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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好，我是分局刑警隊的邢政，我想……”“嗷不必了邢隊，我們秦副所和劉指導已經和咱們所的大夥說過了，讓我們全力配合您。劉指導剛回來和我打過招呼了，這是執法記錄儀的儲存卡，您在裡面辦公區隨便挑個空位子插卡慢慢看，我這邊還要負責接處警，有問題就喊我一聲，要是我手頭沒事就馬上過去了。”負責接待的是一個坐在接處警臺子裡的見習警。
“行呢麻煩了小兄弟，”邢政拿過儲存卡笑道“剛畢業就碰上全天執勤，累呢吧？”“哪能不累，尤其是我師傅昨天晚上又出了這檔子事兒……”“你師傅是賀之斌？”“對，聽他說好像要去你們分局，現在雨下大了也沒回來。”“嗷，你師傅在我車上呢，他不很舒服，我就先進來了，你師傅這幾天響應應急預案晚上就沒睡個好覺，今天早上又立馬去找我，就讓他小息一會，補補元氣。”邢政走了幾步又回過頭，用及其認真的眼神衝著那個見習警說道：“他是個好師傅，你跟對人了，你如果真的想幹好這一行的話，就好好珍惜你師傅，他太累了，離退下來沒多少時間了。”說罷便拿著儲存卡走向裡屋的辦公區。
邢政先將執法記錄儀賀之斌上天台之後的那段錄影看完一遍，然後又開啟慢放播放了一遍，最後乾脆將影片一幀一幀的反覆觀看。因為是在晚上，沒有其他任何輔助照明，執法記錄儀自動開啟了夜視模式，畫面變成了黑白色，最終邢政將畫面定格在林武申墜樓前被賀之斌拉住的那一刻，由於執法記錄儀掛在胸口位置，在俯身時視角受限，再加上劇烈晃動，只能隱約看到林武申絕望中透露著解脫的悽慘的笑容，那一眼，邢政沒有意識到他正在與深淵回望。
將影片複製出來後，坐在椅子上陷入了沉思。“邢隊，”見習警的招呼聲將正在愣神的邢政一把拉了回來，“那個影片拷好了嗎？我師傅剛催你了，說前面和人死者家屬說好的七點會見麻煩你注意時間。”“行呢謝了。”起身看了看錶，時間已經五點半了，便拿上東西起身往外走。走到派出所大廳門口，發現雨已經停了，不過天空卻依舊沒有放晴，邢政出了口濁氣，走向了自己的車。
“就知道你小子要看出魂，”賀之斌將抽了一半的煙夾著，忽然想起這就是昨天晚上在天台上掏出過的煙，看著上面的水漬陷入沉思。“嗷對了，”邢政一邊開車一邊小心翼翼地問道“家屬你們見過沒有？”“見過，但也僅僅是晚上在現場遠遠地見過。”“那筆錄……”“當時家屬情緒不穩定，得出的結果偏情緒化，我們就打算將筆錄時間推遲。當晚死者在送醫路上就沒挺過來，到了醫院之後市局的法醫做過了屍檢，理化和毒物檢測可能明天出，目前得出的死因就是由於骨折和內出血導致的多臟器衰竭，也就是說他的確死於墜樓。”“也是，我看影片裡他除了情緒低沉外都感覺和正常人差不多。”這才將早已燒得燙手的菸蒂扔進車裡的菸灰缸“還有，老賀，林武申給你的東西……”“我將它拿物證袋包好專門放在所裡的暫扣物品保管處了，已經打過招呼，你去隨便取隨便看，記得完璧歸趙就行。”“行呢，謝了賀哥”。“害，工作還客氣啥。”
車在狹窄的社群內部道路里穿梭，終於在一個垃圾房旁邊找到一個位置——興許是過於惡臭，所以沒人停。“我和社群（指社群居民委員會的簡稱）的打個電話，確認一下林武申家的位置，再讓他們派個人，最好是他們家單元的聯絡員。”“行呢，我先在小區裡頭轉轉，有事打電話。”
