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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未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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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嶺山系綿延數千裡,西邊與西嶺交錯,東邊則直至陸地盡頭,山勢逐漸趨低趨緩,最後沒入海中。

風水先生都說北嶺和西嶺是雙龍銜首之勢,東北霜蘆關,北部雪鵠關,西北亟雷關,再到西南雲水關,都是依著這兩條山脈而建,構成了中央由北到西的堅固邊境線。

八方邊境、五大邊關之中,唯二由邊王掌管的,便是北部的雪鵠關和南部的落霞關。

延北王府莫氏和定南王府白氏,自立朝以來就是夜雪氏最堅定的盟友,世代鎮守南北邊境,既不參與朝堂爭端,亦不擔心地位不保;只要夜雪氏還是天下之主,只要南北兩府自己沒有通敵叛國、作奸犯科,他們便永遠都是重央世襲罔替的異姓王,一應身份待遇都與皇族等同。

重央的立朝之路極為坎坷,好不容易從前朝鳳氏手中搶奪來了天下,偏偏太祖皇帝晚年多疑,窮兵黷武、剛愎自用,接二連三地弒殺手足兄弟,逼得最後一位親王起兵叛變,在鳳洄江以南擁兵自立。

雙方劃江而治了幾十年,到第二任君王獻帝時期才重新統一,“重央”之名也由此而來。

從定鼎天下到最終統一,整個過程之中,一直在前線衝鋒陷陣、開疆闢土的楚家自然要算頭功,立朝之後為防皇帝猜忌,很快撤編楚家軍,分散到各地各軍,但這些始終都是楚家的人脈,皇族不可能不忌憚、不提防。

南宮家當年出錢不出力,是以如今的影響力也最小,但勝在掌握了經濟命脈,能扶起夜雪氏,也就能另扶他人,皇族倚重之餘,自然也格外警惕。

至於劉家就更為複雜,原本就是前朝降臣,太祖時期跟著叛變南下,獻帝時期又再度反水歸朝;雖然在重新統一一事上功不可沒,但畢竟兩叛兩降,背景不光彩,甚至沒能和其他兩家一樣得封公府。哪怕在朝堂上權勢日重,也始終是皇族眼裡的一根刺,終究不得全信。

任憑這三家如何你爭我奪,夜雪氏真正最信任的心腹,實際上一直都是從起事之初就伴隨左右、卻又最清醒知退的莫家和白家。

獻帝統一全境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分封異姓王,將南北兩府劃出朝堂之外。兩府亦給出承諾,從此不涉皇子黨爭、不與皇族通婚,除非皇帝實在昏庸無道,致使民不聊生,否則絕不干預皇位更迭。

獻帝分別賜下定國金劍,兩府以此為盟誓,各自在邊關擁兵自重,從此成為南北兩方邊關的定國基柱,也成為懸在朝堂之外的晃晃明鏡,時刻敦促和監督著夜雪氏不忘祖訓,誓守河山。

——所以,從立場上而言,延北王府此番實是不該接手小皇子這燙燙手山芋的。

而此時,雄兵一方、威名赫赫的延北王,正癱坐在破霧關另一頭的官驛裡,按著不知疼了多少日的額頭,發出今日不知第多少次嘆息,做著連日來不知第多少次反思——自己到底是造了什麼孽?

“你能不能別嘆氣了,真晦氣。”

他的王妃還在一旁表現出毫不掩飾的嫌棄,“讓小皇子看到了,還以為你不歡迎人家呢。”

延北王忍不住又嘆了口氣,不歡迎倒不至於,但棘手也是真的棘手。

小皇子自然是最無辜的,可這案子發得突然、收得果斷,但凡是個有腦子的人都知道不可能如此簡單。

真兇究竟是誰,出於何種目的,楚後又是出於何種考量權衡才下此判決,往後還會有多少牽扯,根本說不清楚。

若當真是外賊作案也就罷了,可若當真如同某些謠言那般,是內部爭權引發的問題,那北府庇護小皇子,其實是犯了忌諱的。

把小皇子送來北府是雅妃的意思,事涉內宮皇子,皇帝一貫概不過問,都是楚後做主。明面上雖然坦坦蕩蕩,但那兩個女人,一個城府難測,一個綿裡藏針,實在很難相信她們不是別有用心。

