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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塵封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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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倉皇逃避的目光撞上那張熟悉的灰色笑容時,餘鋒還是禁不住感到一陣熟悉的眩暈。

他不記得是殯葬機構刻意把它洗成黑白的,還是歲月沖刷的結果。經過15年的滄海桑田,不管什麼樣的彩照也會慢慢褪色吧。

漆黑的長條供桌上,黃歆梳著馬尾巴,笑得陽光燦爛,潔白整齊的牙齒在黑灰色的背景下,顯得分外刺目。

餘鋒拿出帶來的一枝香水百合,插入供桌上空著的水晶花瓶力。每年歆歆的忌日,餘鋒都要準備一枝百合來祭奠亡人,這彷彿已經成為一種固定的儀式。白色花瓣在他手中微微顫抖著,空氣中馬上飄蕩著濃郁的花香。其實黃歆生前最喜歡的是粉色百合,自從她死了後,餘鋒刻意選擇了白色百合。

突然,餘鋒在牆上的裝飾鏡裡瞥見了自己的臉:“對不起,局長,我忘刮鬍子了,剃鬚刀摔壞了,一直忘了買。”

“你呀,還是那麼拼命。你能抽空來我還是很高興。”老人說著,摘下眼鏡慢慢擦拭著。擦完,重新戴好,從沙發上站起來,伸出右手,將稍稍傾斜的黑框遺像扶正,輕輕撫摸著,似乎是在撣去遺像上的灰塵,又似乎是在撫摸女兒的臉龐。餘鋒不禁佩服老人內心的強大,他根本沒有勇氣直視哪怕一秒。

但就算躲著不去看,又怎能躲過那根深深嵌入靈魂裡的刺?

“對不起,女兒太任性,害得你也受傷。”黃局長坐回沙發上,閉上眼睛,顯得蒼老而疲憊,彷彿那十秒鐘的凝視耗盡了老人所有的力量。

黃局長這麼一提,他頓時隱隱感到脖子的肌肉僵硬起來。15年前,剛剛加入警隊的餘鋒和黃局長的女兒黃歆相戀。當時,局裡新配備了一批警用摩托車。他們偷偷開著新車去海邊兜風,結果發生車禍,黃歆受傷死亡,他脖子受傷,險些終身癱瘓,至今仍時不時會出現眩暈。

今天,這個傷疤又赤裸裸地揭開了——而且是在這個微妙的時間當口。

黃姨走進房間,手裡拿著兩個酒杯,放到茶几上。

“你阿姨說你忙,讓我今年就不叫你來了。”黃局長遞給餘鋒一個酒杯:“但這兩天總算要結案了,你可以輕鬆點了,所以還是通知你來吧。”

案子結束了?——這是今天見面的基調?

餘鋒擺擺手,沒有接過酒杯。

黃姨問:“還是滴酒不沾?”

餘鋒點點頭。

黃局長說:“今天不一樣,可以破例。”

“我答應過黃歆的。”餘鋒堅持著。15年前,就是因為餘鋒喝醉了,剛拿駕照的黃歆臨時駕車,所以才出了車禍。黃歆斷氣的最後一句話是:“以後別再喝酒了”。從此,他就像被下了蠱一樣滴酒不沾。

“這才對嘛!你也少喝點。”黃姨拿走餘鋒面前的酒杯,對他露出讚許的神色,“學學人家小余。”餘鋒感到,那仍然是對女婿既慈愛又疼惜的丈母孃眼神,這個眼神多少年沒變過。

這時候,從二樓走下一個少年,看一眼餘鋒,招呼也不打,就往門外走。

“別那麼早把孩子弄出國,弄出個香蕉人。”掃了一眼那傲慢無禮的背影,老人臉上露出無奈和煩躁,“教訓。”

少年彷彿沒聽見一樣,徑直甩上了家門。

餘鋒知道,他就是黃蔭,黃歆的弟弟。

那一年,他們夫婦彷彿搶時間一樣,立即生了第二個孩子。也許正是因為同樣的心理原因,劉豔萍那年一開始追餘鋒,餘鋒也迅速答應了。

受傷的兩方都在心照不宣地迅速抹去黃歆留下的巨大疤痕。

“我唯一一次心血來潮去學校接兒子放學,結果才發現兒子已經小學畢業了。”老人苦笑道:“我們這些人,孩子普遍都跟我們不親。霏霏呢,怎麼樣?”