就在賀之斌和社群交涉的時候，在小區裡轉悠的邢政碰著幾位戴著紅袖章的大媽，就和她們攀談起來。先是嘮了一段時間的家常，說了說最近值班的情況，看著時機成熟了，便拿出來林武申的照片問道：“大姐，你看著這個人眼熟不？”其中有個大媽認出了林武申道：“誒，這個小夥子我見過幾回，不知道他姓甚名甚，平常基本挺正常，就是有的時候下午放學的時候會和一些該溜子混在一塊，關係好像還行，那小夥子包有的時候還是人家給幫拿的呢。就是偶爾他們之間會起點小衝突，有一次就是我值班的時候碰上了，那幾個該溜子直接上去就是給那小夥子幾電炮，那小夥子鼻血直接飆了，我本來不想管的，可我看那個小夥子也就是簡單推搡幾下根本沒還手的感覺，我擔心那小夥子吃虧，就上去勸了幾句，那幾個該溜子看著我過去就聊了幾句話……”“說什麼了？”“沒聽得清楚，畢竟離的遠，我也六十多奔七十了，年輕的時候還得過中耳炎，隱約說還錢什麼的，可能裡面誰欠誰錢了吧。”“行呢麻煩了呢。”“小兄弟，其實我一眼看出你肯定是公門中人，公安，來查人的，對吧？”“大姐可謂慧眼識人，您先忙，改日我們如有需要定登門求教。”前腳剛送走幾位居委會大媽，後腳賀之斌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喂？哪呢？”“我剛碰上幾個居委會大媽，瞭解了一下林武申的基本情況和日常，有點眉目但不完整，你那邊協調怎麼樣？”“社群的人說他們今天早上就搬走了。”“嗯？動作這麼快？”“我前面也是這麼想的，但是社群的人給我反映，他們家在幾個月前就在祝福路街道的這幾個社群，當然也包括他們自己所在的社群到處貼房屋出租的廣告，前陣子不是市裡面進行模範街道評選嘛，社群的人就把兩口子貼的廣告撤了，也和他們說了等評選過了再貼，可兩口子和著了模樣的，那個月社群和街道的人就和兩口子展開拉鋸戰，因為這個事兩口子和社群的人沒少起衝突。大概半個月前評選結束，社群的人也就不管了，現在小區裡面應該還有廣告沒來得及清理，房屋號是9-2-303.”“那就麻煩你和社群打個招呼，讓他們給林武申家裡知會一聲，別引起誤會，我們去看看有沒有漏下什麼。”“害，早前面你擱小區裡瞎轉悠的時候就打過招呼了，人說裡面都是不要的，隨便翻，反正房子該出掉了。”
兩人在小區的廣場匯合，都在小區裡面的牆上順手扯了張房屋租賃的廣告，對了一下房屋號和電話就去找9-2-303。這棟居民樓在很偏的一個角落，但又不是很顯眼，像是早期的安置房，風格像七八十年代所建，多層無電梯，兩人只能往上爬樓，沒一會就到了。進入樓層後，是經典一梯三戶造型，林武申家是中間那戶，一個鐵質防盜門半遮半掩的開著。
“有賊？”兩個人互相使了個眼色，不約而同掏出機械棍，賀之斌還掏出隨身攜帶的執法記錄儀開啟來，隨即邢政拿出手電看了看鎖眼和天地鎖收起了棍子“沒有被撬，整個門外觀沒有人為破損的地方，就是有點鏽了要麼是走的時候沒關，要麼鑰匙開的。”“也是，這麼個偏地方，還是個老區搬過的房子，就算有啥勞什子也賣不了大錢……”“誒我操！”
