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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一行人心思各異，但好歹算是順利的到達了岐廡淵洞。
不知為何，那些江湖人說的淵洞周圍最容易出現的海市蜃樓或者低階的幻境並未出現。他們一路上頗為順利，甚至連野獸都沒看見一隻。一群人也沒有嘗試去靠近水源。
岐廡淵洞。
它卻不像是一個通俗意義上的洞，它被埋在很深的地下，在沙漠上看或許像個藏在地下的淵洞。但走近了看，卻更像是一個異域的宮殿入口。他們順著沙漠的陡坡下行至一扇約莫有幾十丈高的巨型石門前，彧本來還擔心這流沙會吞沒大門並一舉吞沒他們。但當她踏入那個下坡的時候便知道不會了，因為這裡的沙子和外面的流沙並不一樣。這裡的沙子很堅硬，踩下去會有似流水的錯覺，但事實上並不會陷落。用手摸起來也是較硬的觸感。像是踏在水做的石頭上，他們留下的腳印會在極短的時間內消失。
這就意味著，如果大門裡面也是這種一樣的材質，那麼他們想要在相似的路口找到回頭路是非常難的。
秋裳很明顯也注意到這點，眉頭緊皺著。
“女郎……”她伏在彧耳邊用很輕的聲音躊躇道。
“無礙，能記便記，機警些。”
秋裳點點頭，慢慢落到隊伍的最後。
他們一行人共有十三人，除了彧他們七人，還有溫衍愚、況勉以及況勉的四個副將。他們沒有帶任何奴僕，因為這一趟註定兇險，如果不是武藝高強或有所專長，來這裡不過就是白白送命而已。
這扇巨大的石門大約有十米寬，中間開合，有點像傳統木門的結構。石門上左右兩邊皆雕刻著繁複的花紋和可謂是‘奇形怪狀’的神獸，模樣和吞赫大陸流傳的《上古神獸集》描述的很相似。一個羊身人面，其目在腋下，虎齒人爪；一個似老虎，毛長類犬，臉似人，腿似老虎，野豬一樣的獠牙，尾長丈幾尺；一個羊頭，狼蹄，圓頭頂，彩色身，似麝鹿，尾巴似龍尾，頭上還長著龍鱗和一對角……
饕餮、檮杌、麒麟、獬豸……
這麼多神獸刻在一扇門上，這大門裡面到底是壓制的什麼怪物這麼厲害？
彧數了數門上的神獸，果然沒看見鳳凰。然後又數了一遍，發現還差一個白澤。
“門要如何開？”孤雲檢查了一下石門。
況勉往前走：“我來開，我們上次在這個門上都費了不少功夫。”
孤雲讓開，待況勉開門，他們才明白什麼是‘費了不少功夫’。
況勉在巨大的石門前，用劍點了麒麟的眼睛，再點了獬豸的尾巴，饕餮的嘴，檮杌的肚子……最後將石門前左右端坐的兩個面容古怪、駝背獠牙的石頭小人，一個向右一個向左，對朝著中間。
一聲巨響，彷彿開啟了開關。
這要是彧他們自已來，估計只能想辦法暴力轟開。她覺得她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去按著如此複雜的順序敲擊那些刻畫，而他們也可能會因為暴力轟開石門，一開始就面臨更艱難的境地。
“當時……你們怎麼開的門？”秋裳咂舌。
“國師他背下了所有的機關圖。”況勉回答道。
石門自已從中間向內開啟，轟隆聲快要震聾了眾人。
他們看見了一條狹長的、約兩人高的通道，兩側都是石壁，門開啟的瞬間，石壁上懸掛的火把從近至遠依次被點燃，原本黑暗的通道被點亮。
散發出一種詭異的感覺，他們走進去，通道內陰冷非常，溫度興許比外面還要低很多。
隨著他們的進入，巨大的石門又自已緩緩關上了。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門外的兩個石頭小人各自轉了方向，又朝向了正前方。
