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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警察開始懷疑兇手是我。
因為，我懷著少爺的孩子。
而令他們撓頭的是，沾滿指紋和血跡的兇器在那個無賴的家。
——摘自《怪物的愛情》
—————————————————————————————（以上為每章節的題記，應為楷體）
“人呢？”
空蕩蕩的會議室裡，黃局長威嚴的聲音迴響著，目光掃視著會議室裡一排排的空椅子。
他轉向身後的秘書：“昨天都通知到位了嗎？”
“都微信通知了，我再催催。”
“這麼重要的會，怎麼只在微信上群發？”
秘書惶恐地掏出手機，慌慌張張地開始逐個打電話。
餘鋒從電梯裡跑出來，往會議室方向衝去，恰好與徐副局長撞在一起。
徐副局長一把拉住他，似乎有話要對他講。
“要不我們先去開會吧？局長秘書已經催了兩次了！”
“這個事，比開會還急。”徐副局長牢牢攥住餘鋒胳膊不放，把他拉到走廊盡頭一個角落，“最近，分管政法的副市長因為貪腐落馬了，位置空出來了，咱黃局長是熱門候補人選，這個大案儘早結案，那可是至關重要的加分項……”徐副局長語帶埋怨地盯著他，“虧你還算是局長的心腹愛將呢！小余啊，既要埋頭拉車，也要抬頭看路啊。”
餘鋒無言以對，案件似乎正在捲入與案件無關的權力鬥爭中。很多人把他看成局長的人，其實，他只想遠離各種政治陣營的波詭雲譎，一心辦好每一個案子。
徐副局長兩眼放光，別有深意地輕拍他的肩膀：“案子早早破了，黃局升任廳座，咱們局裡也依次遞進，皆大歡喜，不好嗎？你也有機會……”
你也有機會——是的，餘鋒咀嚼著這句寓意豐富的話，面前這個人如此賣力地配合黃局長的升遷大計，難道不是希望早日騰出局長位置，讓自己趕在退休前，趕上轉成正職的末班車嗎？徐副局長是刑偵高手，更是官場老手。和黃局長一樣，即便人命關天，為了增厚個人升遷資本，就必須限期結案。在權力的遊戲中，屍骨和磚頭是沒什麼區別的，只是向上攀登的階梯而已。領導者們真的對破案感興趣？不，他們只是對結案感興趣。
一陣摻雜著憤怒的厭惡感湧上餘鋒心頭。他抬起頭，掙脫搭在肩膀上的手臂，說了一句自己和領導都能接受的一句話：“我會讓它儘早結案。”
說完，他一頭衝進會議室。
“你的人呢？餘鋒！”見到餘鋒，黃局長馬上喝問。
“都在寄廬。”
“餘鋒你又在鬧什麼玄虛？”黃局長皺眉。
“報告局長：案件有重大發現！”
“專案組的人呢？”
餘鋒用力睜大疲倦的雙眼：“他們都還沒從行動中撤回來，我先趕過來向您彙報！”
“專案組行動為什麼不向我報告？！”
“具體偵破工作不是由我全權負責嗎？”
黃局長一楞，冷冷地加重語氣：“你打電話，終止任務，立刻回來開會！”
“現在還不行。”餘鋒說：“再給他們半小時，我會給大家一個滿意的答案。”
徐副局長慢吞吞走進來。餘鋒感覺他似乎是故意與自己錯開一點時間進會場。
“我們還是要信任我們的神探。”徐副局長點燃一支菸，慢悠悠坐在椅子上：“希望半小時後，你能給大家一個滿意的交代。”
見徐副局長這樣說，黃局長怒容稍霽。
“這半個小時，你就給大家講講如何發現新證據的吧。”
“在一個多月前就該察覺到，在我第一次見到燕美綢的時候……”餘鋒坐在兩位領導的對面，腦海中浮現出傅鰲緊盯著燕美綢胸口兩塊水漬時的曖昧笑容，這讓他心裡感到一陣厭惡，同時他也在為自己當時的遲鈍感到悔恨:“對於女性哺乳方面的知識，我純屬門外漢。燕美綢在聽到窗外傳來的嬰兒啼哭後，產生了強烈的泌乳反射……”
“泌乳反射？”徐副局長反問。
