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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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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信鴿頗為陌生,但彧取下它腳上綁著的信箋,黑色的信箋封面上印著燙金的仙鶴,她就知道是誰送來的了。

彧展開信箋,字跡遒勁軒逸,洋洋灑灑一大篇,其中五分之四都是廢話。

只有最後一段才是重點:

「忽聞卿至於燕城,知卿與顧公子有舊,彧兒此行可盡歡愉?錦城繚山仍有雪,一眼望盡,不知燕城可已逢春?相別月餘,諸事不順。況將軍於前日遭人暗算,不知彧兒可有妙藥解吾心憂?吾知卿有疑於吾,待過些時日吾自來尋卿相解。望卿憐惜吾意,並非一時興起,此心可鑑。……」

“就是要讓你憂,我還解你心憂。到底是誰教他這麼寫信的?也不嫌浪費筆墨。”彧拉長那至少有十五寸的信箋,字又小又密,前邊兒從‘見字如晤’開始,絕大部分的篇幅都是些寒暄、訴苦或指桑罵槐、聲東擊西的廢話。

巧姑姑也掃了一眼:“溫大人著實有耐心,他是不是知道咱們給況勉……”

“他肯定知道,他故意問的。”彧輕哼一聲,將手裡的濃茶擱在茶几上:“他比我手上這杯的味兒還重……我還沒問他唐連毒啞錢芊的事情,他倒還來先發制人了。”

彧隨意在桌上找了一張包棗泥酥的油紙,沾了筆墨就在油紙背面上寫了九個大字:讀書少,看不懂,講人話。

寫完,她也懶得弄乾淨油紙上的酥皮碎屑,粗粗地捲了卷就綁上了信鴿的腿上,再往著憑欄處一扔,鴿子撲騰兩下就飛走了。

顧覃之手裡也拿著他的信箋,白色羽毛的信鴿亦被他丟出了憑欄外。信箋展開,他神色流轉,眉頭微微擰起來,隨後想到什麼又鬆弛下來。

他眼眸深深地看了彧一眼,似笑非笑地說:“盤日大帝前夜被殺了。”

彧眼皮都沒抬一下:“哦?是嗎?”

“盤日大亂,象騎軍的首領——間真阿斯在聖朝城執政,盤日本就有多股勢力,現在大帝已死,各個勢力都蠢蠢欲動。魂香齋……也想插一手?”

“我不插手。”彧聳聳肩。

“不插手?我聽聞垂城的白鬱已經在聖朝城內了,厄靈軍正站在城門之下。城內最大的客棧已被你的人拿下,今兒一早便換了牌匾……”

“我說了,我不插手,我只是要把水攪渾。”

彧仰首,彎起了眉眼。

顧覃之勾了勾唇,垂眸看她:“你要攔他?”

“我不攔他,我為什麼要攔他?我現在跟你倆猜謎都已經夠煩了,我攔他做什麼?我在吞赫大陸待了上千年,你以為我還會在乎這天下格局如何變動?我只想要我的記憶碎片。”她漫不經心地回道。

他斂眉,平時散漫的眼神突然鋒利起來,他俯身攥住她的手腕,喉結滾動。她感覺到他的呼吸有些急促,彷彿有什麼話想說卻又說不出口。

“不!你不懂!這不一樣!你不能讓他得逞!決不能!他要是得逞了,我跟你誰也別想好過!誰都再也別想出……”

他手有些顫抖,眼眸有些泛紅。他還想再說什麼,但突然他閉了嘴,好似被什麼攥住了心臟。他捂著胸口後退半步,踉蹌了一瞬,差點兒摔到身後的茶几上。

彧看見他的身影彷彿是虛了一瞬,就像整個人突然被褪色一般。但只有一瞬,他的身影又凝實起來。這一切恍若幻覺。

她站起來趕緊扶住他,神色有些凝重。

“怎麼了?”她問,思忖片刻又道:“禁忌?”

顧覃之的臉明顯比方才蒼白了許多,額角的青筋冒起來,唇角有些鮮血溢了出來。他顯然是受了很痛苦的折磨,只因為對她說出了禁忌的內容。

彧扶著他坐下,緩了一陣他才點了點頭。

她抿了抿唇,心中仍有很多疑問,但她選擇暫時置於腦後。

“只要我去萬卷樓殺個人,就能得到這些記憶是嗎?”

