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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日,詔獄中的無功將卻沒少受苦。
正常來說,案犯認罪,就該移送刑部,興安太監傳的皇帝口諭也是這樣。
但奈何袁洪毫不在意,每隔五日必然刑訊一遍詔獄犯人。許是新皇剛繼位,還沒有什麼威權吧。
這袁洪完全把移送刑部,三法司堪合定罪的皇帝意志置之一邊。
這每次審問,問的問題,也不新鮮。
總是一些問題翻來覆去的問。
這倒也沒什麼,就是問完之後,總要按手印腳印。
無功將每次都被刷子刷腳心刷的骨軟筋酥,
一眾錦衣衛兵丁發現了無功將的弱點之後,怎麼可能會放過她。
到得後來,提審無功將,楊鈺兒還能走著去過堂,勉強走著回牢房。
後來就,根本走不回去。被幾個錦衣小旗抬回監牢。
與之相比,受些刑罰倒不那麼難接受了。
那袁洪對景泰帝虛與委蛇,卻刻意逢迎太后,知道太后喪子之痛,恨煞了楊鈺兒,便著意刑罰女將。
就找了那些表面看起來外傷不明顯的刑罰來用在女將身上。既能應付太監興安,又討好了太后一方。
錦衣衛每隔五天,把關押的犯人過一遍堂,
輪到女將時,幾人怕她反抗,先用刷子刷到女將骨軟筋酥,再捆紮結實,帶到刑房,把臂膀跟腿捆綁到刑床上,床下有絞盤,
當刑卒轉動絞盤時,才發現刑床乃是可以分為兩半的床,能夠向兩側拉伸。女將的胳膊和兩條腿就這樣被拉伸到極致,
女將滿頭大汗,拼命擺頭,掙扎,刑床咯吱咯吱作響。四肢關節被拉到要脫臼才放過女將。
刑卒反覆拷問,有無同夥。
女將只是搖頭,一言不發,從不攀附。
幸好,錦衣衛也怕把她折騰死了,這一次受刑便如同死過去一次一般。
再往後,幾個錦衣衛,把無功將帶到,二話不說,先按倒在地,拔鞋,刷子刷腳。
即便楊鈺兒一開始多麼的不情願,但只要那刷子刷了一下腳心,那便彷彿是是廢了武功一般,兩腿顫慄,渾身癱軟,再無半點抵抗能力之後。
就拉去刑床,盡有那表面上看起來沒什麼傷的刑罰,一樣樣在女將身上用來。老虎凳啊,牽拉床啊。老虎凳是對小腿膝蓋上刑。
牽拉床卻是對整個身體的牽拉,刑罰過了,能把人胳膊腿硬生生拉的脫臼。甚至拉斷都有可能。
這些刑罰都是格外兇狠,但表面卻看不出什麼傷痕。
袁洪用刑主要是為了迎合太后心意,太后唯一的兒子死了,自然授意要折磨女將。
但皇帝曾下過讓他不可刑訊的口諭。袁洪如此用刑,卻也是陽奉陰違了。
一眾錦衣衛害怕女將反抗,到了最後,去牢房提審楊鈺兒,那錦衣小旗都是帶著把刷子去,摁住雙腳,刷幾下再說,慢慢發現,無論是刷腳心還是腳面,腳踝骨,都有效果,這下可是徹底把無功將欺負慘了。
每次刷幾下,把楊鈺兒刷成一攤泥樣,幾人過來抬走去過堂,過堂時再刷,過完堂,幾個錦衣衛再把楊鈺兒抬回監牢。
隔五天過一回堂,總要刷四五次,每次都被刷子在腳上反反覆覆刷個夠,甚至幾個錦衣衛還以此為樂。氣的楊鈺兒恨不能跺死幾個,可腳都被刷軟了,路都走不得,還怎麼跺人。
審的多了,並非無人發現,其實這無功將前後矛盾,口吻不一,語焉不詳等等諸般問題。
但每當想到這些,這些斷案者就會想到接續下來的後一個問題。
那就是,上皇已死,無功將認罪畫押。
審出疑點來倒是容易,那再上哪裡去找出殺害上皇的真兇呢?