“對！哺乳期的女性聽到嬰兒哭聲時，母愛會促使腦垂體分泌泌乳素，產生乳汁——這就是泌乳反射。燕美綢出現泌乳反射說明：那個時候正在哺乳期，也就是說，她曾經有過一個孩子……”
“孩子？”徐副局長驚訝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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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我的孩子呢？”
蜷縮在老舊的木床上，她下意識摸摸肚子，似乎又一次體會到腹部下方蔓延開來的緊縮感，那是產前陣痛嗎？一種強烈的保護意識馬上佔據了她的身心。她小心翼翼地弓著背，側起身子。
去年的那一幕又出現在她眼前。
就在這張床上，她向他提出了生平第一個要求：
“答應我，給我一個孩子。”
“為什麼突然想要孩子？”他默默翻轉一下身體，背對著他。
“不為什麼。”她面無表情地說，心頭掠過一陣帶著刺痛的期待。
其實，剛剛結束的募款晚會上，她見到了他的妻子、他的孩子。那能說會道的妻子，那文靜可人的女兒。那天，她抱著那個叫嬌嬌的孩子，感受著孩子暖融融的體溫。
真羨慕她。
嫉妒，像火一樣在面具下燃燒著。
“我們不適合要孩子。”他下床，走向窗戶。手臂微微彎曲，拉開一點窗簾，微弱的光線扭曲著射到蒼白的男性裸體上。
美一動不動地躺著，目送文夫下床，回味著懷中那驟然消散的體溫。
那是因為，我沒有資格生育嗎？
一絲顫抖劃過她瘦弱的身體，眼淚從臉上滑落。
“不，我要。”她從床上坐起來，紅色的唇瓣吐出堅決的話語。她下定決心，她需要一個抱在懷裡的東西，暖融融的東西，屬於自己的東西！
他沉默了好長一段時間，彷彿要開口說什麼。但終於，他什麼都沒有說。
夫子不知何時上樓了，在旁邊走來走去。彷彿感受到氣氛的異樣，它歪歪頭，眼神輪流在兩個主人之間往復著。
倔強的生命繼續在身體裡孕育著。
她感腹部一天天充實起來。新生命在她體內不斷生長、跳動、遊移，讓她在午夜驚醒，眼裡滿是感激的淚水。
“小傢伙，你是等不及要出來了？”她撫摸著隆起的肚子，“這可是個相當奇怪的世界哦！”
規律性疼痛來得有點突然。他匆匆趕來的時候，已經來不及去醫院了。那天他剛剛從日本回來，甚至還沒回家，就拖著行李箱從機場匆匆趕來。曾經是醫生的他救了她們母子。
一聲小貓低泣般的啼哭聲在床邊響起，打破了老屋多年來的沉寂。
她的乳房禁不住跟著哭聲腫脹起來。
在母親耳朵裡，那是蓋過世界上任何聲音的最美樂章！
這是真的嗎？我當媽媽了！
一陣狂喜掠過心頭。在那扇佈滿黑斑的梳妝鏡裡，清清楚楚地，她瞥見了自己，瞥見了鏡子裡虛弱微笑的女人。
她凝視著新生命，嗯，是個男孩。
她伸出雙手，撫摸新生命的軀體，感受他暖融融的體溫。
小傢伙纖小羸弱，小得甚至能放進茶壺裡但將來，他一定會長大成人，變得健康強壯，無所不能！
他就站在床邊，憂鬱的眼光跟隨著她的撫摸，最後停留在嬰兒的手指上。那五根小小的指頭，幾乎透明，可以清楚一根根細瘦的骨節。
“像牛頓。”他低聲自語了一句。
像牛頓？像牛頓那麼聰明？當時，沉浸在幸福海洋裡無法自拔的她這樣想著，並沒有明白那句話意味著什麼。
“我在小小的花園，挖呀挖呀挖，種小小的種子，開小小的花……”她輕輕哼唱著，目光落到窗外荒蕪的庭院上。等到孩子長大一點，我就帶著他，給花園裡種上滿滿的鮮花。既然像牛頓，那就也種一棵蘋果樹吧。
她怎麼也沒有想到的是，那第一次的撫摸，就是此生最後一次。
他抱起孩子，消失了。
他回來了。懷抱是空的。他接下來告訴她的一句話，徹底把她的心推向深淵。