顧覃之點頭後又搖頭:“只能回憶起一部分。”

“為什麼我的記憶會消散?能說嗎?”她望著他,有些擔憂。她剛才給他把了脈,他的氣血翻湧,就像是被人抽乾了血又放了回去。這不同於尋常的內傷和外傷。說出禁忌的懲罰,應該是直接作用於他的靈智。

“因為你破壞了規則,你的出現,對於這片大陸,本身就是破壞了它的規則。而這片大陸的禁忌,就是這片大陸的規則本身。如果我向你說出了規則,它就會排斥我。而你的記憶消散,是因為大陸想要將你融入進來,直到你忘記了所有……的事情,你除了長生以外,便和這邊大陸的人沒什麼區別了。”

“那你的或者說你們的記憶為什麼……”

顧覃之搖搖頭,喘息一口氣:“不能說。”

彧嘆了口氣,注視著他:“好,萬卷樓,殺誰?”

她其實一直就很疑惑,她到達這片大陸後發現這片大陸是有邊界的,不是說地理上的邊界,而是空間上的邊界。一種無形的邊界。

盤日是最南方的國家,而盤日的最南邊是吞赫大陸的入海口。再往南,就只有一個叫窮島的島嶼。她去過,很荒蕪,自此無論是乘船還是踏水都再也不能往南了。她能感受到一個無形的邊界,無論她怎麼走,其實都只是在原地踏步。

她要知道,這片大陸以外,是什麼。

顧覃之朝著她笑了笑,唇齒上沾著猩紅的血,看起來就像個瘋子:“去萬卷樓裡殺一個賣畫的書生,名叫劉昶。”

彧忽然睜大了眼。

……

……

錦城已春。

大楚皇宮前殿裡的氣氛實在壓抑,殿外落細雨,整個天空陰沉沉的。還是白天,前殿內亦點起了長明燈。

文武百官站在殿前兩側,楚弋端坐在大殿金黃的龍椅上,一身黑色金龍袍,發冠高束,戴黑金冕旒。他沉著臉,眼神陰鬱。

他不過才二十出頭,少年楚仺王已名震天下。

“你們的意思是,況將軍遭人迫害至今已有五日,亦無人知曉他遭何人所害?亦無人知曉他是如何在軍中被害?”他沉聲道。

金鑾殿下百官皆低垂著頭,無人敢應。

“孫璟!”楚弋怒極反笑,胸膛起伏翻湧。

“微臣在。”

孫璟從右側第二位出來,在中間的空地上站立,叩手跪拜。他約莫三十歲出頭,黑色朝服冠冕。官拜大理寺少卿,是吏部尚書層層推舉上來的人才。為官五年,處理了楚國許多冤假錯案,朝中上下皆贊他年少有為。

“你乃大理寺少卿,”楚弋嘲諷的笑了笑:“敢問你,是真不知何人是何人從中作梗,還是……不敢說?”

孫璟垂著眼眸,頭伏地,姿態恭謙。

“微臣,不知。”

“好好好!”楚弋大笑起來,笑聲裡盡是寒意:“很好!好一個大理寺少卿,如此辦事不利,我要你何用?!來人啊——”

孫璟眉目淡然,未置可否亦未動彈。

“陛下且慢。”

突然一個清朗溫潤的聲音從大殿外響起,穿著黑色錦袍,金線紋祥雲仙鶴的修長男子推著一個輪椅從殿外緩緩進來。輪椅上坐著的人一身灰衣,正是況大將軍況勉。

無人阻攔且無人稟報,他就這樣徑直走了進來。

他發冠半挽,未戴官帽,只簡單的插著一根金簪。仙容霞姿,額間一點,步伐輕緩。他不疾不徐地走向大殿前,百官皆朝著他的方向小幅度地挪動身子,微微俯身行禮。

楚弋看著殿下百官的動作,眼神陰沉得可怕。

他笑了笑,但並無一絲笑意:“國師大人,今日身體無恙?”

溫衍愚抿唇柔柔地笑,向著楚弋的方向微微扣手行禮:“託陛下的福,今日身子好些了。方才臣聽陛下是想罰孫大人?”

“是啊,大理寺少卿辦事不力,孤罰他,國師大人有異議?”楚弋眯起眼。

溫衍愚搖搖頭,面上略有憂愁:“陛下要罰誰,臣自然不敢有異。只是……今日任尚書應是又向陛下稟報了盤日戰事,如今況將軍身體有恙,還只能靠著任尚書和孫大人……哦不,孫大人如果被陛下降罪,許是不能去了……哎呀,這可真是令人頭疼……”

楚弋望著他,眼眸深深:“國師大人不是要親自去盤日嗎?有國師大人在,孤還擔心什麼呢?”

