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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宵禁開始,街道空曠無人,父子三人隨意漫步其間。
偶有巡邏的衙役見到三人,正要上前詢問,卻被不知從何處閃現的侍衛阻攔。
朱棣緊跟在旁,滿心困惑:“父皇,為何讓李善長擔任首輔?他之前可是得罪過大哥啊!”
朱元璋淡然一笑:“標兒,你怎麼看呢?”
朱標深思熟慮後答道:“李善長確曾得罪過大哥,但他辦完此案後,將會與淮西權貴徹底決裂。”
“剷除羽翼後,他對大哥再無威脅。”
“而他的能力和資歷在眾臣中確實居首,首輔之職,非他莫屬。”
朱元璋點頭讚許:“還有呢?”
朱標思索著繼續分析:“此外,他處理的這個案子實質上是在為大哥掃清政敵。”
“在他人眼中,他將成為維護大哥的那個人。”
“無論他主觀意願如何,客觀上他已經成了大哥的一份子。”
“他那內閣首輔的位置,實際上是在為大哥效力。”
“父皇此舉,正是為了讓大哥收服李善長成為自已麾下。”
“不錯。”朱元璋滿意地點點頭,感慨萬分:“你大哥兩次遭人算計,皆因他在朝廷中根基不穩。”
“有了李善長這樣的老練之才保駕護航,朕也能安心許多。”
“原來如此!”
朱棣豁然開朗:“父皇真是深思熟慮!”
適才李善長那狡猾的表現,朱棣看得一清二楚。朱元璋一到,他就立即全盤托出事實,試圖撇清自已。
這份政治敏感度,堪稱狐狸中的佼佼者!
隨後聽說要去懲治淮西權貴,嚇得差點申請告老還鄉,一聽讓自已當首輔,又感激涕零地表示誓死效忠。
這種能屈能伸的臉皮厚度,實在令人欽佩至極!
將這樣的人安排給大哥做靠山,父皇對大哥的苦心孤詣可見一斑。
只是……
“父皇您之前不是說不管大哥了嗎?”朱棣半開玩笑地問了一句。
朱元璋瞥了他一眼:“回去抄寫你大哥提到的《水經注》、《河防通議》、《禹貢山川地理圖》各十遍。”
朱棣的笑容瞬間僵住。
“你小子,在權謀方面有所進步,但比起標兒還差些火候。”朱元璋淡淡地說:“既然不願上課,以後不必再到宮中聽課,多去找你大哥請教。”
朱棣本是愁眉苦臉,但一聽今後不用上課,可以整天找朱桁,立刻喜形於色。
“只是兒臣有一事不明。”這時,朱標疑惑不解地問道:“父皇為何要去社稷壇?”
社稷壇,乃是皇帝祭祀太社和太稷的神聖之地。
太社,即句龍,五帝之一顓頊的大司徒,負責整治土地,疏浚河流,後世尊稱為土神。
太稷,則是周族始祖,堯舜時期的農官,教導百姓耕種,他是最早種植稷麥之人,被後世尊稱為穀神。
祭祀社稷,即是祭拜土神穀神。
皇帝通常在開春時祭祀社稷,以祈求豐收。
如今並非節慶之時,怎會突然要去社稷壇?
朱元璋平靜回應:“土豆現世,乃天降祥瑞,理應借這個場合昭告天下。”
“朕應當在社稷壇前,宣告你大哥的豐功偉績,正式公佈土豆現世的訊息!”
聽至此處,朱標、朱棣均恍然大悟。
這是要為大哥樹立一個明確的地位!
在官場上,定位至關重要,它決定了別人如何對待你。
而在社稷壇前宣告朱桁的功績,規格之高,前所未見,後難有來者!
官員們自然明白,大哥在父皇心中的地位極高。
日後,恐怕不會有宵小輕易再去算計大哥!
不過,為了大哥搞出如此大的陣仗...
歸根結底一句話。
父皇為了大哥,真是煞費苦心!
