞的。

溫衍愚微微眯起眼:“哦?那是因為,百里先生……不喜歡?”

彧右手撐著下巴,手指扣在她方才正在看的話本上。

“嘶……小孩心性。”

她說得沒頭沒尾,溫衍愚卻彷彿瞭解了全貌。

溫衍愚抿了口茶,輕笑垂首,長長的睫毛掩蓋了他的神色,那眼底卻並無笑意:“到底是不是小孩心性,女郎應是知曉。若是真的喜歡,怎會勉強對方?溫某對此向來愚鈍,但若換作溫某,某必然不會阻止心儀的女子得到想要的東西。這何嘗不是一種綁架?啊,抱歉,恕溫某一時心直口快,逾越了。”

“……”

彧眨眨眼:“溫大人年紀輕輕,知道何謂喜歡?”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還談著感情之事,確實不妥。但他總是提,總是點。彧本想裝傻都做不到。雖然深知他此番來,不光是為了簡單的致謝。致謝而已,何必深夜造訪?合著她的喜好送些值錢的物件,完全無需如此費心。

“溫某確實不懂。”

“那溫大人又以何來教我?”

你小子不管這事兒不成嗎?

“女郎莫要怪罪,只是莫名覺著女郎甚是親切,溫某一時欠了考慮,失了妥當。”他又低垂了頭,紅色的絲帶從他耳旁劃過,垂落前胸。銀白的大麾襯著他紅色的絲帶,美豔得像是彧話本里的半夜奪人性命的狐狸精。

“可某對女郎,真心實意。溫某的命乃女郎救回,某萬不可能哄騙與女郎。此番來,亦是想與女郎熟稔些。女郎待百里先生自是溫存,與某倒是生分。咳咳咳咳,不知是否是某,心存妄念了……”

說話間,他還虛弱的咳了幾聲。

好一個真心實意,你這話倒是越說越嚴重了。

彧睨著他看了半晌,沒說話。

溫衍愚始終是淺笑著,與她對視的眼神繾綣柔意,面上絲毫不動聲色。

她想起今日樓下見到他便跪了一片的‘況勉的人’,想起這段時間發生的不少事情,又想起一些往事。她嘆了口氣,她最近常常嘆氣,嘆得巧姑姑都以為她是心情不好,時常關心。

她與他相對而坐,約莫不過兩臂距離。

她慕然向前探出身子,伸手拉住他大麾裡雪白內衫的腰帶。溫衍愚猛然被向前的力道扯了一下,往前稍稍俯下身子,他耳垂上墜著的細長豔紅細繩往前一勾,幾乎要碰到她的臉頰。

如此放浪無禮的行為,他卻任由她施為。

“溫大人的腰帶,今日怎麼沒掛在我身上?”

溫衍愚只是頓了一瞬,修長的手指握住茶臺的沿端以穩住身子。他右手中指處有微微的紅痕,不注意瞧一般很難發現。

“哦,想來溫大人對我甚是瞭解。哪有什麼莫名其妙的親切,是吧,允兒。”

她並沒有問他,她如今很確定他是誰。

溫衍愚這才抬起眼皮,他看向她,琥珀般的眼眸裡並沒有緊張或者驚訝。他只是靜靜地瞧著她,彷彿她只是事隔經年的認出了他。

他眼尾帶著天生的輕紅,漂亮得像是女子精心勾勒的妝。這張臉哪怕是看個一萬次,亦會感嘆其風華扶搖無匹矣。

允兒。

多麼令人懷念的名字。

這是她當年自艾州戲園救了他,為他取的名字。

他其實不是沒有名字,他也沒有忘記自已的名字。他當時只是覺得,‘那便重獲新生吧’,‘忘了過去’,跟著她一起重新開始。

可這並不是重獲新生,至少成了他這十年來,另一個噩夢。

那個叫允兒的少年,在夢裡一次又一次被丟棄在大雪裡。

無論他是誰,叫什麼名字,擁有何種身份……她好像都不要他,她都選擇了旁人。

他不配她,這件事情,彷彿從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經註定發生。

溫衍愚笑起來,柔唇皓齒,胸膛隨著笑意微微起伏。他並不驚訝她認出他來,他甚至一直在期待,她到底何時才能認出他來。

那日在憑風樓,他騎在馬背上抬首遙遙望向她。她憑欄而立,眼裡只有陌生的驚豔。

十年時間,她完全忘了,絲毫認不出他。

他眼神看向她扯著他內衫腰帶的小手,低低道:“女郎怎麼確定……”

彧聞到他身上彷彿是雪松的薰香,她另一隻手撫上他微涼的右手,指腹在他中指尾處按了按。

“你這裡,是不是應該有一枚木戒?那日在憑風樓,你為何要殺吟雪?”

“你戴木戒是為了什麼?你明明知道這些無用的玩意兒只會讓我多想,你想提醒我?還是說你想諷刺我?……”

她不放過他一絲一毫的表情。

溫衍愚陡然睜開了眼,那是一種竟然被發現了的玩味和戲謔。

認出他是允兒他確實不驚訝,只是……

“女郎在說什麼,我聽不明白。”他挑眉笑。

彧搖搖頭:“那般卓絕的箭術,毫無世家子弟的花架子,那是一箭一箭射出來的真功夫。我以前教過你射箭,所以你不該用箭殺人。我那時便懷疑,會不會是你。哪怕你易了容,我還是懷疑。”

“哪有這麼多內修宗師之境的人?最近太多高手頻頻出現在我身邊。笑死,我當時還真的在想魂香齋是不是真的惹到了什麼連我也不知道的勢力。”

他抿了抿唇,凝著眼前近在咫尺的嬌俏小臉,滿是藏了又藏的眷念。

不知道他是否有在聽她說話,他只是認真的看著她。

“方圓驛站的賣畫書生劉昶,也是你吧?畫作得太好了,下次裝你也裝得像點。楚國重文,這般丹青筆墨,還愁那上錦州的盤纏?哦,對,你還拌了我一腳。”

他曉得她頗為記仇,搖頭輕笑。

房間燭火併不明亮,垂紗隱隱飄動,他的臉龐美得不像話。

“聖朝城那場寺廟的大火,你又為何要派人殺妄阮?我想不明白,你殺他們的理由是什麼?”她好似真的很疑惑,甚至皺起了眉頭。她努力在回憶一些細節,一些被她忽略的地方。

他笑意更深,眼眸氤氳著瀲灩的光。

“袁元是你的人吧?”她看著他。

“何以見得?”