“我竟然……感覺到了冷？”
巧姑姑斂著眉，用手搓了搓自已的胳膊。她彷彿不敢相信，因為她能分辨出，這種冷有別於外面的那種寒冷。這個通道內或者說這個淵洞裡，一定有著能讓她毛骨悚然的東西。
但她亦不能分辨是不是錯覺，早就聽聞岐廡淵洞的幻境十分厲害，他們都緊繃著神經，害怕自已的不小心反而害了所有人。
巧姑姑感受到的，是一種一瞬間的徹骨的陰冷。
內修十二階的巧姑姑方且如此，更不用說秋裳他們四人。孤雲的內修最弱，哪怕他做足了準備，穿了比眾人都要厚實的衣裳，但他進門的一瞬間，幾乎快被這陣短暫又急促的陰冷給刺激得腦袋發麻，呼吸一滯。
彧也感受到了，但只有很短暫的一瞬間，而且也只是感覺到了輕微的冷意。她不知道怎麼形容，就好像，這個淵洞的陰冷在識別她，而識別的結果是，它好像認識她。
“如何？能不能繼續？”彧並不打算說出她此時的感受，轉頭看向身後的孤雲，相較於其他武功較高的三人，他的臉色明顯有些不好。
孤雲搖了搖頭：“無礙的，女郎。”
“莫要逞強。”她只是道，也沒有多勸。
“前面這條路很多暗器，偶爾會飛來淬毒的箭羽或飛鏢，大家透過的時候一定要小心。按照我說的方法踏在正確的地方，注意躲避其中……”
況勉走在最前面，高聲提醒著大家。他們走過一遍，時日也不長，仍還記得其中比較棘手的機關在何處。他身後是溫衍愚，然後是彧、巧姑姑……他們按著順序依次進入狹長的通道。
雖然這個通道足足有兩人高，但寬度不夠，只可以並排站立三人，但那樣的話就很難去躲避兩側飛來的暗器。所以他們決定排縱列行動，畢竟只是進門的地方，如果一進門就上升到最高難度，那誰還可以走到淵洞裡面？
“要小心些。”溫衍愚轉過頭來低聲提醒她。
彧點點頭。
果不其然，行至一半，石壁兩側開始飛射出許多箭矢和飛鏢。但畢竟只是很固定的從那些牆壁並以固定的角度射出，再加上況勉他們的提醒，大家都做好了準備。因此並沒有難住他們，偶爾因通道狹窄而躲避不及，旁邊的同伴也會幫忙擊落。一刻鐘時間，算是有驚無險的透過。
他們剛一踏上通道的另一端，身後的通道里的火把便瞬間熄滅。那火把熄滅的聲音引得彧他們都轉身看去，這一看更吃驚了。
他們十三人正站在一處長廊石板之上，背後是他們剛透過的變得黑暗的通道，這個通道的左右兩側還有不下十個一模一樣的漆黑的通道。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又一個黑漆漆的黑洞，只能聽見不知從哪裡吹來的冷風。
而他們面前是十幾扇比外面的石門小不了多少的大門。說是十幾個，原因是他們只能看見十幾個，這條長廊彷彿無邊無際，沒有盡頭。
抬頭望去，只有極高的石壁，石壁上依舊懸掛著巨大的火把，每隔十米左右有一個火把，但再遠一些地方，火把便不再亮起，或者是沒有火把，他們也辦法證實。
因為無論是通道口，火把還是大門，它們都長得一模一樣，甚至連門口堆積的灰塵，灰塵上留下的陌生的腳印，都一模一樣。
彧終於理解了，況勉在路上跟她說的，根本分不清方向的原因了。
哪怕是方向感極好，在齋裡幾乎是鷹般的方向感和直接出名的秋裳，都不免覺得太陽穴跳疼。她左看右看，只能挫敗的承認。
“若是進了門想要再退出來，我可能……分不清來的方向。”
彧拍了拍她，讓她放鬆，畢竟她認為但凡是個人都分不清。
“你呢？”她看向溫衍愚。
溫衍愚攏著袖子，面色如常，見她問也只是淺笑。
“分不清。”他搖頭：“再來十次我都分不清，我上次進來便查探過。這裡的一切東西都一模一樣，包括每一個按鈕以及每一處痕跡。我嘗試著在某一處地方刻印下痕跡，但是……”