——最後被算計的,還是自家這個傻王妃。

思及此處,延北王不禁看了眼自家眉飛色舞的傻王妃,忍不住再次嘆氣。自己造的孽……不,自己娶的王妃,就是哭瞎了也不能說不好。

延北王名諱莫塵,當年還是世子時也曾是個翩翩濁世佳公子,風流之名傳遍全境,不知多少權貴千金把他當成夢中快婿;但他年少輕狂,嫌棄這些千金小姐都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從衣發妝容到言談舉止,甚至連性子都是差不多的溫婉柔弱,寡淡無味,所以也全然提不起興趣。

當時皇帝剛登基不久,遙遠的西域熱沙王國為表對新帝的誠意,送來了本國最受寵的小公主,意欲和親。皇帝有自己的計劃,何況根基未穩,不便與異族通婚;但西域商路方通不足二十年,外交關係還很脆弱,熱沙又算是西域第一強國,實在不好拒絕。

於是皇帝相中了正好在丹麓參加當年冠禮的延北王世子。

皇帝倒也沒直接賜婚,而是設計了一場宮宴,莫塵在宴上驚鴻一瞥,看著異族小公主那白皙似雪的肌膚,靛如深海的眸子,金紅勝霞的大波浪長髮,還有前凸後翹的傲人身材……立刻就淪陷了。

氣血方剛的世子不知是計,自作聰明地主動出擊,頻頻向小公主殷勤示好,成功虜獲美人芳心之後,才巴巴地跑去求皇帝忍痛割愛。皇帝裝模作樣地躊躇一番,還假意去信和熱沙國王商討;北府地位等同皇族,何況當時皇帝已經立後,而莫塵尚未婚娶,熱沙國王自然也沒什麼不情願的,兩者一拍即合。

莫塵如願抱得美人歸,直到他自己襲了王府、有了世子,對所謂的帝王之術和皇帝本人都有了更為深刻的瞭解,才慢慢回過味來,卻已然在痛並快樂的泥沼中水深火熱了許多年。

倒不是說王妃有何不是,正相反,這異族公主人美心善,真誠熱情,說著一口流利的重央官話,知曉大多數重央的禮儀習俗,但對於與那些複雜的人情世故卻始終一竅不通,還不肯接受教育,屢屢對莫塵的苦口婆心表示不耐,並指責重央人虛偽造作、表裡不一,最後用她新學的詞彙搖頭晃腦地感慨——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莫塵雖然無奈,卻也是真的喜歡她這份難得的率性真摯;何況北府的威勢就擺在那裡,就算學不會曲意逢迎,也沒人能欺侮了她。

正因為全重央都知道延北王妃是這般性情,所以雅妃才能直切痛點,越過王府直接給王妃發私信,說小皇子是如何如何無辜遭罪,下毒的歹人是如何如何心狠手辣,自己身為母親只能看著他受苦又是如何如何痛徹心扉,為今之計只能讓他去北嶺將養,希望北府能代為照顧,甚至請求王妃能將小皇子“視若己出”。言辭懇切,字字血淚,說是託孤都不為過,看得王妃義憤填膺、潸然淚下,當即拍板同意,誰勸跟誰翻臉。

莫塵當時正在雪鵠關外例行巡查,回府後聽說開春就要迎接四皇子來北嶺,簡直猶如晴天霹靂,差點一口氣就沒吊上來。

等他顫顫巍巍地看完了雅妃的來信,頓時也覺義憤填膺——挑自己不在的時候發這種信,這不是明擺著欺負他家王妃人傻心善麼!

但自家這個王妃,從小就是天真純善的小公主,情竇初開時就成了養尊處優的延北王妃,她能有什麼壞心眼呢?

或者說得再直白些——她能有什麼心眼呢?

