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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羽本來打算去鎮上的服裝店，騎電瓶車經過前街時，突然聽到顧香婆婆的聲音，她把家裡的人都罵了一遍。
尤其聽到她罵顧香時，很是難聽。鳳羽跟顧香初中的時候做過同學，雖然倆人關係沒有特別好，但處得也還可以。
她瞭解顧香，那是個明事理又勤快的女人，據她瞭解顧香並沒有跟婆婆鬧過大矛盾， 倒是這個李奶奶就是不喜歡這個二兒媳婦，或許真的就因為顧香生了女兒小泯。
鳳羽很看不慣李奶奶的脾氣，這都什麼年代了，還因為兒媳婦生了女兒罵她，再說了顧香的女兒小泯一直由李奶奶帶著，跟自己身邊的孩子還不喜歡，她真的是理解不了。
再往前拐個彎，看到小泯蹲在小巷子的牆根上，眼睛裡都是怒火。鳳羽看著這個穿得又髒又小衣服的小女孩，有些心疼。
她停好車子，蹲下來溫柔地跟小泯打招呼，然後拉著她的手往李奶奶走去。
她是希望好好跟李奶奶說一聲，不管什麼事情，不要對一個孩子撒氣。但她萬萬沒想到會是這麼個情況。
鳳羽看到了李奶奶的潑辣，也看到了小泯的叛逆。這孩子不過十歲，可她卻什麼都看得明白，說出的話也讓人驚訝。
人群裡有人議論紛紛，有的說這小妮子嘴巴真厲害，長大了不是個瓤茬子，有的說這老太太有點過分了，跟前的孫女還不多疼疼，也有人說這老太太糊塗了，偏心大兒子就算了還偏心閨女，閨女都是人家的人了，還能跟你一條心不成。
小泯轉了身對著那群人喊：“都滾吧！你們也不是什麼好鳥，看什麼笑話，裝什麼好人。”
人群裡突然炸開了鍋，說這是個啥妮子，她奶奶怪不得要打，真不虧，再看那一雙小眼睛裡著了火一樣，又好似一把刀子，想戳人呢，也就悻悻然地散開了。
小泯看著離去的人群，竟然有了一種大義凜然的感覺。
只是當她看著站在一邊一動不動的鳳羽，突然咬了咬嘴唇，把頭像低了下去，然後她慢慢走到鳳羽面前，說：“剛剛我罵人的時候不包括你。”
鳳羽抬手摸了摸小泯的頭，說罵誰都不好，讓她以後好好上學，不要想那麼多，她還是個孩子，大人的事兒不用操那麼多心。
小泯先是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說我不是孩子了。
“好，小泯不是孩子，小泯長大了！”鳳羽的笑裡有一種她也說不出來的苦澀。她跟小泯打了聲招呼，這才騎車繼續往鎮上趕去。
奶奶看人群散了反而不怎麼哭罵了，她抬頭看了看小泯，這小丫頭剛剛眼睛裡的火和刀子又來了，嚇得閉了嘴站起身拍打拍打身上的土，走到鳳羽扔掉的那根樹枝旁邊一彎腰撿起來，回到院子裡把它扔到了自家的柴禾堆裡。
第二天小泯的爸爸打來電話，她哭著說“爸爸，你把我也帶走吧，我也想跟著你們。”爸爸在電話裡安慰她說“小泯聽話，過年爸爸媽媽就回去看你，你跟奶奶好好的在家，過幾天發了工資爸爸給你買新衣服寄過去。爸爸媽媽在這邊掙得也不多，你再過來上學，爸媽負擔不起啊!”
“爸爸你別騙我呀!大伯不是就帶兩個孩子在外面打工嗎，你和我媽咋就不能，是不是因為我不是男孩啊!”小泯的鼻涕已經快淌到嘴巴里了，她想努力爭取下。
“小泯別瞎說，爸媽可不重男輕女，把你弟弟帶身邊是因為他小，你在家跟著奶奶好好的，努力學習，將來考上個好大學，畢業找個好工作就不用像爸媽這樣使多大的勁兒也掙不了幾個錢。”
“可是爸爸，你跟媽媽可以像鳳羽那樣在鎮上開個服裝店啊，也能掙錢的，不用過年回家買個票都很難，到時候我可以騎著車子去鎮上看你們，你們也可以騎著車子回家呀!”
“哪那麼容易啊!小泯別瞎想了，我馬上要上班去了，你好好的，別讓我跟你媽操心。”
小泯停止了哭聲，她能感覺到爸爸電話那邊的嘆息聲，可是她知道自己的希望破滅了，結果是她還需要繼續在家裡待著，不能像弟弟一樣，跟在爸媽身邊。
小泯在十歲那年突然就長大成人了一樣，她想她再也不怕奶奶打她了，如果她敢打她，她就一定會還手，她才不在意別人怎麼說她，說她大逆不道也好，說她冷血無情也好，跟她沒有關係。
在這之前，奶奶因為不是理由的理由打了她很多次，她的胳膊和背上不知道被樹枝抽打過多少次，有時候火辣辣的疼，但她都忍著沒哭也沒告訴任何人。
她覺得誰也救不了她，她只能自己救自己，以後奶奶怎麼打她，她就怎麼還回去。
不過從此之後奶奶再也沒有打過她，連罵都沒有，甚至看都不怎麼敢看她了。做好了飯也只是敲一下鍋沿，她過去廚房匆匆吃上一些，撂了碗就該上學上學，該寫作業寫作業。
見了街上的鄰居，她高仰著頭，誰都不問。那些以前欺負過她的孩子也躲著她，都說她眼睛裡身上都是殺氣。
爸媽再打電話過來她也不接了，當然她更不會打過去。
小姑來的次數少了，來了再也沒敢說，等小泯上個初中畢業就給她介紹他們村那個有錢人家的孩子當物件了。
她偶爾見了鳳羽會打招呼，她不喊鳳羽嬸子，她說“嗨!鳳羽，你又漂亮了。”
若鳳羽騎著車子也會下車跟她說上一兩句話，整個村子除了鳳羽她誰都懶得搭理。
小泯有時候覺得自己特得意，現在沒人敢拿她當孩子看，也沒人敢欺負她了。
可是有時候，小泯也覺得她特孤獨，她沒人疼沒人愛，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她最近學習成績也不怎麼好，她覺得自己可能考不上大學，她不知道以後她會成為一個什麼樣的人。
像鳳羽那樣，在鎮上開個服裝店賣衣服也不錯，小泯想著想著笑了，她還嚐到了嘴巴里鹹鹹的味道。
小泯知道，那是淚水!