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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巨大的紫黑色煙霧從裴府的方向擴散開來，將整個天空都變得灰濛濛的。
“小心，不要吸入。”容琬只感覺自已的口鼻一緊，雲植環著自已，將沾溼的手帕捂住自已的口鼻。
另一邊，凌雲閣的眾人也紛紛戴上了面罩。
“小心！”雲植將容琬往旁邊一帶，身後一個身著灰色布衫的老頭差點撞到了自已。
容琬往身後一看，倒吸一口涼氣。
不知何時，眾人的身後有密密麻麻的人群正在向此處聚集。
這些都是襄陽城的百姓們，而現在原本聚集在中央廣場的人群全部跑到這裡來了，他們如同末世電影裡的行屍走肉一般，搖搖晃晃，失去了神識。
像是龐大的蟻群正在往裴府也正是紫色煙霧擴散的方向遷徙。
凌雲閣的弟子嘗試攔住其中幾個人問話，但他們的神智毫無意外，全部被控制了。
無論問什麼都不會回頭，目光直勾勾地盯著裴府的方向，即使摔倒了，摔斷了腿也感覺不到疼痛，會立刻重新站立起來，朝著裴府前行。
嘴裡不停重複唸叨著“復活神女，神女需要我們！”的口號。
容琬此刻特別想給所有人的腦袋上澆一瓢冷水，大聲告訴他們，神女才不需要你們為她去送死，她唯一的心願就是看你們好好活著。
只可惜她是個啞巴，說不出話真是讓她有點抓耳撓腮。她不由得和神女有些共情了，她不由想起了當初的那個夢。
當東海龍女被擺進神龕的時候，她就再也無法坐在觀眾席裡了，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虛假的神像盜取她的權柄，看著臺下一片枯骨的亂葬崗被還謊言裝飾成熱鬧繁盛的模樣。
她的故事被戲說被妝點，卻唯獨不真實。
“為了復活神女，獻上我們的血肉！”
這全是什麼狗屁說辭！！
面對漫天紫紅色的血霧。雲植轉頭看了看容琬，朝她點了點頭，握緊了她的手腕。
“走，我們也跟上。”
我倒要看看你們到底想弄什麼鬼！
...
“我去，真變態啊。這誰幹的！？”
隨著容琬一行人往裴府的方向愈發靠近，空氣中的紫紅色調就越重，連樹木都開始從根部腐蝕了。
而直到看到裴府門口的慘狀，眾人才是徹徹底底地驚呆了。
裴府的門口種著一排梨樹，而此時樹梢全部是光禿禿的，這還不算，每一個枝杈上都插滿了屍體，容琬湊近看竟然全是參加此次啟明秘境的各個門派的弟子。
他們死去沒有多久，不少人的表情還定格在死前最後一瞬間的驚訝，但是沒有知道他們在生命的最後看到的究竟是什麼了。
血色的枝丫貫穿了他們的心臟，梨樹像是喝飽了，血流形成小溪滲入梨樹的根部，又透過土壤，最後匯入到裴府門口的護城河裡。
而被吸乾鮮血的屍體也迅速乾癟下去，像是被水蛭吸乾水分的果仁，只剩下小小的一團還掛在枝椏上。
“我踏馬要吐了啊！！到底是誰幹的。”
一個被吸乾的屍體的眼睛掉了出來正好落在了湯驀然的肩膀上，他受驚地大叫起來，把那黏糊的眼球掃落在地，眾人的面色瞬間變了。
不少凌霄閣的弟子被眼前的慘狀嚇傻了，甚至產生了退縮之意。他們捏著手裡的劍，迅速聚攏在一起，做防禦狀。
“師兄...要不...我們還是”
湯驀然的臉色很難看，而云植對於他們的變化毫不意外。
在他們的觀念裡襄陽城的民眾早就死了，所以在幻境裡再死一遍，大家雖然覺得殘忍，但卻沒有太多的情緒變化。
直到這種死亡降臨在了和他們一樣的修仙者身上。這種直面死亡的恐懼才讓他們有了實感。
雖然有些殘酷，但這就是大部分人的心聲，雲植雖不認同但也不打算苛責。
直到一名凌霄閣的弟子突然驚叫道“完了，他們開始了！！”
不遠處，已經圍繞到護城河邊的民眾中，其中一人狂熱地拿尖刀劃破了自已的喉嚨。
他自殺後，頭顱直接掉進了護城河裡，像是慶典開啟的鐘聲。
血祭開始了！！
自他之後，接二連三的民眾開始站在河邊自戕，他們的臉上帶著狂熱的笑意，似乎完全感受不到疼痛，一邊高呼著神女的名諱，一邊進行殘忍的祭祀。
空氣中的血腥味越來越濃厚了，四周彷彿陷入了某種迷亂的集體狂歡。
“不，這該怎麼辦！”凌霄閣的一名弟子嚇傻了。
“別說話！！”一旁的人趕緊提醒他，然而一張嘴，那逐漸濃厚的紫氣彷彿有意識一般快速竄入他的口鼻。
迅速佔領了他的神識，叭他手上的劍脫落，眼睛迅速失去神采，臉上開始洋溢位怪異狂熱的笑容，一邊搖搖晃晃，一邊朝著狂亂人群的方向走去，像是想要加入這樣的血色狂歡。
“別去。”身邊的同僚根本拉不住他，直到雲植看不下去了，用劍柄給他的後腦勺來了一下，接過這傢伙軟綿綿的身子。
雲植向湯驀然示意，這個地方已經不能待了，紫色煙霧的濃度變得越來越高，為了防止有其他的弟子在上套，他們應該先轉移到安全的地方。
湯驀然點了點頭，其他弟子本來就心生退意，這下更是忙不迭地互相攙扶著疾步離開。
雲植於是習慣性地去牽容琬的手，想要帶著她先轉移出去。
然而，當他的手落在容琬的手腕上時，整個人卻愣住了。
因為容琬居然正在哭泣。
她哭得非常傷心，無聲地淚珠在臉頰上滾落，卻根本控制不住。
雲植剛才一直在關注湯驀然那邊還沒有發現容琬的異狀，現在看她哭得這麼傷心。
「怎麼了？嚇到了嗎？」他在心裡詢問。而容琬已經註定沒有辦法回答他的話了。
她的心臟酸的發緊，已經被一種悲傷的洪水灌滿了。
從剛才開始，其實更確定的說是從越來越靠近裴府開始，一種奇怪的感覺便湧上了容琬的心頭。
容琬說不清楚，當她的腳落在大地上的時候，好像踩到的不是泥濘的土地，而是大地蓬勃的心跳聲。
當她抬頭看向那巨大的梨樹時，看到的也不是死不瞑目的修仙者，而是一種世界的悲愴。
這不是對某一種悲傷場面的觸動，而是天地之間共同構建的氣息。
簡單來說，在這一瞬間她和這個世界共感了。
而這一切的一切，都在血祭開始的瞬間到達了頂峰。
當那一顆顆鮮活的頭顱墜落進護城河，就好像被油濺到了身上，容琬不住地渾身顫抖，她的心好像也被燒灼了。
世界在這一刻突然緩慢了下來，時間甚至是空氣都停滯了。
那種感覺又浮上了心頭，如夢似幻，彷彿聽見了那段軟膩的戲曲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
容琬坐在神龕上，坐在寺廟裡，坐在梨樹上，坐在雲端，不同的時間和空間裡。無數的容琬在這一瞬同時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