實在是深宮裡的那些女人太陰險了。

好在當年沒讓她嫁入宮中,否則如今怕是早就連骨頭都剩不下了。

莫塵心中潸然淚下,但面上也只能微笑答應。

所以他現在就只能在破霧關後唉聲嘆氣。

而在破霧關的峽道里,南宮顯也同樣焦頭爛額,因為他的幼弟南宮秀人自天亮出發上車起就開始哭鬧,一路沒停,怎麼哄都哄不好,完全沒了在人前那副蹦蹦跳跳、歡歡喜喜的模樣。

“……秀秀。”

南宮顯的衣襟和袖口都已經溼透了,卻也只能不厭其煩地給小少爺擦臉,“我們說好了的,過了破霧關就……”

“我不要!”

南宮秀人根本不聽,只管哇哇亂哭:“我都、都聽你的話,自己要求和暖聞一起讀書了……你就不能再陪我幾天嘛!”

“哥哥該回去跑船了。”南宮顯的聲音低柔又寵溺,“要給秀秀掙用不完的零花錢呢,是不是?”

“零花錢、爹爹也會給啊!”小少爺還是不依,“我就要、就要哥哥陪我嘛!”

話說到這個份上,南宮顯也知道他不是真的不懂道理,不過是不堪離別,所以才要趁著最後這一點時間,再撒撒嬌耍耍性子。

他抱著幼弟,輕輕拍著他的後背,一遍又一遍地勸解:“秀秀乖,你聽話。丹麓不安全,南宮家也不安全,哥哥沒法一直護著你……你跟著四殿下在北境,哥哥才能放心。”

“可是、可是……”

南宮秀人“可是”了半天也沒可出個所以然來,繼續勾著南宮顯的脖子大哭。南宮顯只好讓步:“不哭了,哥哥答應你,往後每年冬天你回東海本家時,哥哥都會在,好不好?”

南宮秀人吸了吸鼻子,哭聲小了一點。

南宮顯又道:“哥哥會經常給你寫信,你想要什麼,只管和哥哥說,哥哥都讓人給你帶,好不好?”

南宮秀人悶悶地嗯了一聲,邊哭邊討價還價:“那、那哥哥能經常來看我嗎?”

“哥哥也想啊。”南宮顯嘆道,“可是家裡有很多壞人,哥哥必須要把他們全打敗了,才能讓秀秀安安心心地回來。”

他的語氣略顯陰沉,帶著幾分若有似無的狠意和殺氣;南宮秀人聽得似懂非懂,卻還是揚起小拳頭,奶聲奶氣道:“那等我長大了,就和哥哥一起打壞人!”

南宮顯被他逗笑了,心頭籠罩著的陰霾一瞬間煙消雲散,捧著那張粉嫩的小臉來回捏了兩把,輕聲道:“那秀秀就乖乖待在北境,哥哥等你長大,好不好?”

南宮秀人哭了大半日,這會兒也終於哭累了,趴在南宮顯肩上抽抽噎噎:“我很快、很快就長大了……從太學府結業就、就能回去了……”

南宮顯拍著他的後背給他止哭嗝,總算把筋疲力盡的小少爺哄睡著了,可心裡卻只有更加沉重。

公府看似枝繁葉茂,實際上除了南宮秀人是嫡子之外,其餘五個皆是過繼而來。茂國公妻妾成群,多年來卻一直一無所出;年過四十之後終於放棄了自力更生,陸續從旁支中挑選了五個優秀的幼童過繼。眼見著五個養子陸續嶄露頭角,茂國公還沒來得及欣慰,他的正室夫人突然就有了身孕,以三十六歲的危險高齡拼死生下了南宮秀人。

這於南宮家而言算不得什麼喜事,五個養子要如何自處姑且不論,茂國公自己都不是沒懷疑過這個老來子究竟是不是自己的種。但他當然不可能懷疑到明面上,一則事涉他身為男人的雄風和尊嚴,二則這個嫡子和四皇子平輩且年歲相仿,正是與皇族加深關係的絕佳橋樑。