餘鋒也苦笑道:“可能還要更糟。”

老人向後捋了一下鋼針一樣的白髮,流露出從未在公眾場合顯露過的頹態,嘆了一口氣:“咱們警察,24小時開機,隨叫隨到,加班沒點,吃飯沒點,逢年過節又要執勤。幾乎每年都聽到基層民警猝死的新聞,拋家舍業、捨生忘死——我們這輩子就圍著這幾句話打轉了……”

“是啊,您好像多年沒休假了吧?”

“彼此彼此,你好像也有三年了吧?”

越過某個無形的坎兒以後,餘鋒和局長漸漸再次融洽起來。局長很善於營造某種合適的談話氛圍,初次見面時那種混雜著莫名惶恐的情緒開始慢慢消散。

“既然付出了這麼多,”老人露出長輩慈祥的笑容,“那就要儘快成長起來!我希望早點把這個擔子壓給你啊。”

什麼擔子?語焉不詳,充滿想象力。氣氛寬鬆,話卻意味深長。是承諾,似乎又不具體,留下一個充滿想象空間的開放式尾韻。

“本來今天不想談工作,但是,兩個工作狂在一起……”局長自嘲地笑起來。

局長的巧妙過渡,足以使餘鋒意識到,他同樣也在進行某種程度的表演。這種融洽的氛圍從一開始就是刻意營造出來的,對此兩人似乎都心知肚明。

“這裡就我們倆兒,我不唱高調。命案必破,是公安系統慣例。案子沒破,負責人即便有升遷機會,也會被人拎出來說事。”

餘鋒感到這句話似有深意:“您要升職了?”

黃局長不置可否地繼續說:

“案子破不了?組織上怎麼考慮你?”這話好像在說自己,又好像在說餘鋒——“這些年,咱們雖然破獲了一些大案,上面對你也很讚賞,但是,你為人處世還不夠成熟,部分幹警對你還是有些意見的——”

什麼意見?什麼人對他有意見?餘鋒無法追問,也不能追問。他只能移開目光,端起茶杯,片刻後抬起頭,表情尷尬地等待著。

局長似乎故意將餘鋒的情緒擱置在一旁,沉吟許久,抿了一小口酒,才繼續說:“我的態度是,你畢竟還年輕,有些矛盾處理欠妥,是可以理解的,所以一向對你著力保護。但是,如果這起案子你在限期內拿不下來,恐怕我也不太好替你說話……”

“可是,冤案往往是在限期破案中……”

“儘管已經很少提限期破案這種口號,”局長做了一個手勢,阻止了餘鋒的插話,“但是省廳的忍耐、市領導的忍耐、市民的忍耐、媒體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

餘鋒不再出聲,但他決定自己必須堅持原則到底。

“你真的瞭解你的朋友嗎?為什麼是敲詐50萬?而不是別的數目?”

想不到黃局長會問這樣一個問題,餘鋒疑惑地搖搖頭。

“因為,如果敲詐不成,他就會去舉報,而舉報黑惡的最高獎勵也是50萬。也就是說:無論如何,這筆錢,他都志在必得!”

“啊!”

“我能理解他,因為我也是作父親的。這個父親,為了自己的女兒,真是在刀口上舔血啊,值得尊敬,是條漢子!畢竟,他的舉報,讓我們端掉了這個黑窩。我希望樹一個典型,藉此開啟工作局面。我決定,給他申請最高獎勵!這不是對好友最好的照顧嗎?”

既曉以大義,又動以私利。餘鋒不得不點頭。

“聽說,在偵破過程中,還發現了一起涉及仇甲丁的強姦案。一個月前的強姦案,還有有效證據嗎?監控、床單、精斑、目擊證人……”

“除了口供,什麼證據都沒了。”餘鋒搖頭。

“如果沒有證據,那這個隱案,我看就不一定要深究了,對仇甲丁來說,僅謀殺一項就是死罪,沒必要再扯上那個女孩,對她的名聲也不好。這不是人性化辦案嗎?”

