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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標仍在勸慰:“父皇息怒,大哥一直如此,不是一時半刻能勸轉過來的。”
朱元璋仍怒氣未消:“你聽聽你大哥說的都是些什麼話!說什麼啃小,還說他跟我沒關係!”
“豈有此理!沒有我哪來的他!”
朱標只能苦笑著應對。
朱棣則低聲嘟囔:“父皇怎麼連母后都罵上了,萬一被母后聽見可就糟了。”
“你說什麼?”
朱元璋瞪圓了眼睛。
“沒、沒什麼!”朱棣趕緊改口:
“我是說,大哥提出的讓北元飼養馬匹的新馬政確實是好主意,等土豆豐收後就可以實施……”
“實施個什麼勁兒!”朱元璋怒斥道:“這新馬政只有你大哥來主持,才能真正成為善政!”
“若是落到那些官員手裡,新馬政只會變成資敵的惡政!”
朱元璋情緒越發激動,憤然喝道:“滿朝文武,皆是無用之輩!”
相比之下,朱桁的才智就顯得尤為珍貴。
朱桁的存在無法替代,而那些官員卻可以隨時更替!
但正因如此,朱桁不願踏入朝堂的態度,更令人為難。
如何才能說服朱桁呢?
“你大哥就是個倔性子,不知像了誰!”
朱元璋怒斥道。
朱標和朱棣面露微妙神色看向朱元璋。
“看我做什麼?”朱元璋瞪眼質問。
“沒什麼。”朱標苦笑著緩和氣氛:“父皇息怒,勸服大哥的事也不必急於一時,相信時間長了,大哥終究會被說服的。”
朱元璋冷冷哼了一聲:“隨他去吧,我才懶得管。”
“是。”朱標只能應承下來。
正在此時,
馬車突然停下。
外面傳來車伕謹慎的聲音:“稟報陛下,毛驤求見。”
朱棣臉色瞬間微冷,毛驤之前在處置朱桁之事上曾暗施手段。
朱元璋掀開車簾,只見一身便裝、面色蒼白的毛驤站在那裡。
他聲音顫抖地稟告:“稟告陛下,臣已封鎖整個太僕寺!”
“將所有太僕寺官員一一審訊。”
“線索指向一個負責徭役分配的太僕寺主簿。”
“他在獄中自盡身亡。”
“線索中斷。”
“臣無能,請陛下降罪!”
朱元璋面容平靜:“杖責二百,監管自殺主簿之人,斬首。”
“是!”
“追查自殺者家族,誅滅三族。”
“是!”
話音落下,他放下窗簾,外面隨即傳來毛驤如釋重負的回應聲。
朱棣眉頭緊皺:“這毛驤真是沒用,連這點事都辦不好。”
朱元璋卻突然下令:“去李善長府邸。”
兩人聞言一愣。
朱元璋接著解釋:“你說毛驤無能,但無能之輩不可能在我身邊這麼久。”
“為何一個暗算小地主的人,連毛驤都無法查明真相?”
“嗯?”
這話讓朱標和朱棣都是一愣。
朱標若有所思道:“您的意思是,這位暗算大哥的人,並非我們想象中的那麼簡單?”
朱元璋轉向他們二人,淡淡地道:“好好想想,這個人會是誰?”
兩人明白,這是對他們的一次考驗。
以政事教誨子女,正是朱元璋一貫的作風。
“李善長?”朱棣遲疑著說:“所以您要去他府上?可李善長不至於那麼愚蠢吧。”
朱元璋堅持追問:“再想。”
“是淮西勳貴中的一員?”朱標突然提出:
“李善長身為淮西勳貴首領,所以您要去找他問責?”
“還有呢?”朱元璋繼續發問。
“您之所以懷疑是淮西勳貴的人,是因為此事極為蹊蹺,就連毛驤親領的軍尉府也無法查出線索。”
“能夠掩蓋這一切的人,其勢力必然強大。”
“浙東集團已經衰弱不堪。”
“唯有淮西勳貴權傾朝野,能夠避開軍尉府的追查!”