為防皇子結黨,王侯嫡長子本不可為伴讀;但當時朝中確實沒有誰家有身份合適的學齡孩童,南宮秀人便順理成章地成了四皇子的伴讀。

按理伴讀該要比皇子年紀大些,才能盡到照顧和規範之責;上一個破例的還是三皇子的伴讀、楚家的二公子楚長越,同樣是提前兩年入學,半點也不比旁人差。公府對此原是很得意的,覺得在此事上還追平了楚家,誰知剛讀了三個多月,四皇子便不得不帶著教習去雪嶺裡讀書了。

南宮家商人本性,同甘不共苦,本都想好了藉口要把南宮秀人留在丹麓,反而是小少爺自己哭著鬧著要跟去北境,鬧到了雅妃面前,又傳到了皇帝耳中,最後鬧得滿朝皆知。許多人贊他小小年紀卻重情重義,也有人嘲諷正是因為年幼才沒來得及被南宮家的銅臭矇蔽了良心,種種輿論壓得公府也不堪重負,只得忍痛把小少爺一併送走。

南宮秀人多少有點當伴讀的自覺,知道不能棄夜雪薰而去;但要說他有多願意去北境雪嶺之中,當然也不可能。

他會如此堅決,都是因為,那是南宮顯千叮萬囑的。

箇中緣由,南宮顯無法對他細說,只能告訴他丹麓危險,好在小少爺還是聽進去了。

——那東洋小國怨恨南宮家,給四皇子投毒自然是一手釜底抽薪的狠招,可若對方的本意並非四皇子呢?

這樁投毒案輾轉數人,從海外到江東總督再到宮中太醫,當中可能有多少層隱瞞嫁禍、借刀殺人?

就算真相沒有他想得那麼複雜,可南宮家想要小少爺命的人,難道就少了?

南宮顯不是不相信楚後的決斷,也希望自己這些太過陰暗的想法都是庸人自擾;但事關南宮秀人的安危,他寧可把所有人都往最壞裡揣度,也不惜利用任何一個可以利用之人,無論對方是好心還是歹意、是有罪還是無辜。

四皇子嘴硬心軟,不想小少爺跟著自己吃苦;可他並不明白,小少爺的處境不比他好上多少,唯有隨他一起躲在北府,才是眼下最安全的選擇。

南宮顯一路沉沉地想著心思,沒顧上給南宮秀人梳洗,以至於晚間出了破霧關,小少爺的眼睛都腫成了核桃。

夜雪薰見了又很嫌棄:“哭成這樣,何必還要勉強跟來?”

南宮秀人的嗓子乾澀得說不出話,哼哼唧唧地扯著他的衣袖,扁著嘴瞪著眼,一副死乞白賴的執拗模樣。

夜雪薰也說不清心裡是何滋味,他自然也有私心,也想要有人陪伴,小少爺如此不離不棄,他要說沒有一點點高興,那肯定是騙人的;可一想到南宮秀人比自己還年幼,怕是根本沒意識到此去將要面臨什麼,將來多半都要怨恨,又覺得煩悶不已。

“……你還是回去吧。”他冷著臉道,“往後再哭鼻子,可沒人安慰你。”

“才不會哭鼻子呢。”南宮秀人回頭覷了眼南宮顯,確認他聽不見,才啞著嗓子嘟噥,“五哥又不跟來,我哭給你看嗎?”

“……”

夜雪薰默默翻了個白眼,矜持地抽出自己的袖子,心裡卻莫名鬆了一口氣。

他仔細回想一番,發覺南宮秀人一路過來,似乎也就哭了這麼一次;到底都是生在權勢中心的人,天生就要機敏堅韌,沒資格真的做個哭包。

但凡愛哭之人,都是因為被寵愛得太好,才會覺得哭就能解決問題;而真正飽經苦難之人,根本連眼淚都不會有。

——熱毒發作之時,他恨不得把五臟六腑都嘔個乾淨,哪裡還有力氣哭?

反倒是他母妃看得乾著急,有勁無處使,每次都哭到幾乎斷氣,他一邊吐著血一邊還要勸慰他母妃。

他垂著眼,自己都覺得自己可憐——南宮秀人還能趁著有人疼時再哭一場,可他又該跟誰哭?