餘鋒不得不點頭。

“找到褚文福和燕美綢之間特殊關係的證據了嗎?”

“沒有,可是我敢肯定……”

“沒有證據,就不要再深究了,”局長做了一個“不要再提”的手勢,“這對死者的名聲不是件好事。畢竟,他不是你的好友嗎?”

餘鋒不得不點頭。

“還有,你看看,這幾年街上,哪兒還有扒手啊,難道我們還要保留上世紀的‘打扒隊’?監控、DNA、大資料讓多少年的積案、懸案紛紛告破!眼看著一股股科技大潮席捲而來,這是大勢所趨,我們要跟上時代!那套傳統的心理學偵辦手段,是刑偵技術不發達時代的不得已的辦法嘛,不要沉溺於過時的理論,不能自拔!”

餘鋒默不作聲,他不同意老領導的觀點。

黃局長一定是馬上感受到了他的抗拒心理,馬上接著說:“當年,我頂著某省廳領導要空降刑警隊長的壓力,力主提拔你,這也讓我與那位領導關係微妙——”

餘鋒默默聽著,他已經聞出味兒了,這味兒連同百合一起,讓他感到一陣輕微的噁心。

“畢竟,這個案子不同,客觀證據實在太紮實了,我希望,至少在這個案子上,就不要過於執著了。這是你任隊長以來,辦理的第一個大案!迅速偵破大案要案,對你,對我都好,儘快結案。這也是整個專案組的迫切願望——”

黃局長有知遇之恩於他,現在有求於他,他餘鋒該怎麼回答?

老領導放下酒杯,期待的眼神盯著他。局長動用了兩人在人生中建立起的全部互相信任,先做了個一切撇開的手勢,再雙手合十做了一個拜託的手勢:

“那麼,明天早上,就結案吧?”

餘鋒不得不點頭。

他從沙發上起身,開啟陽臺門,走到外面,望著漆黑的夜空,他需要遠離那種讓人噁心的味道。

老人也跟過來,從身後拍了拍他的肩膀,樣子彷彿一個慈祥的父親。

餘鋒把警靴塞進鞋櫃,瞥到了女兒的粉紅色球鞋。

客廳裡卻只看見妻子坐在沙發上。

“霏霏人呢?”

“正在房間,勾老師在給她補課。”妻子懶懶地回答。

電視開著,但沒開聲音,估計是擔心吵到女兒。

餘鋒坐到沙發上。妻子遞過來一個保溫杯。他接過來抿了一口,甜膩膩的,一股子藥味,他往杯子裡看了看,居然是枸杞茶。

“怎麼給我喝這個?”他皺皺眉,把茶杯丟回茶几上。

妻子輕輕揪著沙發上的一根線頭,身體抖動了一下,欲言又止的表情似乎在醞釀著一個重要話題。餘鋒看看妻子略帶羞澀的表情,覺得摸不著頭腦。平時如果不談孩子,他們也基本上沒有什麼共同話題。

終於,妻子開口了:“三胎都放開了,咱們二胎的任務還停滯不前……”

哦,另一個話題也是孩子。這次,還是沒出生的。

“還是不要了。”餘鋒沉默了半天,語調堅決,隱隱透著不耐煩。

“你看看,”妻子拿起茶几上一張大紅色的請柬,“身邊的朋友們都有生三胎的了,我們再不響應政府的號召,真就錯過了……”說著,她從茶几下面拖出一大箱六味地黃丸,取出一瓶,擰開,倒出一把,“來,每次8丸,每天三次,首服加量——”

看來這是要玩真的了。

“不要!”他突然暴怒起來,“我說過多少次了!”剛發完火,餘鋒就知道自己錯了,某種步步逼近的無形壓力讓他情緒失控。可他不該把這種情緒帶回家裡。

“我知道為什麼?”妻子臉色一沉,聲音變得尖利,突然哭起來,“這麼多年,你一直都忘不掉你們領導的女兒!”