“猜的,她知道我們大概會在什麼時間來,她站在門口是為了等我們。但我猜,她也是在等你。你猜到我們會去刀鋒客棧補充淡水或者交換情報,你也算到從岐廡淵洞到客棧,以況勉腳程大致會用多少時間。若你再不出來,袁元應會去淵洞尋你。所以你才極力弄毀機關助大家逃出來,還封閉了所有的穴道和經脈。你自已一個人逃出來不是難事。”

“唔……袁元這兩天幾乎沒上過樓,除了我打了她的原因以外,那夜我為你疏通經脈時,巧姑姑看見她神色很緊張。她明明不認識你,作為刀鋒客棧的掌櫃的,她緊張什麼?除非她就是你放在這裡的眼線。她是你的人。”她肯定道。

“你真的不怕嗎?萬一我沒來,萬一況勉慢了一步。什麼值得你這樣賭?你做這麼多事情到底是為了什麼?”

“還有嗎?”他輕輕問,並不在乎她的質問。

她並沒有注意到,自已仍覆著他的手。

“我還有一個問題。”她說, “吟雪……是不是也是你的人?”

溫衍愚笑出聲來,他真的愉快,清朗的笑聲在夜裡流淌,快要笑出淚來。他右手翻轉,順勢握住了她覆在他手背上的左手,他的手掌很大,緊緊的包裹住了她的。

他並沒有用力,怕弄疼她,所以只是力道適度的握住。

她微微一愣,有些許錯愕。

“彧,我知你聰明,可你實在是太聰明,我要如何是好?”

“你猜我殺了吟雪,你猜我提醒你,你猜我計算你又或是諷刺你……你問了我好多問題,你那麼聰明,那你猜猜我為何要殺吟雪?你猜猜我為何又要殺妄阮?你猜猜我處心積慮、出生入死、不管不顧,如今坐在你面前等著你揭穿,是為了什麼?”

溫衍愚緩緩靠近她,將額頭抵在她的額頭上,呼吸相切。

他眼裡閃著破碎的光,注視著她時分外認真、孤注一擲。

“彧,你又當真忘記你手上的這枚木戒,是哪兒來的?你敢不敢繼續猜?”

……

……

他說木戒是他當年親手磨的,贈予她的。

她確實忘了,她也確實不敢猜。

那夜她腦海裡的問題,全都被自已吞了回去。

溫衍愚甚為了解她,他只是緩緩又退了回去。那般張弛有度、信手拈來的模樣,彧怎麼也想不到他第二天又發起了燒。

傷口還沒有好的情況下,強行從床榻上起來,又經歷了心情的起伏。他不發燒誰發燒?

他的傷口發炎了,毒雖然解了,但之前的毒素有些許堆積在傷口處。準確來說,他需要剔除一部分傷口上的腐肉方可。張御醫緊張得手抖成篩子,百里斯郎又哪肯為溫衍愚治療。

彧聽說這個訊息剛下樓,就看見巧姑姑坐在一樓,也正注視著人多的那個地方。

溫衍愚房間的門半開著,幾個下人正將一盆一盆的血水從房間裡端出來。

她沒聽見任何聲音,只有溫衍愚的人進進出出。

“怎麼回事?斯郎去了?”

巧姑姑哼了一聲:“他會這麼好心?”

“那這是張御醫又行了?”

“我看見了,那個御醫張淳見到溫大人,連刀都握不住。”

彧愣了愣,猜到幾分:“那這是……”

巧姑姑望著她扯了個笑容,面色沉了沉彷彿忌憚又彷彿佩服。

“不得不說,溫大人可真是個……狠人。他方才自已拿刀,一點一點削去了腐肉。我坐在外面,硬是一點哼聲都沒聽見。女郎,那可是刮肉,自已刮自已的肉……刮的時候不僅要忍著疼,還要專心對準地方。嘖嘖嘖,您可真是招惹了一個能人。現在張淳正在裡面為他縫合上藥包紮,就聽見擰帕子的聲音了……”

彧思忖了片刻,轉身就要去溫衍愚房間。

巧姑姑一看連忙拉住她。

“女郎要去?您確定?”巧姑姑扯了扯嘴角:“今兒上午溫大人去找了百里斯郎,兩人聊了些什麼,反正不太愉快。我聽見百里斯郎在房間裡把東西摔得‘霹靂’‘噹啷’響,進去收拾屋子的小二還被趕了出來,說是屋子裡的杯子、茶壺、硯臺都被他摔了個稀巴爛。溫大人出來時面色也不太好,回來便發了燒。您要是這會兒進了溫大人的屋子,傳到百里斯郎耳朵裡去,他能把這客棧給掀喏……”

雖然巧姑姑看熱鬧不嫌事大,但這沙漠可沒第二個歇腳的地方。

彧擰著眉頭,頓了頓。

“是我給他慣了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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