就算他能哭個昏天黑地日月無光,又有誰救得了他?

他走了神,沒注意周圍的動靜,還是向謹在背後低聲提醒:“殿下,王爺出來了。”

夜雪薰這才後知後覺地抬頭,見延北王夫婦帶著幾個家僕從驛館裡迎出來,立時就收拾好了表情,上前見禮:“王爺安。”

又轉向延北王妃,猶豫了片刻,還是喚道:“麗莎夫人安。”

據說西域的習俗十分奇特,身份越尊貴的人,名諱就越長越複雜;延北王妃的全名,重央人念起來舌頭都要打結,她自己也鮮少提及,親近之人都喚她麗莎。她也不喜旁人喊她王妃,只要不是正式場合,北府的人也都尊重她家鄉的習俗,不喊王妃而喊夫人。

雅妃既然算計她給自己養兒子,這些自然都給夜雪薰詳細介紹過;他雖不屑於刻意套近乎,但今後畢竟寄人籬下,總也不能太冷漠。

麗莎夫人果然很高興,雙手捧臉,兩眼放光,一副心都化了的盪漾表情,飄然道:“哦,你這個小甜心。”

她這一口官話說得字正腔圓,語調卻抑揚頓挫得極為微妙,短短几個字竟有如吟唱,莫名就有股子神秘又古典的異域風情。

夜雪薰張著嘴,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接話。

麗莎夫人在他身前蹲下,全然不在意——或者也有可能是根本沒發現這個不優雅的姿勢會導致衣襟微敞,中間那道溝壑簡直可謂深不可測,頸間掛著的紅寶石吊墜沒在其中,幾乎都不見了蹤影。

夜雪薰身後的向謹和南宮顯都紅著臉撇開了視線,而麗莎夫人本人卻毫無自覺,不由分說拉過小皇子的手,熱情地噓寒問暖:“趕了這麼久的路,累不累?天都黑了,餓不餓?穿這麼少,冷不冷?”

她的語速極快,連續三問,連口氣都沒喘;夜雪薰目瞪口呆,不知所措地看向她身後的延北王,眼神裡甚至都不自覺有點求救的意味。

莫塵此時只有比他更尷尬,尤其在看到那兩個少年不知該往哪裡放的眼睛後臉色更黑,勉強朝小皇子擠出一個僵硬的微笑,還沒來得及把這造孽王妃拉起來,她已然轉移目標,撲向了南宮秀人,一把就將小少爺摁進了胸口,語氣溫柔得都能滴出水來:“哎呀,這麼可愛的小寶貝,怎麼哭成這樣了!”

南宮秀人猝不及防,那兩團飽滿圓潤的軟肉足有他腦袋那麼大,一頭栽進去,壓迫感便從四面八方撲面而來,頓時眼前一黑,嚇得他連掙扎都忘了。

莫塵和南宮顯雙雙倒抽涼氣,趕忙一邊一個將兩人拉開。

小少爺差點窒息,被挖出來時小臉都憋得通紅,再看向麗莎夫人的眼神裡滿是驚悚,扒著南宮顯的肩膀,哆哆嗦嗦地喊:“五、五哥救命……”

饒是南宮顯涵養再好,這下也有點繃不住了,抱著南宮秀人躲到一旁;夜雪薰嘴角抽搐,默默往向謹身後退了退,向謹也默默往主子身前擋了擋,幾人臉上的表情都一言難盡。

莫塵看著眾人的反應,直覺胸悶,把自家王妃拉到身後,第一件事是替她將衣襟理好,而後才低聲訓斥:“你……你就不能收斂點!”

麗莎夫人全當耳旁風,不僅不思悔改,還十分惋惜地盯著南宮秀人,嘀咕道:“我也想要個這麼可愛的女兒……”

莫塵忍無可忍,咬牙切齒道:“那是南宮少、爺!”

麗莎夫人義正辭嚴道:“可愛分什麼男女?”