“謝陛下賞識,臣不過是與況將軍情同手足,他危難之時我必然竭盡全力。只是陛下也知,我對戰事,只是略知一二,論眼力和謀略,不如孫大人。”

楚弋閉上眼又睜開,龍袍下的手握得很緊:“國師大人是想逼孤?你力保孫璟,是嗎?連孤的想法也置之不顧了是嗎?”

溫衍愚面不改色,仍是溫和的笑著:“臣不敢,自當全憑陛下發落。”

“不敢?!哈哈哈哈!我看你敢得很!——何時?!你們何時?!——哈哈哈哈!孤真是養虎為患……養虎為患啊!”

楚弋突然將龍椅旁邊裝飾的幾個擺件掀翻在地,在大殿上發出‘咚咚’幾聲。一塊瓷瓶的碎塊從地上彈起,直直射向溫衍愚的臉。他低垂著眼眸,並未挪半步,孫璟本能地迅速站起來擋在他前面,鋒利的碎片劃傷了孫璟的額角。一股血跡從他額角流下,淌了半張臉。

若是這樣楚弋都還沒確定孫璟是溫衍愚的人,那他真的未免太愚笨。

“好好好!好你個溫衍愚!好你個孫璟!”

楚弋一邊搖頭一邊大笑,巨大的衝擊讓他止不住身子顫抖,他從龍椅上起來想要下到殿前,卻失腳踩空在金鑾殿的梯子上滑了一步,失去平衡一下子坐到了梯子上。

“陛下!——”

“滾開!”

旁邊的宦官驚叫一聲,趕緊去扶,卻被楚弋一把揮開。

殿上的百官皆低垂著頭,在楚弋跌落的瞬間跪在地上,絲毫不敢抬眼。只是望著最前邊推著輪椅且唯一站著的人,偷偷左右相互對視一眼,默不作聲。

“任成巍!任成巍!”楚弋吼了一聲。

一身朝服的兵部尚書任成巍站在左側第一位,他自然是聽見了楚弋喊他。但他只是拱手抬眼,眼神看向溫衍愚的方向。溫衍愚仍是那副清風霽月的模樣,任成巍再次垂下眼,不敢作聲。

楚弋徹底絕望,任成巍一直以來都是他的人,是從小將他扶持大的人。是他的臣,亦是他的長輩。他和況勉一樣,是看著他一步一步怎樣走過來的。不過十年,十年時間,一切都變了。

他甚至不知是從何時開始變成如今這番模樣的。

溫衍愚從輪椅後繞出來,走到楚弋身旁,向他伸出手。

“陛下保重龍體,臣扶陛下起來。”

他聲音溫潤好聽,在楚弋耳朵裡卻如毒蛇的嘶鳴。

楚弋抬頭,滿眼血紅:“況勉他,是你把他……”

溫衍愚嘆息,收回手,搖了搖頭:“況將軍會無礙的 ,陛下無需擔憂。只是這幾日,還沒有什麼行之有效的法子罷了。”

楚弋看見溫衍愚頭上插的一支鳳凰桃花金簪,金簪做工講究,雕刻精細。鳳凰桃花簪,留贈心上人。他忽然明白自已遺漏了什麼,穿過那支金簪他回憶起一張嬌俏的臉。

他望著溫衍愚,眼裡笑出了淚:“她現在,是你的人了,是嗎?”

他沒有說她是誰,但他們兩人都明白她是誰。

那支金簪襯得溫衍愚一張臉更豔,他抿唇,垂眸淺笑,耳垂邊的紅繩搖曳。彷彿只有在此刻,他的笑意方有了幾分溫柔真意。

“陛下許是弄錯了,她並不是臣的人。只是臣私以為,臣是她的人罷了。”

……

……

楚軍從豐州進入聖朝城,並沒有受到預想當中的阻攔。

他們進城時正是半夜,厄靈軍黑壓壓的一片。襤褸的黑灰的披風在風中拉扯,站在城門之上,猩紅的眼瞳在夜色中發出暗光。本以為是一場惡戰,但城門卻大開著,直到他們進入聖朝城,厄靈軍都沒挪動分毫。

楚軍與零散的、還未來得及撤退至西南方向的象騎軍打了一仗。

很快就將其擊退,幾乎並無傷亡。聖朝城並沒有像往日一樣繁華熱鬧,不過剛入夜,街上便看不見一個人影。只有一處地方燈火通明,那是原來的如歸客棧,如今的——魂香齋。

楚軍在聖朝城城內整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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