歷來衙門追比,限期破案,或者所謂命案必破,就是個錯誤的口號式決定。
治下出了命案,
衙門堂官就會限定捕頭幾日內必須破案,到時候破不了案,就把捕頭先打一頓,再定個期限。
那捕頭為了不捱打,當然得抓個人來頂罪,冤假錯案由此而來,從古至今歷歷不斷。
慢慢的再提審楊鈺兒時,那些書記官早就不再記錄了,面前的空白案卷上,楊鈺兒手印腳印早早都不知道按了多少,每次照著前一份抄一遍,還生怕抄錯了,給自家帶來麻煩。
就像有些時候,堂官審問,“上皇是你射殺的嗎?”
無功將跪在堂下回答:“是我殺的”。
“是用什麼武器殺的?”
“是用甩手短箭”。
“在村東頭還是西頭”。
“村西頭。”
這要書記員這樣寫,就壞了,前次明明寫了是村東頭,這還要不要審下去了。
於是互相之間使個眼色,並不實際記錄這次與上次不同。
幸好錦衣衛也從瓦剌那邊傳來的訊息,據皇帝身邊的太監喜寧描述,也說是無功將於荒山附近箭殺了太上皇。那這案子就非常簡單了,這就算的上人證物證俱全了。
當此之時,喜寧叛變的訊息還屬於瓦剌機密,大明無人得知。
後宮孫太后每每想到自家兒子慘死,便一陣陣氣苦,只恨的咬牙切齒。
這楊門賤婢,害了我兒性命。我兒沒有歿在瓦剌人手裡,卻死在這賤婢手裡。
又命太監金英前去,吩咐錦衣衛指揮使袁洪,定要嚴懲楊鈺兒,刑訊不能停,定要讓她後悔生在這世上。絕不能叫這犯婦好過,非要藉著逼問同夥,令她不得好死。
這便是隔幾日,就會提審楊鈺兒的原因。
案子從表面證據來看,早已經是確鑿無疑了。
人證有喜寧,物證有箭支,證據清楚,無功將也早已供認不諱。
按照景泰帝口諭,早就該從詔獄轉到刑部。可袁洪遲遲不下令,只是按照太后吩咐行事。
可眾人皆知,案子審到現在,即便有些疏漏,也沒什麼可繼續審下去的必要了。
其實太上皇混在瓦剌軍中,所有追擊的明軍明將,都會擔心在追擊瓦剌士兵時誤殺上皇,甚至就連大司馬于謙下令炮擊時,也刻意避開瓦剌中軍帥帳,生怕太上皇恰好在那附近遭到誤傷。此次被無功將箭弩所殺,實在有些冤枉。但太后可不管你冤枉不冤枉,她只認得自家兒子死了,是你楊鈺兒射殺的,便時常便令太監來監督袁洪刑訊女將。
楊鈺兒被刑訊多了,折磨的狠了,有時口供難免前後不一,那堂官問案時,也假作不知,甚至幫著楊鈺兒查缺補漏。
“嗯,你且說說,有無同夥,你這犯婦快快道來。”一拍驚堂木
“不好好招供,左右,刷她腳心。”
早有那按耐不住的錦衣衛小旗,撲將上來,那豬鬃毛刷子只在腳踝骨上輕輕一刷,強橫悍勇的無功女將,挺直的背脊就癱軟了下去,再刷兩下,僕到在地,刷到第三下上,兩股戰戰,渾身癱軟。
左右一起呼喝,“快招 ”。
箭術通神,武功蓋世的女將,早就變得花容失色,
“並無同夥!”楊鈺兒只是死咬著不改口,硬生生死扛。
那堂官暗暗頷首。
就這般一來二去,把個案卷作的紮實無比,
連楊鈺兒都背過了自家的答案,
甚至連山下村子是南北向村子的疏漏,都暗地裡給她糾正過來了。
“你殺上皇時,在村子東邊嗎?”“是。”
“那是村南的東邊,還是村北東邊?”
“應該是村南東邊。”
”什麼叫應該?是哪邊就是哪邊!”