“你覺得呢?”朱元璋又看向朱棣。
朱棣臉色陰晴不定,思考片刻後,回答:“兒臣贊同大哥的看法。”
“這些人錯就錯在,他們行事太過乾淨利落。”
“對付一個小地主而已,何需做得如此滴水不漏,本應留下些破綻才是。”
“而暗算大哥之人,肯定與大哥有利益衝突,大哥推行的內閣政策,打破了淮西勳貴一家獨大的局面。”
“其中利益受損最大的,應當是淮西勳貴中二品至三品的文武官員,從這個群體中尋找暗算大哥的人,必定不會錯!”
“進步不小!”
朱元璋滿意地瞥了朱棣一眼,微微點頭。
“都是大哥教導得好!”朱棣難得受到誇獎,不禁驕傲地昂起頭:“我這是從事情本質出發分析事情起因,這是大哥教給我的方法!”
“現在,我們應該如何進一步調查此事?”
朱元璋再次提問。
朱棣冷笑一聲:“那還用說!當然是讓李善長徹查暗算大哥的人!”
“為何要讓李善長查,而不是讓三法司來查?”
朱元璋挑眉,繼續追問。
“此舉可以削弱李善長的威望,分化淮西勳貴!”朱棣笑道:“李善長能成為淮西勳貴的領袖,就在於他總能庇護淮西人。”
“當淮西勳貴發現他們的領袖在追查自已人的罪行時,李善長的威信必將大幅下滑!”
“這一招有助於朝廷勢力平衡!”
朱元璋滿意地點點頭:“即使打倒了一個李善長,還會有下一個李善長接替他的位置,成為淮西勳貴領袖,對此有何對策?”
朱棣嗤笑一聲:“什麼阿貓阿狗也配和李善長相提並論,他可是父皇的蕭何!即便淮西勳貴再推舉一位領袖,也絕不可能超越李善長!”
朱元璋徹底滿意:“你們兄弟倆確實學了不少東西。”
朱棣滿臉得意:“父皇過譽了,孩兒還需努力!”
“現在談談,該如何處置那些暗算大哥的人?”
朱棣毫不猶豫地說:“立即處決!誅滅三族!”
朱標卻皺起了眉頭:“淮西勳貴桀驁不馴,若是逼急了,兒臣擔心……”
“擔心他們會造反?”
朱元璋淡然問道。
“一群廢物也敢造反!他們膽敢反叛,我就第一個率軍平亂!”朱棣不屑道。
朱標則輕輕嘆息:“畢竟淮西勳貴勢力龐大,且不乏將才,不可掉以輕心。”
朱元璋冷哼一聲,臉上流露出輕蔑之意:“不過是些狗屁將才!在元末亂世中,這樣的人多如牛毛!”
“沒有我,他們早就在亂世中變成一堆枯骨。”
“他們聽從我的指揮,才贏得勝仗!”
“一群廢物竟敢背叛我。”
“我要讓他們知道,我這個天字第一號反賊,是如何從元末屍山血海中登上皇位的!”
不久之後,
馬車停在了李善長府邸門前。
李善長聞訊,匆忙出來迎接。
見到朱元璋等人身著便服,他立刻遣散府中眾多下人,引領朱元璋步入廳堂。
隨後,他帶著長子李祺,恭敬地跪下:“微臣李善長,拜見陛下。”
“不必多禮,坐下說話。”
朱元璋揮手示意。
“是。”
李善長小心翼翼地坐在椅子上,卻欲言又止。
“想知道朕此行的目的?”
朱元璋手中把玩著從朱桁那裡得來的棋子,淡然問道。
“回稟陛下。”李善長毫不猶豫地答道:“微臣不敢揣測聖意。”
“只是微臣正好有一事要向陛下請罪。”
“哦?”
朱元璋捏住棋子,饒有興趣地看著李善長,說道:“你有何罪過?”
