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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頑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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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宮秀人打了個噴嚏。

他半夜不肯睡覺,堅持要南宮顯給他講故事,還要講些跌宕起伏、驚心動魄的豪俠軼事,擺明了就是在耍無賴。

也虧得南宮顯經驗豐富,對付起小少爺來駕輕就熟,硬是把一部熱血澎湃的話本小說讀得平淡無波,好不容易見小少爺開始眼皮打架,冷不防一個噴嚏,又活活把他打清醒了。

南宮顯功敗垂成,心中無奈,卻也怕小少爺是凍著了,給他掖了掖被角,認輸道:“我的小祖宗,你快睡吧,再不睡天都亮了。”

南宮秀人哼道:“我就不睡!哥哥肯定是想趁我睡著偷偷走掉!我不能睡!”

他分明都困得口齒不清了,還要揪著南宮顯的衣襟,含含糊糊地嘟噥:“我想再和哥哥多待一會兒……”

南宮顯嘆了口氣,小少爺黏他自然是他想要的結果,可黏到這般地步,也著實讓他有些手足無措。

他比南宮秀人足足大了十二歲,而上面四個哥哥只有大得更多,早在小少爺出生之前就陸續從軍入仕。即便沒有南宮秀人,南宮顯也爭不到公府;何況他還有先天的哮喘症,症狀不重但頑固難除,茂國公當初過繼他,本也是看中了他的頭腦,打算讓他將來繼承東海本家的商貿,好繼續給南宮家往朝堂上鋪路。

上面的哥哥們暗中較勁,而南宮秀人一出生,就把他們的路徹底堵死了。

到底都還是未加冠的少年人,藏不住怨恨,對待南宮秀人時難免有所流露,所以小少爺自記事起就和他們不親近,獨獨只黏南宮顯。

南宮顯當然也不是全無所圖,他在初進公府時也不是沒有過要做家主的野心,卻也自知希望渺茫,但南宮秀人卻成了他的柳暗花明——只要掌控住南宮秀人,南宮家自然唾手可得。

如此簡單的道理,那四個哥哥有沒有想通,他自然無從得知,但至少先手已經被他搶到了。

一切可以說都在他的計劃之中,只有一點他始料未及——小少爺黏起人來,實在是太可怕了。

只能怪南宮夫人把他生得太乖巧太可愛,嘟著嘴喊哥哥討抱抱的模樣簡直犯規,但凡是個人都沒法忍。

這世上有誰能對著小少爺那張小臉做虧心事、說違心話呢?

這一整個南宮家中,大概也就只有小少爺還是美好的。

時至今日,南宮顯依舊謀劃著要利用小少爺來掌控南宮家,但他同時也真心希望小少爺能一生平安喜樂。

他比任何人都希望南宮秀人能順利襲承茂國公之位,哪怕只是做個諸事不問的閒散公爺,這個閒人也必須由他來養。

誰也不能傷害他的小少爺,包括他自己。

“……不睡就不睡吧,哥哥再陪你一晚。”

南宮顯坐起身,把小少爺抱到腿上,“哥哥和你說過的話,你還記得嗎?”

“記得呀。”南宮秀人掰著指頭數,“要好好讀書,要照顧好暖聞,要和北府多親近……”

他說著說著又皺起了小臉,“可是麗莎夫人好嚇人哦,我今天差點就憋死啦。”

“那還不是因為秀秀太可愛了。”南宮顯哭笑不得,“聽說王妃尤其喜歡孩子,但生世子時損了根基,一直再無所出。你和殿下過去北府,她自然喜歡,定會好好疼你的。”

頓了頓,又道:“你若實在怵她……赤煙峰上的別莊應該已經修了大半了,你和殿下今夏便能住進去,到時也不會有太多接觸了。”

南宮秀人不情不願地哦了一聲,抓著他散落的髮絲把玩,懨懨地不吱聲,好半晌才悶聲道:“山裡面……很寂寞吧?”

“……是啊。”

南宮顯也不知他從哪裡學來的“寂寞”這個詞彙,又是好笑又是心酸,“所以如果秀秀不去,四殿下一個人就更寂寞了,是不是?”

