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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口的管事時刻盯著梢,故而顯得心音交流是多麼的明智。
雲植朝自己上香叩首,跪到自己跟前,他的手輕輕搭上自己的手,將頭置於容婉的手掌心上。
在外人看來,這完全就是一個虔誠的,走投無路的小夥子在龍女的神像前,頷首許願的模樣。
而在旁人看不見的角落裡,容婉和雲植在激烈地交流中。
【啊啊啊啊啊~雲植你終於來了。。°(°¯᷄◠¯᷅°)°。我都被搞懵了,現在究竟是怎麼回事?你為什麼長這樣了?這是什麼大型cosplay真人秀嗎?】
【考死什麼?】雲植聽不懂容婉的話,反而有些擔心地用手摸了摸容婉的手心,殺千刀的,這批酒肉肥腸的江湖騙子不會對容婉做了什麼吧?
他的掌心溫熱,貼在容婉的手心上時,癢癢的,正是這個熟悉的觸覺讓容婉有了存在的實感。
他的手輕輕將容婉的手攏在手心裡,溫和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嘆了口氣【這是一種特殊的幻境,是由無數死者的記憶片段拼接而成的世界。】
雲植告訴容婉,他現在的身份是一個落魄的富二代。
這具身體算是祖上闊過,所以靈雲寺出資建造的時候,甚至還出過錢。但是很快戰爭來了,這具身體的父兄在戰場戰死了,而自己因為腿疾躲過了徵兵。
母親只剩下自己一個孩子,戰爭帶走了她最珍視的丈夫和孩子。
所以她十分仇視軍隊,將自己僅剩不多的資產全砸給了寺廟。母親也是年老體衰,不久臥病在床。所以按照囑託,自己慣例來寺廟替母親祈福。
說著他就從懷裡掏出一把碎銀和玉佩放在功德臺上。站在門旁側目盯梢的管事,看見他的動作,滿意地勾起嘴角。
見他放了錢之後,就移開了目光。
容婉心裡不是滋味,怎麼這個世界的人都過得這麼慘呢?於是她在心裡問【那..那你的母親,現在身體怎麼樣?生病好些了嗎?】
【哦,她已經死了,後日出殯。】雲植說這話時甚至沒有什麼特別的情緒波動。
【啊?怎麼會這樣?】容婉只感覺心裡不是滋味,又來了。當聽到不好的訊息時,那份痛苦似乎等量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可接下來雲植的話卻像是一榔頭徹底敲醒了她,他說【容婉,襄陽城六萬六千餘人已經全死了。】
【這些人早就死了啊。】
嗡地一下,容婉感覺頭腦震動,她有種清醒著陷落沼澤的感覺。是啊,他們全死了不是嗎?
早在襄陽大戰後整個襄陽城全部淪陷了。
她明明知道的啊。
但是不知為何,只要一閉上眼睛,那無盡的痛苦就像無邊的浪花不停衝擊著岸堤,明明就在上一秒,那牽著孩童的老嫗還在她的耳邊細細說著話呢,還有更早之前的,明明滅滅中她看到了熱熱鬧鬧地無數人,那些活生生的人都曾在她面前或祈禱或哭泣或微笑啊。
她清晰地記得人們為她披上華麗的外衣,記得含羞的少女,年輕的郎君,稚幼的孩童在她的腳下跑來跑去。
不....不是她...是東海神女..
她不是...不是...亂七八糟地聲音填滿了她的大腦...
這些天或者更早之前,她聽見了無數人的心聲,這讓她一時間理智上知道他們的結局,卻無法面對不願意承認他們已經離開了。
這些虔誠的...善良的小願望是那樣具體生動,每個人的苦惱是那樣真實,一切都彷彿觸手可得,一切都好像還來得及。
難道就這樣結束了嗎?
上一幻境結束時,容婉就曾經詢問過雲植。她問雲植,這些秘境產生的幻境究竟是真的還是假的,而云植的回答是,亦假亦真。
這些幻境是死者的記憶片段拼湊而成的世界,因為每個的認知水平還有面對的情況都不盡相同,所以那麼多人的記憶拼湊而成的幻境不是完全的事實,換句話說,他更趨同於一種主觀的現實。
而幻境之所以形成,是因為死去的人產生了一種巨大的群體願望或者訴求,這強大的意念構築了虛幻的世界,他們有太多的不甘不解需要結果需要被解答。
容婉看著眼前這個虛構的大堂是那樣金碧輝煌,所以這個世界的人,襄陽城的人不願意離去,他們究竟在等一個什麼樣的答案呢?
寺廟規定每個香客的參拜都有固定的時間,趁著時間還沒過完,容婉趕緊和雲植交代了自己的情況。
說起來她這個情況也有些奇怪,她一開始不是轉生到了一個具體的人身上,而是進入了一個奇怪的戲劇現場,而她從頭到尾都像是一個看客。
所謂看客而不是觀眾,是因為她並非坐在人群中而是位於神龕裡,是看別人唱自己的戲。
怪夢結束之後,她才來到了這裡,說到這點她忽然想起了那位飾演自己的狐狸臉演員,整場戲裡,是她先發現了自己,隨後所有的人才彷彿是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她的存在。
當然還有孫住持和宋仙仁的事,她也是一字不落地全部告訴了雲植,尤其是說到孫住持手裡那個奇怪的火銃。
是江南...從江南走私的,除此之外還有那個詭譎的屍水畫符,特製的符咒子彈讓沒有任何靈力的人也可以輕易操控火銃。
雲植顯然不知道還有這樣的事情,若有所思。
門口的管事已經開始催促時間到了,他回過神,抓住容婉的手,在心裡叮囑道【後天是一年一度的海神祭,是襄陽最大的宗教慶典,屆時會抬著神女相在接上巡遊。】
【你記得坐第二個轎子,水色簾子的那個。】
“下一位。”管事僧人見雲植還在,直接進來開始趕人了,雲植只好拖著腿一瘸一拐地走了。
夜幕降臨,待今日參拜的人全部走了,肥胖的管事進來收拾他的戰利品,他掏起功德臺前的翡翠在手上掂了掂,臉色很好,笑意盈盈的,看上去對今日的收成很是滿意。
隨後他伸手傳喚,一位乾瘦的小僧人趕緊進來,因為容婉四肢僵直的緣故,他將容婉緩慢扶下臺面,送回房中。
在攙扶的檔口,順著垂落的慣性,容婉收起了左手,一個雲植臨走前塞進自己手裡的藥丸,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滑進手鐲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