“大哥知道父皇對他如此用心,定會深受感動。”朱棣也不禁發出感慨。
朱標亦點頭感嘆:“凡人的功績得以在社稷壇前宣佈,那是凱旋大將才能享有的待遇。”
“誰說是要在社稷面前宣告?”朱元璋忽然說道。
“嗯?”兩人一時之間愣住了。
朱元璋停下腳步,抬頭望向天空,冷笑一聲:“什麼土神穀神,也配讓我兒子向他們宣告?”
“朕要為桁兒封神!”
“朕要讓桁兒與他們並駕齊驅!”
轟!
此言一出,朱棣、朱標皆傻眼了,他們不可思議地望著朱元璋,幾乎懷疑自已是不是聽錯了?
封神?
並與社稷並列!
皇帝固然擁有封神之權,現今不少神祇都是歷代皇帝所封。
但那可是社稷之神!
地位極高,在儒家學說中有著特殊的意義!社稷二神象徵著天下安定!
絕非一般神祇所能比擬。
“父皇此舉恐怕會引來社稷的責罰!”朱標臉色蒼白地說道。
“什麼社稷,朕年年祭祀他們,可大明該旱災還是旱災,百姓該捱餓還是捱餓!”
朱元璋卻滿臉不屑之色:
“桁兒的土豆,足以餵飽如今大明人口的十倍以上,僅憑這一點,桁兒便勝過社稷之神千倍萬倍!”
“能與桁兒並肩,是社稷的榮耀!”
朱標臉色略顯蒼白,朱元璋這番話,無疑是石破天驚之言!
而朱棣卻是精神振奮,神情桀驁,大聲說道:“沒錯!若祭祀他們真有用,漢唐宋元就不會覆滅!”
“大哥的土豆功績,遠超社稷之神千萬倍!”
“那破爛神仙若敢降罪,老子砸了他的廟宇!”
父子倆豪氣干雲,彷彿連蒼天都不放在眼內。
朱標只能暗自搖頭嘆息。
“何必憂慮!”朱元璋見狀,冷然一笑道:
“我以平民之身,奪取江山,豈非天意使然?劉基也曾言我是紫微星下凡!”
“即便真有神明存在,我在天庭的地位,也絕非那些土神穀神所能比肩!”
“父皇所言極是”
朱標苦笑回應,只是搖搖頭:“然而兒臣認為父皇此舉,並無必要。”
“怎會沒必要?莫忘了,你兄長為大明推算國運,卻因此損耗了自已的壽命。”
朱元璋說到這裡,面色不禁黯淡了幾分:
此時,朱標突然醒悟過來:“您是想透過封你兄長為神的方式,將他與大明國運緊緊相連?”
“這正是父皇為兄長延續壽命的法門吧?”
朱元璋微微頜首,臉上陰晴不定地說道:“我為你兄長封神,國運即其命運 ! ”
“大明億萬黎民,日日夜夜感念你兄長的恩德,功德積累之下,或許能減輕桁兒遭受的天譴。”
“自此之後,桁兒的命運與大明緊密相聯!”
“我以國家運勢護佑桁兒的生命!”
“要奪桁兒壽命,先得顛覆我大明國運!”
此刻的朱元璋仰望蒼穹,眼中充滿冷漠與傲骨,彷彿向天挑戰。
這是真正的人間帝王威儀!
朱標目睹此景,不由得流露出敬畏之情,這就是父皇,從不向任何人低頭,哪怕上天欲奪走他的兒子。
他都敢憑藉大明之力,與天抗爭!
為了朱桁,不惜違逆天意。
父皇對兄長的疼愛,由此可窺一斑!
而朱棣亦激動地附和道:“父皇說得沒錯!”
“什麼破天,還限制大哥預知天機,我看這天就是不想讓百姓過好日子!”
“這樣的天,活該被詛咒!”
“安靜!”
朱標無法阻止,滿心無奈,只能不住搖頭,心想父皇果真是造反出身。
以前父皇僅是對抗元朝皇帝,如今面對上天竟也有膽量對抗。
“明日祭祀之事,速去準備妥當。”朱元璋平靜下令:“這場祭祀,我們要搞得熱鬧非凡。”
“文武百官,包括那些獲罪之人皆需到場!”