他引著彧走到石門前，在大門中間的地方有一處明顯的很新的劍痕。然後他又引著她到左側的大門處，奇怪的是，那扇門的同一個位置，有著同樣的劍痕，一分不差，深淺，長短都一致。
“但是，每一扇門都會出現同樣的痕跡。”彧說。
溫衍愚點點頭：“我也看過另外左右的四五扇門，無一另外。再遠處，我們不敢再去，因為這裡的火把會按照我們最初站立的位置算起，左右點亮大約六七扇門旁邊的火把。若是走到再遠處，那裡一點亮光都沒有，我們沒有冒險。”
“會不會都只是同一扇門？”
“不是，我們同時推開過不相鄰的兩扇門，並且裡面的空間和佈置都不一樣。當時我們派了兩個身手極好的人去另一扇門裡面，但是……那兩人再也沒有出現……哦不，”他突然頓了頓，回憶道：“也不算再也沒有出現，但他們中途再出現時，‘他們’已不再是原來的那兩個人了。”
“這麼邪門？”彧相信他不會在這方面說謊，這對他沒有好處。
巧姑姑也鎖著眉頭，表情少見的嚴肅。
“會不會是幻象？我是說，我們現在就已經進入了幻象？”
彧閉著眼感受，後又睜開。她唇邊勾起詭異的笑意，一張雪白的小臉在昏暗的光線裡看起來有些嚇人：“應該……沒有。如果這麼快就進入了幻象，那麼我們更應該考慮的是，我們身邊的人，包括我們對方，還是不是本人。或者說……從什麼時候開始，不再是本人……”
“操！”巧姑姑手一抖，忍不住爆粗口：“你別嚇我！”
“哈哈哈哈哈哈……開個玩笑嘛，別緊張。”彧笑起來，引來了旁邊人的側目，他們的對話其他人也聽得一清二楚。大家都不由得心底發涼，可因為她的笑，大家的緊張感又消失了一些。
這個時候，最不能做的，就是被擊潰心理防線。他們當時最大的錯誤，就是整個隊伍都陷入了極端的恐慌和相互猜忌之中。使得後面無心應對更強大又更頻繁的幻陣，才至於陷入了無解的絕境。
警惕是必須的，但絕不能失去的是理智。
溫衍愚面上也帶著淺淺的笑意，他只是捏了捏自已的袖口。
他知道，彧並沒有在開玩笑。
*
經過商議，他們很快決定只進入其中一扇門。畢竟前車之鑑在此，誰也不想明目張膽的犯蠢。在一起行動，是目前最好的選擇。
但關鍵是選擇哪一扇門？
彧懶得糾結，她隨意的推開離自已最近的一扇門。不進去便能看見，裡面是一間石屋，石屋很大，縱深估摸著有十丈。石壁上依然是幾把火把，整個屋子只有昏暗的光線。石屋呈圓形，像是一個祭祀的地方，它中間微微凸起，比旁邊高出幾寸。上面放著一個石床，說是石床還不貼切，它更像是一個石棺。一個四周很淺且沒有棺蓋的石棺。
但彧說石棺的時候被焉知害怕的聲音打斷，說是石床。
石床也行，對彧來說，沒多大區別。
圍繞著石床的，是幾步臺階，臺階上擺放著白色的不知名的花。大朵大朵的很是漂亮，可這樣的漂亮在這樣的地方，卻顯得異常詭異。正對著他們的石壁上，還掛著幾幅畫，但離得遠，光線又昏暗，掛畫上似乎還罩著一層黑色的薄紗。確實是看不清畫的什麼。
要不是掛的不止一幅，不然怎麼看怎麼都像靈堂。
“要不……我們換一扇門？”巧姑姑倒也不是多怕，就是覺得不咋吉利。
彧一邊撐著沉重的石門一邊回過頭來：“你確定？秋裳剛才去看了，說右邊那扇門裡立著三十幾個墓碑而左邊那扇門裡是一口深不見底的枯井。”
巧姑姑驚得戰術後仰，啐了一口，垃圾話亂飛：“他大爺的，這是什麼鬼地方？還叫什麼岐廡淵洞，叫岐廡鬼屋不是更好？！操！”
相對於三十幾個墓碑和一口枯井，她瞬間覺得這個石棺要和善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