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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寒的氣息漸漸遍佈全身，一瞬間我想到了槐樹下老人們說過的“遇到鬼壓床了不能怕，人身上這點子陽氣兒怕了就弱下去了，到時候全隨了那些個邪祟的心，得狠著勁兒默唸著罵他們，會什麼罵人的詞兒就用什麼，這才有用”
念及此處，也只能這麼辦了，我在心裡默唸著所有我接觸過的罵人詞彙，本地的外地的，前世的今生的幾乎都被我用上了，不知罵了多久，身上的壓迫感才漸漸褪去，炎炎夏日我裹著被子試圖驅散身上冷意
看來，明日有必要去河邊走上一遭了
傍晚時分，我沿著田邊小路向印象中的河道走去，穿過一片楊樹林來到河邊，此刻太陽正在這片土地上散發著最後的光芒，河邊趕羊吃草的老爺子都已經唱著他最愛的民歌踏上歸途
我順著河邊的石頭一點點試探性的踩上去，俯身下去捧起些河水聞了聞
腥羶味道似乎有些不同尋常，比之尋常河水多了些腐爛氣息，看著水面之下那不斷向上翻湧起泡的小洞口，我也有些瞭然，只怕這下邊不簡單呢
夜深人靜時，我已生魂出竅坐在床邊，看著手腕上的虛空有些茫然，從前都是我們三個並肩前行，如今……在沒有想好如何面對白霽時，我還是選擇了獨身前往，再者，如今的遲璟驍，也需要給他時間好生休息
正如我預料的那般，白日裡水面下不起眼的小洞口，此刻正源源不斷的向上冒著鬼氣，偶有幾聲嘶吼傳出，卻被湍急水流聲壓制住
我順著那個洞口鑽了進去，裡面只有上方偶爾滴落下的水滴，並不像我想象中的那樣也是一條暗流，循著通道向前走去，出現在眼前的赫然是五個石棺，棺槨半開漏出了其中屍骨
屍身並未腐壞，依舊保持著在世時的模樣，不知情的人一眼瞧過去只怕會以為是誰在這兒熟睡著，五個石棺，五個妙齡女子，衣著服飾均是婚嫁模樣，不同的唯有式樣，看起來不像是同個時代的人
停放棺槨之地的上方，是個巨大的熒綠色熒光石，為這間密室提供著僅有的光明
身後一道黑影閃過，虛空在我手中化劍“誰！”
一陣笑聲傳來，聲音嬌媚卻又帶著些陰冷
“姐妹們，居然還有人敢過來呢”
隨著她話音落下，五個鬼魂將我團團圍在中間，那指甲上的蔻丹在熒光石的照耀下顯得是那麼陰森可怖
“你們是什麼人，為何停留此處不肯離去，而且……”我一個轉身劍鋒直直指向方才說話的那女子“昨夜為何擾我清夢，這些年你們又害了多少凡間生靈”
女子一身嫁衣，不似漢人的寬袍大袖，倒是有些胡服的模樣，火紅的嫁衣上繡著太陽與神鳥紋飾，頭戴金制頭冠，秀髮編成辮子垂落下來，而她的棺槨就在那五個石棺的中央位置
“我們害人？在這兒的哪一個不是被人害成了這般模樣！錦書，給他看！”
被她喚了名字的女鬼將身上披帛打了出去，密室一道石門被破開，外面到處都是女子屍骨，遺骸上還殘留著破碎紅布
“若不是他們，我們何至於淪為祭品，這麼多年過去了，這條河下面又埋葬了多少的亡魂”
原來這五個女子皆是當年被選作河神新娘的祭品，逢旱逢澇，這片土地上都有人提出送新娘給河神平息怒火的言論，加上神婆的忽悠，那些貧苦家生相過得去的女子，就會被當地士紳強行穿上嫁衣作為河神祭品送到河中，她們所乘坐的木筏子會一點點被河水衝散，最終埋屍河底
“那這棺槨？”
見我收了劍不再針鋒相對，眉眼間流露些許同情目光，那幾個女鬼也放下了手
“前些年的洪水，將我們幾個的屍體衝了出來堆積在岸邊，他們怕我們冤魂索命，想要給我們收屍，又怕供奉著的河神不悅，就將我們收入棺中停放在了這個暗道裡”
那個名喚錦書的女子開了口，眸中滿是不屑
“平白喪命我知你們心中苦楚，可是何故蹉跎於此不入六道輪迴呢，如此不過是親者痛仇者快”
我環顧四周看著這五個女子，他們無一不是正當妙齡就已經枉死，最小的看上去甚至還沒有15歲
“親者？連親兄長都會為了一斗麥子讓我去送死，哪裡還有什麼親者”其中一個女子緊緊握拳近乎咬牙切齒的開了口“昨夜擾了你，是我們姐妹幾個認錯了人，可你如果再阻攔我們，說著什麼讓我們早日投胎轉世的話，就別怪我們”
話音剛落甩出水袖直直打在我的胸口，我也被這力道打的出了密室，眼瞧著愈發濃重的鬼氣向上飛去，來不及做他想我也飛身跟了上去
那股濃郁的鬼氣徑直飛向山腳下的一處院子，那裡正是把我從冰河裡救出來的哥哥的家，怪不得她們會說昨晚是認錯了人，兩個哥哥和我就讀同一個班級，朝夕相處之間沾染上對方氣息是難以避免的，又或許，早在我失足的那天，她們就已經下了手，只不過是抓錯了人
我藉助虛空的力量將她們逼停在一處空地上，隨即落了下去，無數只靈蝶將我與那幾個鬼魂圍住，她們想要衝出去，卻在觸碰到靈蝶的一瞬間發出淒厲的哀嚎
沈霂曾經告訴過我，這虛空的靈蝶是由積壓在忘川盡頭的凶煞煉化而成，身上攜帶的靈力對心存惡念的厲鬼而言是致命的存在
“你們逃不掉的，就此放手，我還能保你們不受地府刑罰”
最開始與我搭話的那女鬼幾個閃身上前停在距我不過咫尺的地方，甚至於她的呼吸我都能明顯感覺到
“難怪你身上的氣息與他們那麼像，你這般護著他們，究竟是為了你所謂的公義還是你自已的私心呢”
“我……”
沒等我回答她的問題，一陣濃郁香氣飄來，我漸漸昏睡了過去，醒來時已經是個完全陌生的天地，伸出手低頭看去，手掌變小，雖然粗糲卻也能瞧出來是個女子的手，天上的雨淅淅瀝瀝的下著，大地上是隨處可見的水窪，這場雨不知接連下了多久，到處都是潮溼的氣息
一個婦人被捆住手腳堵著嘴丟在牆角，不知名的力量控制著我的身體
一邊喊娘一邊跑向那個女人，卻被申甌不知何時出現的人們拎了起來按在磨盤上
一個身著奇裝的老太太拄著拐向我走來，挑起我的下顎笑了出來
“這副模樣，河神大人一定歡喜極了”周圍的人們聽到她這樣說，都在拍手稱好
“送了新娘去，河神大人一定會原諒我們的”
“是啊，這場雨停了莊稼就還有救”
“今年的收成能保住了”
片刻後，圍著我的村民四散開來，就連那老太太也一副恭順的模樣站在我身側
他們……是在為誰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