邢政和賀之斌正說著，裡面出來一個頭發稀疏斑白，衣著略髒，提著個蛇皮袋子的估摸著六十來歲的老頭。很明顯那老頭被兩人嚇了一跳，賀之斌眼疾手快用機械棍別住老頭的胳膊，將他頂在牆上，簡單搜了個身，沒有發現什麼違禁品，又看了看蛇皮袋子，裡面就是一些舊物。“誒，你們幹啥啊？”“你怎麼進來的？”邢政厲聲呵問道。“門自己開著的，我六十多了，身體也不好，撿點東西賣破爛活著怎麼了？”“你老實.....”“警察同志，這老師傅就是我們這一片的，經常在我們小區裡面拾到拾到，我們都認識。”
正在賀之斌準備給這個老頭銬上的時候，9-2-301的房門開啟了，是一個和賀之斌年齡差不多的中年人，應該是在做晚飯，還兜著圍裙。邢政給賀之斌使了個眼色，賀之斌雖然收起了手銬，但控制著那老頭的手卻沒鬆開過，“師傅，您認識這老師傅哈？平常他經常來你們這邊嘿？”“嘿，我叫你警察你還真把自個兒當警察了啊，認識他幹你毛線事兒，你證件呢？哪個派出所的？我要看你證件！”邢政笑了笑，這個中年男人雖然叫的很歡，但左手拿著的鍋鏟卻微微顫抖，顯然是個外強中乾的角色，右手的手機也早已撥好了110，隨時準備撥出。“師傅，您先冷靜一下，控制一下情緒，不要那麼緊張，給您看看，這是我的證件，邢政，37歲，南希市公安局晉江區分局刑偵支隊二大隊三中隊中隊長，警號262728，好記，是個連號；那位是紅旗路派出所的民警，姓賀。您要是實在不信，可以直接把這個號撥出去，核實一下。”
“誒呦，不好意思，那邊居民臨時有點事來晚了，”正在那中年男人猶豫要不要打110核實的時候，之前賀之斌打電話通知的社群工作人員到了，“李師傅，這兩位是公安局的同志，沒事，我在呢昂。”“小向啊，你可來了，給我嚇死了，這兩位同志上來就抓著王叔不放，我就是怕王叔有危險……”“沒事了沒事了，那個邢隊，這個王叔是我們社群的一個五保戶，平常就在小區周圍收個廢品，我們都認識，您看……”“老賀，放開他吧。老師傅，不好意思讓你受驚了。”邢政替著收廢品的王叔拍打著身上的浮塵，“向.....，不好意思怎麼稱呼？”“我姓向，是社群的一個分管幹事，叫我小向就行。”“呃，向幹事，麻煩問一句，這個林武申他們家搬走的時候房門沒鎖嗎？”“我記得好像確實沒鎖，早上物業的保安還和我說過，他們家鑰匙直接交了物業，我去打的電話，他們說反正沒多少東西，鎖不鎖都一樣，物業也不想跑，也就這麼敞著了。”
邢政擺了擺手，讓賀之斌放開了王叔，王叔拎著他的蛇皮袋子絮絮叨叨的上樓了。“我們進去看看。”“可以可以，現在已經快到下班點了，社群那邊沒什麼事了，我就在外面，有事隨時叫我。”“沒事，向幹事，到時間您正常下班就行，有事我們直接聯絡您就行就不勞您這陪我們乾耗著了。”“是啊，我剛剛加了向幹事的釘釘，有情況需要核實的話就發釘釘就行，我們也不想多佔用您休息時間。”“啊，那好，我先回了。”“好嘞，您慢走，不送。”
兩人走進屋子，順著手電光按動了開關，但電燈並沒有亮，應該是走之前關了電閘，但邢政將電送上之後燈卻依舊沒亮，“好傢伙，連電費都算好了，看來是有必要的理由搬家，否則不會考慮的這麼周到。”又悻悻的將電閘恢復了原位“看來咱倆只能打著手電翻破爛了。”“叮咚”一聲將兩個人嚇了一跳，賀之斌撫著胸口拿出手機，是一條微信訊息。邢政假借找東西偷偷瞟了一眼訊息，發件人名稱備註是“林武申媽”，不過邢政還沒來得及看訊息內容賀之斌就收起了手機，邢政只能接著假裝低頭尋找著什麼。“死者家屬剛給我回話，剛在新房子安置好，但是忘了和我們說，昨天晚上民警現場登記的就是這間屋子，現住址明天早上發我，很抱歉讓我們白跑了一趟。”“也未必。”邢政走向了一角落的一個小房間，但門是鎖的，於是衝著賀之斌一擺手，輕聲喚道：“老賀，過來一下。”
