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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崢眉峰幾不可見的蹙了蹙，“嗯。”
提步繼續往屋裡走。
正說著，祈夫人到屋外的響動，跨步走出來，當看到祈崢時，她笑容滿面迎上去：“崢兒。”
才湊近，就聞到了祈崢身上的氣味，她精緻的小臉微變，低聲責問道：“你今晚去了哪裡？！”
祈崢不想瞞她，便道：“兒子去了小閒月。”
又強調：“只是和朋友去聽聽戲曲罷了，沒幹別的。”
聽他這麼說，祈夫人顯然鬆了口氣，想訓誡又顧及著夫君在屋裡，於是又肅然道：“明天你給我來初雪閣一趟，膽子大了，敢揹著我們去那等地方！”
初雪閣是孃親的院落，無外乎是想揹著父親好好教訓自己一頓。
“你先去把這身衣服換了，不然你爹可饒不了你！”
祈夫人一面說，一面把他往淨房推，還趕緊回頭示意徐聞一同進去：“還不快去伺候少爺洗浴。”
祈崢無奈的笑了笑，任由孃親推進屋內，把門一關，他臉上的笑意就淡了下來。
“去打水來吧。”
徐聞趕忙應是，推開門去提熱水。
祈夫人在屋外讓風吹了吹衣服上沾染的氣味，待散的差不多了，才走進外室，臉上是一貫的淺淡笑意：
“這小子，在酒樓裡喝酒不小心沾到衣服上了，一大股酒味，我讓他先去洗漱一下，免得燻著我。”
祈羽轉頭看向夫人，笑道：“夫人對他可太過縱容了。”
竇初雪嗔他一眼，“我們就這一個兒子，畢竟還未及冠，小孩子喝點酒又不是什麼大事，只要不給你惹出什麼麻煩來，就不要對他太過嚴苛了。”
祈羽搖頭失笑，只說：“慈母多敗兒。”
竇初雪往常定是要與他爭論一二的，但又想到崢兒身上的氣味來自於何處，又是一陣心虛，便閉口不言。
夫妻二人便也就在兒子的外間論些家常，不過片刻，祈崢換了一身黑色雲雁錦衣推門進來。
“娘，父親。”祈崢走到他們對面，喚了一聲，然後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竇初雪見他這樣，心下微松，故作嚴厲，忙道：“你下回可不許去可口坊喝酒了，聽到沒有？”
祈崢眼眸微眯，看了看沉默不語的父親，又看了看拼命向自己眨眼睛的孃親，他瞬間明白了孃親的用心。
順著答道：“嗯，下回再不敢了。”
竇初雪聽他那麼說，用手肘拐了拐夫君的胳膊，“看到了吧，崢兒是個聽話的孩子，只要好好說他都會聽的。”
祈羽聽到夫人這麼說，複雜難辨的眼神也落在了自己獨子的身上。
“嗯。”聽到夫人那麼說，他還是點了點頭。
原本，他也是和夫人一樣的想法，可是，自從那件事發生後，他卻對兒子產生了一種晦澀難名的情緒。
祈崢不去看他，眼神落在祈夫人身上，開口問道：“娘，你們來找兒子，是有什麼事嗎？”
祈夫人這才有想起來，“哦，是這樣的，過幾天就是你嫡母的祭日，我們去給她上香，想問問你書院忙不忙，若是忙的話，就先向先生請個假。”
祈崢的嫡母，是父親祈羽的原配夫人，而自己的母親，實際上只是續絃。
這件事知道內情的人不多。
祈羽的原配姓石，是個身體柔弱，溫柔嫻靜的女人，可惜命不太好，才嫁給祈羽一年，就香消玉殞了，甚至連個兒女都沒有留下。
母親竇初雪是祈羽的青梅竹馬，兩人從小感情就很好，原本也該是八抬大轎迎娶母親進門，可惜，祈羽負約，陰差陽錯讓母親成為了續絃。
在母親成為祈羽外室的那些年，幾乎很少外出，也不怎麼和人打交道。
小時候的祈崢沒有玩伴，每日裡能做的事情，就是安慰母親，盼著父親快點出現，讓母親開心開心。
那時，他還沒有意識到他的身份，實際上是見不得光的私生子。
不過，不管是祈羽迫於無奈才娶了他人，還是出於自願，他終究都辜負了曾經的誓言，辜負了每日忍受流言蜚語的母親，辜負了小時候總在門前翹首以盼父親出現的自己。
雖然最後母親原諒了父親，帶著自己嫁進祈府。但是，這件事始終如一根刺橫在了母親的心口，也橫在年幼的祈崢的心裡。
即使母親再怎麼表現的大方隨意，和父親再怎麼親密無間，也改變不了他負了母親，又負了原配石氏的事實。
因而，祈崢在明白一切後，即使父親再怎麼寵愛自己，他也找不到最初對父親那般純粹的孺慕之情了。
祈崢雖然對繼母沒什麼感情，不過每年，都會被父母帶到她的墳前，替這個可憐的女人上一柱香。
今年也該如此。
“娘，我知道了，我會和先生請個假的。”
父親和孃親對視一眼，祈羽問道：“聽徐聞說，你們這次考試排名進入前十的，將得到京都來的貴人召見？”
祈崢點頭：“是。”
祈羽臉色漸漸凝重起來，他當然知道這回來的，定然不會只是一個派系的，朝中局勢複雜，稍有不慎就會將祈家牽連其中。
祈崢年紀太小，他擔心他應付不來，被別人當做靶子，利用他來牽制整個祈家。
他望向面前不知什麼時候比自己還要高些的兒子，沉聲說道：“此次前來的，定然有三皇子和六公主還有太子黨派的人，但你要記住，無論是誰對你丟擲橄欖枝，都千萬不能應允。”
“我們祈家，萬萬不能參與到奪嫡之爭中去！”
“歷來改朝換代，不乏流血犧牲，縱然賭對了，掙得這一份從龍之功。”
“可萬一失敗了，那就是傾家蕩產，妻離子散，甚至落得個萬劫不復，飛鳥啄食的下場。”
祈羽想起多年前，自己在翰林院供職時，每當翻閱修補史書，必能看到史書中對歷任奪嫡之戰的殘酷描述，用語之深刻，場面之慘烈，至今讓人膽顫心驚。
那般場景時隔多年再次重現，人間又該是何等煉獄。
“我們不敢賭啊。”祈羽沉沉吐出一口濁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