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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孫曉禾孃家有一個哥哥一個弟弟。
哥哥結婚後就跟爹孃分了家，自己過自己的小日子了。
剩下個弟弟不務正業，前幾年倒是娶了個老婆，兒子不滿三歲的時候，人家就跟他過不下去了，死了活了的要離婚。最後老婆沒留住，兒子也跟著改嫁叫了人家爹。
這就註定孃家人不爭氣的孫曉禾在婆家是沒有地位的，況且她打小脾氣就好，遇見事也儘量躲著。
該孫曉禾命苦，頭生又生了個閨女，這讓她更加在婆家沒有地位，抬不起頭了。
說到底這農村的重男輕女思想還是有的，就連曉禾自己也覺得低人一等。
從此在婆家更是說話不敢大聲，走路不敢大步，家裡地裡的活啥都幹，而且還儘量多幹。
每每都是從地裡回來，扔下農具捲起袖子就往廚房鑽，做好了飯端到餐桌上，再喊其他人來吃。
她自己倒是等所有人都吃過了，才快速地扒拉兩碗，因為有時候吃得急，直嗆得咳嗽，婆婆還會在一邊說她餓死鬼託生的。
她也不敢還嘴，有時候顧安在旁邊聽到了還痴痴地笑。
那時候大姐顧梅二姐顧花已經嫁人，如若三妹顧香在家，會說婆婆“媽，你咋這樣說嫂子。”婆婆便不再吭聲。
顧香看到取笑嫂子的大哥，也會佯裝拿腳跺他，罵他不懂疼老婆。
2
她總記得那個時候的場景，那也是一個夏天。
幾棵槐樹把院子撐成了一個天然的遮陽篷，一家老老少少都在院子裡吃飯。
公公是個話不多的老頭，總是端著一個瓷碗坐在一個石凳上，慢悠悠地用筷子往嘴裡扒著飯，有時候是一碗麵條，有時候是一碗蒸菜，有時候也可能是一碗混合了海帶青菜雞蛋西紅柿的鹹湯。但無論碗裡是什麼，公公都能夠吃得乾乾淨淨。
孫曉禾甚至懷疑公公吃完飯的時候，會趁全家人不在的當兒把碗舔了一遍，她還為此躲在廚房偷偷觀察過，當然結果很令她失望。
婆婆總是坐在石桌前認認真真地吃飯，也總是在吃飯前罵公公不講究，好好的一桌四凳，他非要把其中的石凳挪走一個。
顧安大多時候還是很聽婆婆的話，等孫曉禾把飯端到石桌上，他和母親就端起碗來開吃，他的速度往往是最快的，儘管每次坐在對面的母親總是勸他慢點吃慢點吃。
3
顧香那時候在鎮上的一個繡花廠上班，有時候中午也回來吃飯，她喜歡和孫曉禾在廚房邊吃飯邊說話。
那時候大女兒才一歲，走路還不算穩當，一隻手裡拿著一個淺綠色的塑膠空碗，一隻手拿著一把勺子，圍著一個淺黃色圍嘴，一會兒跑這邊一會兒跑那邊。
爺爺奶奶爸爸媽媽和小姑，無論是誰都會喂上一口，女兒也就在踉踉蹌蹌不停地奔跑中吃飽了。
那是孫曉禾覺得最快樂的時光，但後來這樣的時光一去不復返。
因為接下來的幾年，孫曉禾又連生三個女兒，自從婆婆看她和四個女兒左右都不順眼。
有時候婆婆對著四個孩子使勁看啊看的，孫曉禾懷疑婆婆是幻想自己有超能力，能用她狠毒的眼神把孫女全部變成孫子。
當然能把其中一個變成孫子也是好的。
但沒辦法，孫曉禾就是給顧家生了是四個女兒，如果她下一胎再生個女孩，婆婆準備跳河去，反正她活著也沒啥意思，這話是婆婆自己說的。
所以孫曉禾一直沒敢再懷孕，她每次都小心翼翼地，當然顧安是個沒心的傢伙，孫曉禾做什麼他也不去操心。
4
當初婆婆看上孫曉禾主要是看她體格大，能幹活，屁股大，好生養。
婆婆只有一個顧安一個兒子，雖然他是個沒心眼沒主見腦子裡裝滿了漿糊的糊塗蛋，可在他親媽眼裡，他卻是天上的仙女也配得上的。
只是礙於顧家在村裡是外來戶，沒有根基，條件又不咋地，才勉強委屈著降級給兒子踅摸媳婦，瘸子裡挑將軍，就找到了孫曉禾。
在婚姻大事上，孫曉禾做不了主，雖然嫁入顧家並不是多好的選擇，但當初顧家願意給一筆不小的彩禮。
當年她爹也是出了名的酒鬼，平時看起來人模狗樣的，喝多了就打她娘。哥哥是個性子冷淡的人，在一旁不管不問，她那個沒心的弟弟卻還在一旁看笑話。
只有孫曉禾心疼娘，哭著求爹不要再打了，可每到這個時候，她爹不但不會停手，反而會給孫曉禾一巴掌。
孫曉禾捱了打之後，她娘卻還責怪她，說她爹心裡不痛快，打完她就沒事兒了，她這一哭一求，反而讓她多受罪。
幾次之後，孫曉禾就變了，再遇見爹打娘就躲在院子的角落裡，一個人抱著雙臂不出聲的哭。
也是從那開始，孫曉禾成了一個話少事少軟脾氣的姑娘。
5
當初顧家來提親，孫曉禾看了一眼顧安，他長相普通，眼睛裡沒有精明，倒是有一種無所畏懼的東西在。
孫曉禾沒看上他，但她卻很羨慕顧安眼睛裡的無懼無畏，她也需要這樣的東西來面對生活。
再說，她看不看得上，也由不得她。
顧安娘是個能說會道的，她用一張嘴巴，當然主要是手裡的一沓鈔票，讓孫曉禾爹孃對這樁婚事點了頭。
那年年底，孫曉禾就被一輛摩托車拖進了顧家，成了顧家的媳婦。
孫曉禾是有過害怕的，她在村子裡見過類似顧安娘這樣的人，這樣的人做了婆婆，定是想方設法折騰兒媳婦。
她這樣一個軟性子的遇見這麼厲害的婆婆，以後會有什麼好日子過。
她也結結巴巴把自己的想法跟娘說過，娘說婆婆厲害才好呢，厲害了能把家，外面的人欺負不了你。
再怎麼說你是她自己家的人，她還能把你吃了不成。
還有就是顧安是她的寶貝疙瘩，只要孫曉禾能讓顧安聽她的話，至於婆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反正過個半年一年的，還是他兩口子過日子。
孫曉禾沒想到的是，嫁過去之後，婆婆根本沒想過分家，也就是說她不可能脫離開婆婆禾顧安過自己的小日子。
好在小姑子顧香是個明事理的，時不時幫她，替她說話。
但這次她找顧香借錢，反而被婆婆罵了，孫曉禾才意識到，還是人家母女倆親，之前的幫她替她說話看來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