這些微妙的情緒,終究是瞞不過妻子。

“聲音低一點……”餘鋒看了一眼女兒的房間,連忙“噓”了兩聲,“小聲點,小聲點,別影響女兒……”

“我就知道,這麼多年,我無論怎麼樣,你就是沒有真正接納過我。”妻子壓低聲音,但沒有止住抽泣,“你以為我真的願意生孩子嗎?我就是太孤單了!想想以前,你不是沒日沒夜的辦案,就是派到非洲音訊全無……”

是啊,兩次海外維和,留給妻子的不過是牆上掛著的表情詭異的部落面具……一種深深的愧疚感湧入餘鋒的心頭,這些年我盡過責任多少丈夫的責任、多少父親的責任?餘鋒用食指撓撓滿是胡茬的臉,滿懷愧疚地伸手摟住妻子聳動的肩膀——

“你不會知道,養個孩子那是怎樣的折磨!我一個人帶著不滿週歲的霏霏,感冒發燒、頭疼腦熱,次次你都指靠不上!就算在單位上班,也總是魂不守舍,就怕聽到小孩子哭,一聽到就會溢乳……”

他突然收回右手,恍然大悟地拍著額頭。明白了!呵!原來是這樣!一個重大線索呼之欲出!

“你回國了,提拔了,我以為自己總算熬出頭了。可是現在,我們白天是夫妻,晚上是鄰居……我反而開始懷念那些吃苦的日子。那些日子至少不會感到孤獨……”

他無心再聽妻子的嘮叨,望望牆上的掛鐘,已經是晚上十點!

女兒房間的門開啟了,勾老師走出來。

妻子迅速調整著面部表情,草草擦拭了幾下眼睛上的淚滴,勉強恢復了常態,若無其事地向勾老師打著招呼。

“上完這節課,我就不再來了。”勾老師在沙發上坐下來,滿面歉意。

“哦,為什麼?”妻子驚訝地問。

“家裡出了一點事,我忙不開。抱歉。”

“哦。”妻子一臉惋惜地說,繼而又大為緊張起來:“那要趕緊再找個老師,不然就來不及了。”

是啊!不然來不及了!餘鋒也在心裡大叫。這是僅剩的11個小時,他要趕緊去一趟寄廬!剛剛他已經答應局長,明天一早必須結案!

他嘩地從沙發上站起來,往玄關衝去:“我有急事!現在出去一下,霏霏的事你們先聊!”

“哎!你這不是才回來嗎?這麼晚了,又幹嘛去?!”妻子不解地在身後大叫。

“案子!發現了重大線索!”餘鋒赤腳匆匆奔向玄關。

霏霏穿著吊帶裙踢踏著拖鞋,從房間走出來。

“霏霏,你好好學,中考一結束,爸爸就帶你去日本。”餘鋒揉著又一次撞到轉角的右腳,呲著牙套上警靴,“簽證都辦好了。加油!”

霏霏非但沒有表示出興奮,圓圓的臉上反而帶著明顯的不屑與敵意。

餘鋒無暇多顧,飛奔出家門。

“快去吧!”霏霏露出箍著金屬的牙齒,惡狠狠地說:“那個罪犯正等著你敲她的門呢!”

防盜門關上的瞬間,餘鋒耳邊傳來勾老師勸慰霏霏的聲音:

“他們這些當警察的,都是一個樣……”

一腳油門踩到底,城市獵人噌地一下子躥了出去,餘鋒把自己重重甩在椅背上。

車速太快,霧氣瀰漫的鄉村路比平時更加顛簸。這只是短短半個小時的一段距離,當得知渴求已久的秘密就埋葬在不遠的某處時,它就漫長得讓人難以忍受。

餘鋒單手握著方向盤,開啟手機擴音,撥打周德純電話,鈴聲響了許久,卻遲遲沒有人接起。他突然想起來,即使打通也沒有用,寄廬的蹲守點在結案會的時候已撤了。

他又撥打楊媛的電話,彩鈴響了許久,就在他要放棄的時候,終於接通了。

“到寄廬來,現在!快!”

