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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信往事
他是從楚地來的，外表跟一個普通計程車兵並沒有什麼不一樣。
王座上的人把視線投向來人的目光中，心中又想起蕭何的話，哦，那你就做一次我的大將軍吧！
那時候的他大概沒有想到，韓重言，會成為後來他在漫長征途中最離不開的人。
後來的韓重言，率百萬之眾，戰必勝，攻必取，一路拔旗，直到垓下，再與項羽相見時，心頭突然湧起莫名的悲涼。
這悲涼不是為項羽。
少年時拔山蓋世，青年時過關斬將，熟知兵法韜略，知己在懷名馬在側，至於後來失利之處，皆是性情使然。
性情使然，縱結局盡不如人意也談不上可悲。
如今可悲的反而是自己了。
他想的沒有錯。
劉邦在凱旋之時悲歌大風，後來的後來不知道又有多少人慨嘆良弓。
訊息傳來的時候，他有一剎那的失神。
昔時，在楚王營帳之外，未得知遇的少年與奔波落魄的漢王形影相憐。後來，少年縱橫華夏，意氣風發，漢王權勢益穩，日漸憂懼，再後來就是曾將天下大勢掌控在手中的漢軍大將軍由齊王到楚王再到淮陰侯的淪落。
也許算不上淪落，也許只是看清了一個人，他想。
他也失去了那個人，也許他本該了無遺憾，少年時的志向不是已經圓滿了嗎，至於封賞，至於權勢，會帶給他無盡的寂寞而已。
他的心，終於變成了一座空城。
連日來蕭何徹夜輾轉，他明白韓信如今的下場都是緣於多年前自己的引薦。
他曾去探望身陷囹圄的大將軍。
那一眼，恍若陌路。
曾率百萬之眾置之死地而後生的那個人，如今正被困於一室之中計無所出。
“我看不清這樣的你。
你說過乘人之車者載人之患，衣人之衣者懷人之憂。
可是誰曾以車載你，誰曾與你為衣？
你說過不會忘記自己的承諾，可是那個你同其憂患的人，可曾對你信守承諾？
你說過你只是個獵人，難道終究也難逃被獵捕的命運？
我不是兔死狐悲，我只是為一起征戰的歲月默哀。”
韓信跨上馬去，混進如墨的夜色中，蕭何給他備的是千里挑一的良種馬，不多時便出城很遠了，卻又忽然停下來。
回頭再望著長安，已盡是初見時的陌生，卻再沒有當年的意氣風發。
如同那個人，曾經平易謙恭的雙眸如今滿含冷漠。
“我知道自己再也不可能回到從前的樣子了。
劉邦，或許你向來如此，或許你蓄謀已久，無論如何都已經不再與我有關。曾經的韓信為劉邦背棄舊主，千里奔襲，孤注一擲，無論是為什麼，都已經毫無意義了。
相識一場，過眼雲煙。”
潛龍勿用，忍受胯下之辱的人是自己，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的人是自己，千里奔襲，終於四面楚歌的人，也是自己——這從來都是他自己的選擇，。
曾為你奔跑，熟知這黑夜何其漫長，今後黑夜依舊漫長，我只與這殘缺的月光為伍，我知道，自己身後不會再有人追我回去。
蕭何，張良，保重。
他策馬消失進黑夜裡。
又到三月，草長鶯飛。
張良獨自走上城樓，背後是日漸繁華的長安，眼前是郊外的紙鳶漫天。
大漢王朝一步一步走上正軌，紙鳶成為越來越多人的玩物，卻不再有人談起那個十數年征戰所向無不克的人，那個讓他坐風箏飛上天空的人。
“你走以後，我還時常夢到與你在城南的樹下下棋。”
“你走以後，再也沒有人與我談論戰場上的縱橫法則。”
……
願你來路漫漫，別再心懷期待，他日重逢無酒亦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