“犯婦,再來問你,你誤殺上皇,是在村南東邊,還是村北東邊。”
“大人,是村北東邊”。
就這般連續審了幾回,直把這案卷做的積年老吏也難看出問題,每當楊鈺兒回答的稍有磕絆,不夠圓滿,那錦衣衛的刷子就會讓她記得應該說什麼。
楊鈺兒只以為太上皇是樂逸所殺,自已認罪,也是有心掩蓋,就隨著袁洪的說法,讓怎麼說,就怎麼說。彷彿自家真就在哪一天殺了上皇一般。
“犯婦,我且問你,殺害上皇,你受何人指使,同夥是誰?”堂官祭出大殺器。
“無人指使,並無同夥。那晚我殺了三千多瓦剌敵兵,多了上皇只是誤殺罷了”。楊鈺兒只是死咬住是誤殺。
“誤殺上皇,必有同夥,招還是不招。”左右,刷。
“並無同夥,並無同夥!”女將甚是堅毅。
又有那錦衣小旗躍躍欲試,上前去只在腳踝骨上輕輕一刷,腰脊癱軟,二刷,撲倒在地,三刷雙股戰戰。
“快招,同夥是誰,快招,”
“並無同夥,並無同夥!”
刷她,兩個人上前,各抓了一隻腳刷,刷,刷,刷。
此時對付無功將,早已用不到十幾個壯漢看守了,刷得兩下,這女將就整個上身恨不得埋在土裡去,身子便如泥捏的一般,毫無半分力氣,兩條長腿戰戰傈傈,不由自主的哆嗦,震顫。
“招,同夥是誰。”
“並無同夥”!
“刷她”。
刷,唰,刷。
“有招還是無招”
“並無同夥,並無,並無~~”
“刷她,”
兩個錦衣小旗捉住了軟如麵條的兩條長腿,在那腳心,腳趾,腳踝上刷來刷去,刷的狠了,卻聽得那女將一聲大吼,身子下便慢慢洇出一灘水漬來。
女將卻是趴在地上嚶嚶哭泣。
“大人,這犯婦不堪受刑,失禁了。”旁邊小旗看的仔細。
歇了一瞬,哭了一瞬,慢慢恢復了些力氣。
卻只見那無功將自家爬將起來,拿了鐵鏈回身衝身後的柱子就是一下,直抽出了一段深深凹進的鐵鏈痕,“誰要再來拿刷子刷我,我就和他同歸於盡,反正橫豎都是個死,我不在乎多帶走幾個。”
轉身,也不待獄卒押解引領,自已就往牢房去了。
餘下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堂官呼喝“這犯婦受刑不過,尿溺當堂,屬實骯髒,待打掃過後,再擇時開堂吧,退堂”。
這楊鈺兒入詔獄,當晚就認罪,等第二天,群臣上朝,早已經是定案了。
楊老將軍此時也已經毫無辦法。于謙也覺得只能是商議一下采用何種刑法了。
不管怎樣,大家均知這殺死太上皇,肯定是死罪。無人能夠承擔的起。
便是那于謙,上月守城時,也得眼睜睜看著瓦剌太師也先裹挾著太上皇逃遠了之後,才敢下令開炮,轟擊剩下的瓦剌兵。原因也是在於,假如一炮把上皇轟死了,這罪責承擔不起。
袁洪早把種種罪狀,以及楊鈺兒認罪畫押呈上。
景泰帝一一看過,詢問大家該如何定罪。
首輔陳循看後不置可否,只說,“此雖為弒君大罪,卻不可定為謀逆,楊門忠烈,天下共知,且楊門女一夜箭殺三千瓦剌人,太上皇恰逢其會,此應為誤殺。可史上從無誤殺上皇之例,又該如何定罪?”
“謀逆大罪是要誅族,但是誤殺就止於她一人,誤殺上皇按律要判凌遲吧。”石亨也是一陣後怕,如果自已追的緊了,也把上皇誤殺了,那該怎麼辦。
“誤殺上皇,同於誤殺長輩,讓她以命相抵吧,不要牽扯他人了。”刑部尚書俞士悅出列回到。
有那替太后張目的,誤殺太上皇,此事絕不可輕饒,太上皇地位如此尊崇,都能用誤殺逃罪,那以後誤殺皇族,豈不是都得輕輕放下?
一時間,朝中紛紛擾擾,有說得族誅,有說凌遲。最輕的也是要千刀萬剮。重一點就得連家人一起,男的砍頭,女眷貶入教坊司為妓,甚或貶到偏遠之處為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