“啟稟陛下。”李善長神情嚴肅地報告:“前幾日,胡惟庸等淮西官員共計三十六人,私下到微臣府邸,懇請微臣為他們主持公道。”
“他們認為朱桁提出的內閣策略堵住了淮西人的晉升之路,希望微臣帶領他們為淮西人再爭取一個內閣席位。”
“微臣堅決拒絕了他們。”
“然而微臣反思,淮西勳貴群情激憤,形勢嚴峻,微臣平時與淮西勳貴交往過密,有失為臣之道,微臣罪該萬死。”
朱元璋卻輕輕一笑,看向朱標和朱棣,說:“看看,這才是國家棟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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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心為公,毫無私心。”
“韓國公堪稱群臣典範。”
“微臣愧不敢當!”李善長連忙表態。
朱標和朱棣看著李善長的目光中都帶有幾分驚歎,佩服這位老狐狸的政治敏感度。
朱元璋繼續保持微笑,對李善長說:“韓國公操勞國事,那就煩勞韓國公再給朕出個主意,朕該如何處理這件事?”
“微臣以為,處置問題還在其次!”
李善長毫不猶豫地建議:“陛下當前首要之舉應是保護一個人。”
“誰?”
“朱桁!”
朱元璋眼中閃過一絲異色,盯著李善長,過了半晌,緩緩道:“朱桁與世無爭,朕為何要保護他?”
“沒錯!”李善長立即回應:“內閣制損害了淮西勳貴的利益。”
淮西權貴倚仗功勳,傲慢自大,行事囂張,若他們無力解決問題,必定會對提出問題的人下手,臣憂慮他們會加害朱桁。
“朱桁乃國家棟梁,臣萬不及其一,皇上務必保護此人!”
“臣已整理出當日聚會的淮西權貴名錄在此。”
“欲加害朱桁之人,必在這名錄之中無疑!”
李善長說著,從腰間的錦囊中取出一張密密麻麻寫滿名字的紙,恭敬地呈上。
室內一片沉寂。
朱標與朱棣二人,如同見了鬼魅般,齊齊看向李善長。
朱元璋深深凝視著李善長,片刻後笑容浮現在臉上:“果然沒看錯你。”
“善長堪比朕之蕭何也!”
“皇上過譽了。”李善長卻哀嘆道:
“臣深知是依附皇上才得今日地位,蕭何之稱,臣實不敢當。”
“這名單朕就先不看了。”朱元璋微笑著言道:“你去替朕把人抓來吧。”
“你覺得該抓誰,就抓誰。”
聽聞此言,李善長手中的紙張瞬間顫動,面色蒼白地看向朱元璋:“皇上,臣……”
“有異議?”
面對朱元璋那略帶冷意的臉龐,李善長苦笑一聲:“臣願效犬馬之力。”
“只是,在此案終結之後。”
“臣懇請皇上允許臣告老還鄉。”
朱元璋聽罷,只是笑了笑,轉向李祺詢問:“令尊尚能飯否?”
李祺面露尷尬:“家父身為文官,豈有廉頗之勇猛。”
朱元璋含笑不語:“雖無廉頗之勇,卻有廉頗之志。”
“內閣中尚缺一人。”
“韓國公可有意填補此位?”
話音剛落,朱標、朱棣頓時臉色震驚!而李善長更是瞠目結舌,難以置信地看著朱元璋:“皇上,您……您說什麼?”
朱元璋卻只是一臉笑意看著他:“內閣需要一位主抓事務之人,朕思來想去,還是韓國公最為合適。”
李善長滿臉驚愕之色,片刻後,他急忙起身,跪在地上,重重磕頭:
“承蒙皇上信任,臣雖年邁,仍願為皇上肝腦塗地,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罷了。”朱元璋這才滿意地點點頭,毅然起身:“明日,文武百官無需上朝,朕在社稷壇等候諸位。”
“社稷壇?”
李善長情緒激動未平,聽到這話又愣住了。然而此刻,朱元璋已經帶著朱標二人離開。
出門後,馬伕準備伺候朱元璋上車,但朱元璋擺擺手,自行漫步在以年號命名的洪武大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