莫塵:“……”

但延北王不愧是身經百戰、威震一方的邊關封王,深吸一口氣便強行冷靜下來,硬生生轉移話題:“今日也不早了,晚膳已經備好,殿下用過就……早些休息吧,明早啟程回慕春城。”

夜雪薰終於反應過來,強作鎮定地點頭:“都憑王爺安排。”

然後吩咐向謹帶著侍衛先去紮營,自己硬著頭皮,在麗莎夫人熱切的目光中步履維艱地踏進了驛館。

一頓晚飯除了麗莎夫人,其餘人全都吃得味同嚼蠟;尤其是南宮秀人,性感嬌豔的延北王妃在他眼中儼然已經是個可怕的女魔頭,隨時都有可能張牙舞爪地撲過來,把他的頭按進肉山之中。

莫塵看著小少爺心有餘悸的模樣,尷尬得頭皮發麻;原本打算飯後和小皇子稍作些交流,這下乾脆也免了,食不知味地草草填飽肚子,心照不宣地各自回房。

畢竟都是權貴圈子裡的人,最撕不爛的就是一張麵皮;想必經過一晚上的緩衝,明早起來,大家就都能雲淡風輕地當作無事發生。

南宮秀人和他五哥扮了好一會兒可憐,終於如願留宿在了他房裡;而夜雪薰本也沒打算和北府過多親近,雖然震驚於延北王妃的做派,但想到她是異族人,禮儀風俗都與重央不同,便也不再多想。

他從未趕過這麼遠的路,著實累得厲害;可一朝遠離了皇城,不用面對皇帝的冷漠和雅妃的悲憫,也不用聽他那不死心的舅舅半真不假地開解自己,反倒落得清淨,夜夜好眠,很快就沉入夢鄉。

而延北王正再一次試圖給自家王妃講道理:“我和你說了多少次,對四皇子要點到即止,你就不能聽我一回?”

麗莎夫人明顯不以為然:“他還是個孩子,我關心他怎麼了?再說了,那是他母親讓我對他視若己出的。”

“他是皇帝的兒子,輪得到你來視若己出?!”莫塵的耐心逐漸耗盡,措辭也尖銳起來,“真讓你視若己出了,再養成莫染那臭德性,我如何跟皇帝交代?!”

“我兒子哪裡不好了?”麗莎夫人也生氣了,“他將來是要鎮守邊關的,讀你們那些破聖賢書有什麼用?”

育兒觀念相差太大,這種爭論早已是老生常談,莫塵也不想帶偏話題,煩躁道:“你也知道北府的職責是鎮守邊關,那就不該與皇族牽扯過深!”

“朝上那三家權勢日重,陛下與三族分別聯姻,根本不是妥協懷柔,而是兵行險著,以皇位做餌,誘使三家內耗!就是因他手筆太大,阿憂才要遠嫁南府,兩府一起把立場站穩,將來無論誰做皇帝,只要他對得起天下百姓,南北兩府都絕不能過問!”

“四皇子的確還是個孩子,可他終究姓夜雪,你非要護他,那就是幫北府站隊,是僭越,是違背祖宗遺訓,你懂不懂?!”

他從不與麗莎夫人說這些朝堂之事,太髒太陰暗,她不必懂;但或許也是近來局勢太過詭譎莫測,他憂思過重,壓抑的情緒無處發洩,竟是衝她發起了脾氣。

麗莎夫人張口結舌,不明白自己真心實意想對小皇子好,怎的就能上升到皇權爭端、祖宗遺訓,委屈得眼眶都紅了:“我就是、就是想疼一疼那孩子,這都不行嗎?”

莫塵吼完就已經後悔了,此時更是心疼,忙上前把人抱住了,柔聲勸道:“我知你喜歡孩子,太醫也說了,你這幾年調養得好,說不定很快就又會有了呢?四皇子那裡……你照顧好日常起居便好,千萬不要陷得太深。”

提及傷心事,麗莎夫人更難受了,哽咽著說不出話;莫塵內心一番天人交戰,終還是選擇了自己的妻子,昧著良心道:“你若實在喜歡……那不是還有南宮家的孩子麼,你就對他‘視若己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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