朱標不解:“罪臣怎配參與祭祀?”
朱元璋卻是冷冷一笑:“既然是祭祀,怎能缺少祭品。”
“你大哥的大喜之日,自然要有幾分血色才夠喜慶。”
此刻,李善長府邸。
書房之內。
“父親,您為何就這樣答應了皇上呢?”
李祺焦急不已,團團轉:“那可是淮西勳貴啊!是我們家族立足的根本!”
“這種差事怎麼能接呢?”
但此時,李善長只顧著緩緩書寫,聽到這話,放下毛筆,望著自已這個兒子,滿臉無奈,嘆息一聲:“幸虧當年安排你做了駙馬。”
“你不適合高官之位,倒對我們李家有利。”
“父親何出此言?”李祺疑惑。
“你先告訴我,為何擔心我接下此事?”
“這還用說嘛!”
李祺憂心忡忡:“那畢竟是淮西勳貴,一群嗜血如命的狼群。”
“我們在他們吃肉時,他們會對李家忠心耿耿。”
“一旦他們看到我們失勢,便會一鬨而散。”
“現在您竟然要對付他們,他們必然拼死抵抗!”
想到這裡,李祺渾身顫抖不已。淮西勳貴可不是易與之輩,一旦他們聯手攻擊,即便是自已的父親,恐怕也難以承受那種壓力。
李善長忽然問道:“那你就不怕皇上?”
李祺嘆氣道:“兩害相較取其輕,您若拒絕此事,皇上可能會責怪、疏遠您,但不至於殺您啊。”
李善長聽聞此言,啞然失笑:“你啊……”
“罷了,也是為父過去忙於政務,沒時間教你,今日就給你講清楚。”
李祺不明所以,但仍點頭稱是。
李善長徐徐道來:“為父當初如何能在朝中立足?”
“因為我不僅僅代表我自已……”
“更是代表著淮西勳貴!”
“那為何為父現在又要放棄淮西勳貴呢?”
對於這個問題,李祺一時語塞,未曾想過答案。
李善長並未期待他能回答出來,而是自行解釋道:
“原因只有一個。”
“為父找到了一個新勢力,比淮西勳貴更為強大的後臺,正在背後支援我!”
李祺思索片刻後猜測:“是皇上?”
放眼整個朝廷,哪裡還有什麼像樣的勢力?
唯有浙東集團尚有些實力,但也已被淮西勳貴打壓得搖搖欲墜。
剩下的只有剛剛許諾授予父親內閣首輔之職的朱元璋!
然而,一個沒有臣僚支援,僅有皇上力挺的內閣首輔,做起事來並不容易。
“皇上?”李善長卻搖頭一笑:“皇上乃天下共主,豈會親自下場為臣子撐腰。”
“那是誰?”李祺一臉愕然。
李善長慢慢說出:“朱桁!”
“什麼?”
李祺瞪大眼睛,滿臉不敢置信:“怎麼可能?”
“他也配?”
這簡直是匪夷所思。
朱桁現今在明面上的身份,不過是個鄉間小地主,在朝堂上既無人脈又無官職。
所謂的勢力、結黨,至少需要幾十乃至幾百人形成利益共同體才能稱之為一股勢力。
就朱桁一個人,
他也算得上是一股勢力嗎?
可就在他話音剛落,李善長臉色驟變,喝斥道:“說話注意分寸,朱桁豈是你能詆譭的,以後這樣的話在家裡也不許說!”
“孩兒知錯。”
李祺連忙認錯,但仍不明白為何父親如此嚴厲地訓斥自已,這種情況實屬罕見。
李善長面色嚴肅地說道:“為父還沒老糊塗到那個程度。”
“反而在卸下宰相之位後,視野更加開闊,看到了以往未曾察覺之處。”
“在我看來,不用十年,甚至五年之內……”
“世上再無淮西勳貴和浙東集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