“四殿下也是秀秀的哥哥,秀秀不能讓他一個人在山裡寂寞的,是不是?”

“暖聞是表哥!”南宮秀人皺著臉反駁,“哥哥才是哥哥呢。”

在這方面,小少爺總有著奇怪的執拗——雖然人前按著排行喊南宮顯“五哥”,私底下卻從來都喊“哥哥”,哪怕是表哥都和“哥哥”是不同的。

一個稱呼,親疏立見。

所以在這件事上,南宮顯完全可以驕傲。

他當然不會去問小少爺哪裡不同,這個節骨眼上就更不能讓他對四皇子產生隔閡,遂適時地終止了話題,轉而問道:“秀秀還想聽故事嗎?”

南宮秀人到底還是小孩子,一下就被帶偏了,哪還記得什麼寂寞不寂寞,一雙小圓眼都笑彎了:“要呀!要哥哥讀給我聽!”

南宮顯抱著他下床,將案上的一沓書冊依次排開,“那你自己挑一本。”

這一沓盡是故事話本,各種題材都有,南宮秀人最是喜歡,南宮家也依著他,給他天南海北蒐羅了好幾大箱,就怕他日子難熬。

小少爺大字不識幾個,隨手抓了一冊最厚的;南宮顯便抱他回去躺著,一邊翻開話本,一邊半帶調侃地嘆道:“以後就沒有哥哥給秀秀讀故事了,所以秀秀要自己多認字,好不好?”

“好呀。”小少爺連連點頭,“將來我也讀給哥哥聽。”

兩人唸了一夜話本,到天亮時都困得頭重腳輕。南宮秀人想著再過不久就要和他五哥分別,暗自醞釀情緒,正準備最後再大哭一場;然後就被告知,他這一夜都白熬了。

事情的起因是延北王大早就收到了一封信,從丹麓發來,八百里加急,昨夜就送到了破霧關,憑皇帝手諭連夜通關,終於趕在延北王啟程之前送到了他手上。

信封上押著圓形火漆,圖案是一枚規整的銀杏葉,乍看之下平平無奇,但莫塵接到信的第一時間臉色就發了青。

他默默將盛滿早餐的食案推開了些,這才顫巍巍地開啟了信封;裡頭裝的居然不是信紙,而是正經八百的摺子,展開之後雙臂伸平都還能從中間垂下一段,粗略估計能有上千字之長。

莫塵耐著性子從頭開始讀,越讀臉色越青,手抖得摺子都在簌簌作響,逐漸開始七竅生煙。

麗莎夫人莫名其妙:“大清早的,誰給你寫這麼長的信?”

她不認得那枚火漆,一旁吃早飯的夜雪薰卻認得,甚至連南宮秀人都認得,偷偷湊過去,悄聲問道:“那不是太學府的信印嗎?”

“是啊。”夜雪薰事不關己,十分淡定,“還是太傅大人親自來信呢。”

摺子的具體內容他自然無從得知,但末尾處那四個大字力透紙背,清清楚楚地從摺子背面沁了出來,蒼勁的筆鋒一看就知是出自當朝太傅之手,隔著紙張都彷彿能聽到太傅大人暴怒的咆哮:“有、他、沒、我——!”

夜雪薰心裡多少有了點數,太傅被氣到直接寫摺子給家長告狀還放言“有他沒我”,重央立朝以來還是第一次;而能完成這一壯舉的,全天下也大概就只有延北王世子這個空前絕後的鬼才了。

“這個、這個兔崽子——!”

莫塵啪地一聲把摺子摜在地上,呼呼地喘著粗氣,眼中恨不得能射出兩把刀子,直接射去丹麓扎死他那不肖兒子。

麗莎夫人翻著白眼道:“你們重央人,喜歡管自己的兒子叫兔崽子?”

“……”

延北王險些嚥氣。

但單憑一句插科打諢顯然澆不熄他的怒火,他將摺子撿起來,丟到麗莎夫人腳邊,“你自己看你的好兒子幹了什麼好事!”