她唯一的孩子，甚至來不及睜開懵懂的眼睛，就……連一張照片都沒有留下！連一塊正大光明的墓碑都沒有！
她記得自己的身體從老床上摔了下來，發出“嘭”的一聲，後面的事她就記不得了。
“嘭，嘭，嘭——”
吸塵器轟轟隆隆地響了一個晚上。
他們怎麼也用了這個，呵呵，人人都喜歡吸塵器。
樓上樓下，每一個角落裡，全是戴著手套腳套的男男女女。他們對她裝腔作勢刨根究底，嘴唇像金魚一樣開開合合。他們在每個房間裡裡外外亂翻，幾乎把整棟樓翻了個底朝天。
有什麼用？都太遲了。每一絲痕跡都被擦拭得乾乾淨淨了，連櫃門的仿漢白玉把手——也被抹布擦了又擦。更別說那些曾經在衣櫃裡的衣服、鞋櫃裡的鞋、書櫃裡的作品……真別說，平時看不出有什麼，收拾起來，還裝滿了整整一後備廂。
地面傳來咚咚咚的震動，那是鋤頭在挖地嗎？
他們要幹什麼？
他們要帶走我的孩子嗎？
她感到身體瞬間被再次掏空，腹部空蕩蕩的。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呢？！
周德純揮動著鶴嘴鋤，鋤頭把在手掌裡頓挫一下，發出碰到金屬的清脆聲響。
周德純把鋤頭丟到一邊，戴上乳膠手套，用手伸進暗紅色的土裡摸索了一會兒：“是個旅行箱。”
他用手刨開浮土，一個銀色的金屬旅行箱露了出來。
“裡面會是什麼？”裴勇男問。
“是屍體啊。”楊媛白了裴勇男一眼，“頭兒說過了，是屍體。”
周德純緩緩開啟箱子。
“屍體？這箱子也有點小了吧？”剛說完，裴勇男便張大驚愕的嘴巴——他看到了瘋狂衝過來的燕美綢。
“還給我！”
美綢披頭散髮、形如鬼魅，像一頭獵豹般的衝過警戒帶。楊媛上前阻攔，卻也跟著踉蹌後退，幾乎和美綢一起摔倒在土坑裡，誰也沒有料到那纖細的身體會迸發出來如此大得出奇的力量。
裴勇男上前一步，剛好托住差點摔倒在地的楊媛。
墓穴邊的美綢突然停止了掙扎，死死盯著旅行箱裡的屍體，瞪大眼睛，愣住了。
楊媛一把打掉繼續扶在她腰上的那隻手，也愣住了，發出一聲驚呼：“咦！怎麼是……這種屍體？”
彷彿被奪走貓仔的母貓，美綢發出母獸般的長長悲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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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嬰兒屍體就埋在竹林下！”餘鋒停止了信心十足的講述，長舒一口氣，“只要把燕美綢與嬰兒屍體做DNA檢測即可！”
這時，餘鋒的手機鈴聲響起。他迅速接起來，卻是妻子暴怒的聲音：“你昨晚上去哪了？一夜沒回來！”
“我去辦案了。”他儘量壓低聲音。妻子卻不依不饒，他只好先結束通話電話，會後再仔細解釋吧。
電話剛剛結束通話就再度打進來。他接通電話，剛要對妻子發火，卻聽到了楊媛的聲音。
“什麼？不是？！”餘鋒緊鎖雙眉，感到難以置信。
“找到嬰兒屍體了嗎？”徐副局長問。
“屍體被轉移或被銷燬了。”餘鋒掛掉電話，無奈地回答，“不過，其他物證下午該出結果了，我懇求會議推遲到下午5點。”
“你這是在浪費大家時間！”黃局長看看錶，現在才早上10點。“那些DNA比對，還有新發現的物證，光檢驗都要拖到什麼時候了？”
“我找了省廳，他們協調了周邊幾個市局的實驗室緊急技術支援，24小時幫我們檢驗。”餘鋒說。
“這是你任隊長以來，辦理的第一個大案！大家都看著你呢。”黃局長嚴厲地說。
“我立下軍令狀，如果今天下午5點前還不能破案，我就辭去隊長職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