“這房間上鎖了嗎？”“沒啊，林武申他媽說房子就沒打算上鎖，家裡也沒什麼值錢的東西；況且她說林武申也從來沒有鎖門的習慣，這門上配的鎖和新的一樣。”這時候門裡傳來了東西碰撞的聲音，兩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肯定不會認為裡面是死者還魂，反而在日常生活中大多都是人嚇人嚇死人。賀之斌立刻噤聲同時立刻開啟執法記錄儀，在肩章上掛好後，兩人不約而同的拿出機械棍，隨著賀之斌的最後一根手指收起，邢政一腳踹在木門上。
“碰！”“啊！我錯了我錯了，饒了我，南無阿彌陀佛，耶穌上帝……”兩人破門而入，發現一個穿著校服的男生正閉著眼睛跪在地上祈禱，賀之斌發現，房間一角的單人床上有一件溼噠噠的黑色雨披和一個草綠色的書包。“誒，小夥子，信地挺雜嘿，起來，我們是人，喘著氣，熱乎著的人。”說完賀之斌就將手搭在了那個男生身上，“誒，臥槽，我什麼都不知道，你再過來我跳下去了！”邢政和賀之斌才發現，自己倆還握著甩棍呢，合著被當成混道上的了，來不及思索，那個男生已經開啟窗戶，一隻腳踏在窗臺之上。就在賀之斌以為又有一起慘劇發生的時候，“撲通”一聲以及男生倒在地上的呻吟聲讓他放下心來。
“臥槽，你小子真跳啊，三層樓的話指不定你小子就算命大這會得躺樓下哼哼了。”就在男生即將把另一隻腳踩上窗臺的時候，邢政一個箭步衝刺，一個鎖喉讓那個男生減小了衝擊的速度，趁男生愣神之際，一把拽住胳膊將他扔到了地上，還沒等他從地上爬起來，屋內的賀之斌立刻上前給男生戴上手銬，防止他做出進一步過激行為。“你們誰啊？”男生艱難的想爬起來，但手腕上的鐐銬限制了他的行動，只能暫時趴在地上吃土。“警察，給你看證件。”邢政一手將男生從地上拽起來，讓他靠著床腳，一手從兜裡掏出警察證給男生看。“說吧，大晚上的來幹啥。”“來找找之前的東西。”“這老小區裡那麼多空房子你不找，偏偏找這地兒來？”“想著這房子偏，沒啥人，而且知道這戶搬出去沒多長時間。”“那你認識這個房子的人？”“我說了我……”邢政說完將林武申的照片放到了那個男生將近臉的位置，“再給你一次機會，你認不認識？你校服是祝福路中學的。”“而且你也是林武申他們班的，對吧，”正當男生錯愕之際，賀之斌從那個草綠色的書包裡面隨便抽出了一本練習題，說道“高三二班（理科），徐子濤，沒認錯人吧。”男生低下頭沉默不語，不願與兩人交流。
“這麼著吧，”邢政為了打破僵局，和徐子濤談起了條件，“你要是現在能控制自己情緒了，我就給你把銬子解了，然後和我們回去，怎麼樣？”“回哪？”“派出所。”“不可能！”“那也行，那按照法律，通知監護人來現場領人，你父母電話？”“不知道。”“不知道沒關係，我們知道你們班主任電話，可以問她。”“誒，彆著彆著，”眼看邢政手指在手機螢幕上開始點著，徐子濤還是軟了，“我跟你們走。”“老賀，給他把銬子卸了吧。”賀之斌給徐子濤解下手銬，邢政將車鑰匙給了賀之斌“麻煩你來開吧，去你們所。”徐子濤還在鬼鬼祟祟的東張西望，邢政直接一手勾住他的脖子“走吧，到地方可以晚點打電話給你父母。”徐子濤只能無奈跟著兩個人上了車，向著紅旗路派出所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