“有什麼好看的。”麗莎夫人完全不以為意,“他還能幹什麼,不就是給教習茶裡扔扔蟲子,再不然就是又和誰家孩子打架,至於麼?”

“……你太小看你兒子了。”莫塵冷笑,一字一字地從牙縫裡往外蹦,“他和三皇子一起!把大皇子給打了!”

“……”

夜雪薰一口涼茶全噴在了衣襟上。

…………

破霧關那頭雞飛狗跳的同時,剛剛經歷了驚天動地的一戰的延北王世子莫染,正在前往破霧關的路上,不僅不反省自己毆打皇子的惡行,反而還覺得十分愉快。

莫染向來看不上太學府,重央以武立國,太祖自己就是個窮兵黷武的典型,最恨窮酸文人滿口仁義道德的那一套,卻偏偏設立了這麼一個把皇子和王侯嫡子都丟進去集中管教的皇家學塾;說是學習聖賢之道,將來好定國安民,實際上還不是想趁年幼時灌輸好嚴格的尊卑觀念,鞏固夜雪氏的皇族地位。

自獻帝以來,重央逐漸開始重視文治,也希望這些將來會手握重權的王侯子弟能知禮守法;不談什麼大作為,至少不能濫權謀私,魚肉百姓。到了如今的慶化歷,太學府存在的意義其實已經十分純粹,調教出的王侯子弟也大多能褪去紈絝之氣,存留大家之風。

但莫染顯然是個例外。

他身為重央當朝目前唯一的邊王世子,地位等同於皇子,包袱是極重的;貪圖享樂、不思進取是不可能的,但成日裡聽那些仁義禮智信,也著實厭煩得很。

就如他母妃所言,他將來是要領一方邊軍、鎮守雪鵠關邊境的,關外的漠北胡族是草原上的遊牧民族,識馬識槍識箭就是不識字,難道他將來上了戰場,還能用所謂的“聖賢之道”來感化北胡不成?

退一萬步說,就算這些有用,難道他們封地上就找不出個教書先生,非要遠赴都城,看太傅的臉色?每年冬夏還有兩次長假,他還必須回封地“孝敬父母”,來回跋涉,折騰得苦不堪言。

在太學府如此度日如年,他當然要給自己找點樂子,什麼逃課、鬥毆、戲弄教習,都是家常便飯,連太傅都已經麻木了。

他自覺此次不能全怪他,畢竟他只不過是幹了件尋常的惡事——像他母妃猜測的那樣,往教習茶中扔了條蟲子;誰知那教習沒自己喝,而是端到了太傅面前。

太傅大人掀開杯蓋,看到茶水中那條已經泡發了的、死狀悽慘的綠蟲子,淡定地倒了茶水,然後打發莫染去小花園裡的銀杏樹下罰站。

當朝太傅名叫殷簡知,年過六旬,算不得是朝中輩分最高的,但論資歷,卻絕對是最老的。十七歲時連中三元,被當時的宸帝欽點入太學府,給太子當教習;宸帝駕崩後,英帝襲位,殷簡知被奉為帝師,晉升太傅,當年不過才二十六歲。

太傅位居一品,為帝師,雖不可涉朝政,卻是朝中人人敬畏的角色,皇帝見了亦要行禮。殷簡知不僅教過英帝,還教過本朝皇帝,如今手裡又教著幾位皇子,明面上還只說是兩朝太傅,事實上已是板上釘釘的三朝帝師,是以看上去眉眼清正、不怒自威,對付起這些頑劣的王侯子弟也極有一套。

罰站當然不可能是單純的罰站,頭上還要頂一隻碗,碗裡滿滿當當盛著打勻的新鮮蛋液,最厲害的是還撒了一把蔥花,若是站姿不正、耍滑偷懶,一不小心就會灑一身蔥花蛋。而且因為盛得滿,想要自己拿下來也很有風險,只能老老實實等教習來幫忙。

——和這些滿身貴氣的小魔王們鬥智鬥勇三十餘載,太傅大人的內心深處,終究有一處是要髒的。

但莫染自小混跡邊關軍營,早就練得肩平腿穩、背挺腰直,這種程度的罰站根本不放在眼裡,一動不動地站了一個多時辰,碗裡的蛋液連晃都沒晃一下,而他本人甚至已經兩眼放空、魂遊天外了。