“頭兒,不是……已經破案了嗎?”楊媛似乎正在睡覺,聽得出神志迷迷糊糊的。

“快!這是命令!”餘鋒厲聲呵斥著。

“好的!收到!”那邊似乎嚇了一跳,語氣惶恐地回答,睡意一掃而光。

“土壤的分析結果出來了嗎?”

“什麼……土?”電話裡惶恐的語氣更加明顯了。

“那叢竹林裡的土!有沒有發現血液?”餘鋒意識到,自從黃局長宣佈把仇甲丁確定為重大嫌疑人後,原本針對燕美綢和靜中芳的調查工作都停滯了。整個專案組都沉淪在即將結案的渙散狀態裡,無心追查更多線索。

“呃,呃……結果應該出來了,我現在就查……”伴隨著椅子絆倒在地的聲響,電話那頭傳來“哎呦,哎呦”的熟悉聲音。

城市獵人停在路口。

翠微村寂靜得彷彿一座孤墳。遠遠的幾點燈火彷彿墳場裡搖曳的磷光。他感到自己迅速被一條條深邃的巷口吞噬,彷彿那是深不見底的深淵。

死一般的暗夜裡,那個破舊的建築悄然蹲踞著,俯瞰著他,彷彿一個巨口大張的怪物,隨時準備吞噬走進來的闖入者。

寄廬裡毫無動靜,行將墜落的月亮的微弱光芒一點點透過竹林肋骨般的縫隙,投射在花園空地上。

花園沒有翻動過的痕跡,他輕籲一口氣。

餘鋒看了看錶。零點,子時。

按照民間的說法,這是個幽靈出現的時刻。

沒錯,這個惡魔般的兇手,終於要現形了。

門鈴聲在空曠的夜空迴盪,響亮得突兀又危險。

沒有回應,他又用手敲了兩下大門,還是沒有回應。他把耳朵靠近那扇門,耳朵捕捉著每一絲可能聽到的聲音。裡面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音。黑暗中彷彿藏著一隻只警惕的眼睛,盯著闖入者的一舉一動。似乎是感受到了陌生的聲響,一隻夜鴉蹬枝而起,拍打著翅膀呼嘯而過,發出垂死人掙扎的喉音,留下一陣腐肉的氣息。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正要再次撳響門鈴。令他意外的是,門幾乎在同時開啟了,一雙骨節嶙峋的手握著沉重的黑色門栓,鐵門發出刺耳的嘎吱聲。

月光下,漂浮著一張慘白色的臉,藍色的衣裙被漂洗成白色,彷彿包裹屍體的殮衣。

他雙眼微眯,盯著女人,小心翼翼地一步步靠近。他捕捉著四周的聲響,聽到的只是心臟撞擊自己胸膛的聲音。

門被緩緩關上。

他沒有進屋,徑直走到後院。

月光下,竹枝像從墓穴裡伸出的手掌,手指扭曲著絕望地抓向天空。風穿過林梢,每片葉子都跟著搖晃起來,彷彿一隻只豎起的耳朵,傾聽著老屋裡的秘密。

他在竹林下停住腳步,緩緩開口了。

“那裡,”他指了指竹林裡那微微隆起的土包,“我們發現了血跡。”

竹林縫隙間的風聲驟然變強,彷彿有亡靈在盤旋,在嗚咽。

“裡面,埋葬的是什麼?”

女人本能地跨前一步,擋在他面前。

“那個嬰兒呢?”

黑暗深處,一隻野貓發出嬰兒般的低泣。

聽到這句話,女人的表情開始痛苦地扭曲,宛如面目可憎的怨靈。

“不要再隱瞞了,一個月前,在簡餐見到你的時候,你還在月子裡。”

他凝視著女人的眼睛。這一次,那張臉沒有任何躲避,正從黑暗中回視著他,那雙眼沒有一絲光芒,就像兩口不見底的深淵,就像另一個宇宙。

刑警隊長不由自主地後退一步,打了個寒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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