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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白霽告別後我就回了自已的身體裡，接連的勞頓還沒緩過來，入睡後一段段並不屬於我的家記憶出現在夢中
夢裡的主角是個一身紅衣的男人，男子在我的夢裡十分模糊，即便我再怎麼努力辨別也瞧不清楚他的容貌
夢裡的他十分瀟灑，手持玉簫，腰間別著長劍，從玄秘的山巔雲海到雪白的梨花海，從毒瘴蔓延的沼澤到空無一草一木的山谷，從幽深的海底到清冷的九天雲霄
處處都留下了男子的身影
“雲幽哥哥，這梨花好香甜，比哥哥他好聞多了”
“雲幽，待我坐上大位，便帶你遍遊魔界”
“雲幽，仔細聽，鮫人的語言比凡人的如何？”
“雲幽，今日怎麼有時間來看我了”
雲幽……雲幽……雲幽……
一聲聲的呼喚下夢中的場景也變得扭曲，不同畫面交雜在一起，呼喚雲幽的聲音也匯聚到了一處，到底還是驚醒了
醒轉過來的瞬間，撲面而來的腥臭氣息令人作嘔，抬眼望去，我們的床頭不知何時站立著一個已經爬滿蛆蟲的屍體，臉上的肉像是被水泡到浮腫起來，隱約露出森森白骨
他似乎是察覺到了我的視線，想要張口說些什麼，可是舌頭與身體只剩下了薄薄一層的爛肉連線，因此說出來的話我再怎麼努力辨別也無法會意
在我的記憶裡，不管是前世蹉跎忘川還是今生來往送魂，都沒有見過這般模樣的魂魄
人死後的靈魂，或是如我一般停留在前世最後的模樣，或是如遲璟驍一般可以自由切換生前不同時期的樣貌
能如他這般的，我還從未見過
我暫停虛空神力伸手觸控，果然手指穿過了他的身體，他確是靈魂無疑，可他，是怎麼把自已折騰到如此地步的
鈴鈴鈴---一陣清脆的鈴聲後，頗有穿透力的吆喝聲傳來
“坐黃包車嘍-----”
他像是受到了什麼召喚一樣，轉瞬之間消失了蹤跡，我下意識生魂出竅沿著蹤跡追逐過去，停留的地方這般熟悉
正是那個歌舞廳，那個我與遲璟驍光顧過，蘇以寧藏身過的歌舞廳舊址
時移世易，這裡早已不是當初金碧輝煌的模樣，褪去往日繁華坐落在雙峰塔山腳下，與周遭民房融入到一起，月光之下顯得那般平和
他就站在曾經的十字街口位置，拉著一輛已經破損的黃包車，如我前世見到過的所有人力車伕一樣，擺出隨時準備拉客的姿勢
藉著月光我才更好的觀察到了他的全貌
他穿著堪稱苦力標配的粗布汗衫，腳上的鞋是純手工縫製的布鞋，深色的褲子上許多不合時宜的補丁
一身的血肉都已經腐爛，尤其是膝關節位置，褲腿向上捲起，那處的血肉已經純靠一層皮粘連，哪怕是我見過了冥府那麼多的刑罰
此時此刻也不免有些反胃
生魂出竅的我此刻是一身前世時的裝束，模樣像極了傳統書香門第的公子，那車伕抬眼看到我拉著車向我跑來，停在我的面前
從脖子上摘下已經被血汙浸染的汗巾，擦了擦黃包車的座椅，唇瓣張合後不知說了一串什麼便躬身等著我坐上去
為了徹查他的來歷我還是強忍著胃裡的翻湧坐了上去
“去……”
沒等我說出目的地，車伕便拉著車向南跑去，一直到了灤水邊才停了下來
這些年因為市政建設，灤水在此處被分離出來一部分，上面是蓄足了的水，下面已經被白廟村的村民開墾成了淤積農田
河水流淌過的地方，這麼多年下來不知積攢了多少肥力，種在這裡的莊稼長勢十分喜人
車伕將車停下後周身開始起了明顯的變化，原本只是隱藏在他血肉裡的蛆蟲開始不停蠕動，被蟲蟻蛀咬後的孔洞開始源源不斷的冒出黑氣
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他就像黃包車發起攻勢，我隨著那黃包車一起向下綴去，危機之間虛空靈蝶飛舞而出將我包圍起來穩穩託舉到了空中
那黃包車接觸到河道淤泥的瞬間便沒入其中，車伕見我無恙，身上的黑氣冒的更甚，良久後散去露出本來面貌
這是個與前世的我同時代生活的車伕，我不止一次見過他，二仙居酒館門口、武烈河大橋邊，以及……他出現最多的地方----歌舞廳後門
他的膚色與那個年代多數苦力一樣的黝黑，整個人瞧著是被底層生活摧殘過的，一雙眼中滿是滄桑，神情複雜的看向黃包車墜下去的位置
此刻正值深夜，灤水上的彩虹橋亮起燈光，偶有幾個人影在此閒逛，都是附近的住戶
車伕像是受了什麼刺激一樣向彩虹橋追逐而去，我生怕他傷人性命連忙緊隨其後，幸好是來得及，將他逼停在了彩虹橋下的木質廊橋上
“瑤瑤……”
什麼？我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只見橋上男子正將一身懷有孕、腹部隆起的女子小心呵護在懷裡，燈光照耀下顯得是那麼溫馨
“瑤瑤……怎麼會……”
車伕面上神情從最開始的錯愕到不可置信，再到滿腔怒火，眉宇之間已經有了要入魔的跡象，我火速將其收入虛空之中
臨走之時回過頭去看了橋上夫妻一眼，二人正趴在橋邊的欄杆上，遠眺秀水街道的夜景
進入虛空時，那車伕應當是被虛空神力衝擊，已經陷入昏迷，孤零零的躺在石臺之上，不過臉上倒是沒有被虛空打下烙印
“這人看著好生眼熟啊”
遲璟驍停下了與白霽的對練，抱臂走到了我身側
“能不眼熟嗎？你可沒少僱人家的車把我接走”
遲璟驍恍然大悟的拍了拍頭“怪不得，不過他這是犯事兒了還是沒犯事兒啊”
“我也不知”
一隻靈蝶從車伕的眉心處飛去他的識海，那段塵封起來的往事在我們面前徐徐播放
車伕還是前朝的貴族後裔昱新，原姓烏拉那拉，前朝覆滅後風光不再改了姓白，名字裡還可一窺祖上風光
家中敗落後，如當時所有貴族一樣，變賣祖產維持往昔風光模樣，沒過多久，田地鋪面、古董字畫就已經變賣一空
不過他倒也沒有墮落，為了家中生計還是出來拉了黃包車，雖然辛苦可也維持了溫飽
其實幽州城裡坐他車的人，多數都是為了滿足一下自已的扭曲心理，曾經的貴族落魄到來拉車，白昱新不知受了多少人的譏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