等到放課,教習還沒來,三皇子夜雪煥當先帶著他的伴讀楚長越跑來幸災樂禍,踮腳看了一眼他頭頂碗裡的蛋液和蔥花,不由分說就是一陣狂笑,直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才意猶未盡地嘖嘖道:“太傅也真是想得出來。”

莫染嗤道:“你笑個屁。那糟老頭子陰得很,遲早有一天,你也得給他跪下。”

夜雪煥也不生氣,繞著他轉了半圈,才悠哉道:“你也就能跟我逞個嘴兇。要不要我給你拿下來?”

莫染面無表情道:“好意心領了,但我怕你老人家手抖。”

夜雪煥嘿了一聲,似是要報復他不識好人心一般,抬腳就往他膝彎裡踹;莫染早有準備,小腿使力繃直,結結實實地捱了一腳,上身卻竟能紋絲不動,頭頂上的蛋液一點沒灑。

“厲害啊。”夜雪煥穩穩地將碗端了下來,順手就遞給了楚長越,“你這下盤是真的穩。”

“廢話,小爺我七歲就能跑馬了,老頭子還當我是那些小軟腳蝦呢。”莫染原地活動了幾下筋骨,毫不在乎地說道,“走,上校場練練去,我都站僵了。”

他與夜雪煥同歲,又都是頑劣不服管的乖張性子,一同入太學府時就臭味相投,隔三差五就要一起惹是生非。但夜雪煥畢竟是皇后嫡子,八歲那年和莫染一起在課室門上架水盆,淋了太傅一身水之後就被他母后拎回去收拾了一通——至於是如何收拾的,他至今咬死不說,但從那以後就不再戲弄教習,轉而欺負各路無辜學童。苦主也不敢告皇子的狀,所以要論受罰的次數,自是遠遠不及莫染。

莫染知他母后厲害,有時兩人一道闖禍,莫染就主動擔著;夜雪煥倒也講義氣,不論莫染因何受罰,多半都會來解救他。再是太傅也終究要給皇子幾分面子,只要莫染沒造成什麼實質性的傷害,也就睜隻眼閉隻眼。

所以夜雪煥這會兒替莫染消罰,也沒人來管,他二人也不在乎,只有夜雪煥的小伴讀面露難色。

他小心翼翼地捧著一碗滿滿的蛋液,“這個……?”

“倒了唄。”莫染抬腿就準備往校場走,“難不成你還端去廚房,晚上給你煮蛋花湯?”

莫染最不喜他這副婆婆媽媽的謹慎模樣,但楚家的小公子自然有自己的修養,無法放任自己就這麼把一碗還帶著蔥花的蛋液隨便倒在銀杏樹下。

——那可是自前朝時期就存活至今的千年古銀杏,太學府小花園裡最受歡迎的遊樂之所;他若就這麼隨便倒在地上,萬一之後有人來了,一腳就踩上去,或者一屁股就坐下去了呢?

若楚長越能預知接下來會發生的事,他一定會迅速倒了蛋液拉著主子走人;只可惜就在他猶豫之間,大皇子帶著伴讀遠遠走了過來。

大皇子與三皇子不睦,這是眾所周知且理所當然的事。

南宮家長袖善舞,與其他兩家之間勉強還能算和和氣氣,而劉家和楚家卻是擺在檯面上的水火不容。兩者的敵意要追溯到重央立國之前,不涉及個人恩怨,純粹是開國將領和前朝降臣之間的根源矛盾,屬於歷史遺留問題,只有你死我活這一種解決辦法,就看誰家的皇子能坐上皇位。

皇帝的想法,三家自然都懂,卻也不可能不爭;這是一場四方博弈的豪賭,南宮家目前只能暫時退出,劉家和楚家便爭得愈發暗潮洶湧。

楚後強勢,雖不至於公然干政,但朝堂上的許多事都能由她做主,此次投毒案的判決就可見端倪。三皇子身為楚後嫡子,呼聲自然最高,只要不犯錯、不出四皇子那樣的意外,過幾年多半就會入主東宮;而大皇子佔了年齡優勢,今年就要從太學府結業,按皇族傳統,接下來就該去軍中鍛鍊兩年,束髮之後便要慢慢接觸朝堂政務,這幾年裡若能大放光彩,亦能一爭儲位。

兩人之間同樣沒有私仇,卻是從孃胎裡帶出來的對立,見面自然分外眼紅。

當朝幾位皇子容貌都肖母親,夜雪煥若與夜雪薰站在一起,除了夜雪氏典型的淺琉璃色瞳仁之外,根本看不出是親兄弟,但與大皇子夜雪淵卻反而有幾分相像。尤其是嘴唇,薄得極為鋒利,不笑時陰鷙,笑起來涼薄,看上去就不好相與。

此時兩人四目相對,都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嘴臉,眼神交匯,火星四濺。

夜雪淵知道莫染今日又捱了罰,但當然沒有無聊到特地來看笑話,純粹是恰巧路過。他倒沒想主動挑釁,也可能是想展現自己不與弟弟一般見識的氣度,經過三人身邊時目不斜視;只可惜到底還是年少氣盛,沒管住脾氣,從鼻子裡哼了一聲,不輕不重,剛好夠讓夜雪煥聽到。

夜雪煥那雙狹長的鳳目頓時就眯了起來:“大皇兄可是嗓子不適,不如來碗蔥花蛋潤潤喉嚨?”

這一開口就意味著一場舌戰在所難免,兩邊的伴讀同時露出了欲哭無淚的表情。

大皇子的伴讀錢銘鈺是臨秋侯之子,家中三代文官,生得細胳膊細腿,性子也敦厚,此時連上去勸架的膽子都沒有,哭喪著臉朝楚長越猛使眼色。

楚長越自己手裡還捧著碗蛋,哪能有什麼辦法,比錢銘鈺還要手足無措。

夜雪淵不冷不熱地回敬道:“皇弟與世子關係這般好,不若就替他乾了這碗蔥花蛋,說不定世子將來襲了北府,念著你的一蛋之恩,還能扶你坐上皇位呢。”

這話分明是在暗諷夜雪煥與北府關係過密,有結黨之嫌,連莫染都一併罵了進去。

莫染的怒氣逐漸上升,但畢竟還有夜雪煥在場,這種事還得讓他先來。

夜雪煥自然不能容忍這種髒水,當即轉移矛盾:“我不過想著暖聞今後要在北境,託世子照拂一二罷了。皇兄滿腦子都是皇位,暖聞出事這麼久,竟是一次都沒去探望過,怕不是還竊喜少了個競爭對手吧?”

夜雪淵冷笑道:“你倒是兄弟情深。探望得這般殷勤,誰知是不是做賊心虛?”

夜雪煥頓時就炸了:“誰知是不是你劉家動不了我就動暖聞?惡人先告狀,誰做賊心虛還不知道呢!”

“一派胡言!”夜雪淵氣到口不擇言,“我看就是你母后下的手,否則為何不肯重判案犯?根本就是在向南宮家示威!”

夜雪煥狠狠呸了一聲道:“你才一派胡言!我看分明就是劉家做的,否則哪來的假好心,吵著嚷著要求重判?根本就是要殺人滅口以絕後患!”

半大的皇子們哪會真懂這些彎彎繞繞,全是道聽途說來的惡意揣測,還專挑對對方不利的往腦子裡記。

兩人吵得不可開交,各自的伴讀聽得雙雙窒息。錢銘鈺眼角都快沁出淚花了,又不敢開腔,拼命扯著夜雪淵的衣袖,一邊奢望著主子能恢復理智,一邊用絕望的眼神向楚長越求救;而楚長越大抵也是急糊塗了,居然下意識地看向了場間唯一置身之外的莫染。

莫染毫無誠意地勸架:“別吵了,有什麼事是幹一架不能解決的呢?”

楚長越想吐血,他真是瘋了才會指望莫世子能救場。

這種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態度徹底激怒了夜雪淵,指著莫染對夜雪煥大開嘲諷:“聽聽,真不愧是莫世子能說出來的話。你讓他‘照拂’老四?指不準等老四從北境回來,就能和你幹架了!”

“……”

矛頭莫名指向了自己,莫染不能置身事外了。

延北王世子自詡是個爽快人,能動手絕不動口,能先動手絕不後動手,當下也不反駁,衝著夜雪淵呵呵一笑,而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抄起楚長越手裡的碗,一把扣在了大皇子的臉上。

…………

太傅聞訊趕去時,五個人已經扭成了一團;周圍全是圍觀的學童,也沒人上前勸架,一個個看得津津有味。

莫染和夜雪煥二打一,但因為楚長越一直死死抱著自家主子的腰,所以夜雪煥並沒能貢獻多少戰鬥力;而錢銘鈺不敢攔架,就只能擋在主子身前捱打,反而讓莫染和夜雪淵都束手束腳。這場所謂的“皇子鬥毆”看似聲勢浩大,實際上除了讓他們全都淋了滿頭滿臉的蔥花蛋之外,沒造成任何傷害。

所以在莫染看來,這純粹就是場不痛不癢的小打小鬧,但太傅顯然不這麼想——尤其還是莫染最先動的手。

平日裡自己惹事還不夠,還挑唆皇子鬥毆,結果皇子還真就鬥毆了。

太傅氣得青筋直跳,憤而給皇帝寫摺子,也不說他們幾個的不是,單說自己誨人無方,沒教好皇子和世子,他對不起陛下對不起先帝對不起全重央的黎民百姓,密密麻麻一道長折,看得皇帝都頭皮發麻兩眼發暈,只得親自出面協調,兩個皇子一人捱了一頓戒尺,莫染則回家閉門思過。

正好延北王要去破霧關接四皇子,乾脆讓就他把莫染一起領回封地,等過了夏沐,九月再回丹麓。

太傅不樂意了,這豈非放虎歸山,正中莫染下懷;但皇帝表示,既然莫世子動手的原因是大皇子“汙衊”他會帶壞四皇子,那總要給他個自證清白的機會。何況雖然時間不長,但兩人畢竟同在太學府,算得上是相熟的同齡人,有世子相陪,四皇子也能快些適應北境。

至於這幾個月的課業……皇帝又表示,不是還有兩個跟著四皇子的教習嗎?

太傅無話可說。

莫染因禍得福,喜不自勝,當天就收拾行李麻利地滾了,卻不知無處洩憤的太傅給他父王寫了那麼長一封告狀信。

太傅的原意當然不是告狀,而是要延北王好好敦促和管教莫染,閉門思過就好好“思過”,同時也不能落下課業。他在信中語重心長、痛心疾首地寫道,世子是塊璞玉,將來必是人中龍鳳,但必須精心雕琢才能成器。他老人家雖有雕琢之心,但畢竟年邁,經不起世子再三折騰。若此次夏沐回去後,世子仍不悔改,那隻能是他老人家沒這個手藝雕琢頑石,太學府自此“有他沒我”。

平心而論,太傅的措辭還算委婉,以挖苦為主、自貶為輔;但大抵是“有他沒我”四個字太鏗鏘有力,以至於最後只有這四個字廣為流傳,成為了莫世子的光輝事蹟之一。

莫塵簡直氣到頭疼,虧得他提前移走了食案,不然此時非順手掀了不可。

但也只能尷尬又委婉地告訴夜雪薰,他們今日走不了了。

夜雪薰也不好評價自己的兩個皇兄,神色複雜地點點頭:“我倒無妨,多歇幾日也好。”

反而是南宮秀人兩眼發亮:“那五哥是不是還能再陪我幾天呀?”

南宮顯看著他期待的模樣,實在不忍拒絕,只得再次讓步:“等世子到了,我看著你啟程之後再回去。”

南宮秀人剛要歡呼,突然想到自己豈非白熬一夜,又莫名氣惱,早飯也不吃了,乾脆閉目裝死:“那我們回去睡覺吧,我困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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